“我是该夸你胆子大，还是该说你无知者无畏？”
我耸耸肩，没啥区别，反正都是一个意思，我不在乎古家，就像我不在乎那些一直想弄死我的人一样，不是我胆儿大，只是我很清楚，最大不过一个死字，可二十多年了，我不还是活的好好的。
“或许你会觉得我很不近人情，但是作为父亲，我必须要跟你说这些话，甚至去做一些我自己都很不屑的事情，就像你爸为你做的那些事一样，为了小煜，你应该相信我的决心。”
“我相信的。”我半摊在座椅上，直视着古健峰，“我和古煜满打满算，认识了不到一个礼拜，却让我们两个先后昏迷过一次，第一次是因为一只桑居都来骚扰我，她拼尽了全力来救我，我用出了摩尼八印，导致功德尽散，陷入昏迷，这一次她昏迷，是因为我们碰上了一只恶鬼，她为了保护我受了伤，这么看来我确实没什么底气拒绝你的合理要求，只是我依然不同意，不是贪图古煜的保护，更不是贪图你们古家什么东西，而是我觉得，欠了她的，总要还清才有资格主动离开吧…”
“你就没想过，你离开她就算是报答她了吗？”
我挠挠头，双手撑在腿上，直视着古健峰，“不是这样算的，古煜保护我，我也要保护她，这才是报答，离开她就是为她好什么的，只不过是骗骗小孩子的鬼话，我老爸教给我的道理不多，其中有一个道理，我深以为然，他说这世上只有不离不弃，才是唯一值得信赖的承诺，无论友情还是爱情，古叔叔，您觉得呢？”
古健峰站起来，扣上一粒西服扣子，转身离开，没有留下只言片语，我想大概他觉得，跟我实在没什么话可说的了吧，或者他觉得我说的很对？
反正不管怎样，从他离开时看我的眼神来看，他对我是没啥好印象的，那又怎样？哼~我一股脑将满满一杯咖啡喝光，酸涩的感觉，在口中回荡，也正如我此刻的心情。
回到病房时，古煜还没有睡，我靠在门边的墙上看着她，“医生说你该好好休息。”
古煜翻个身，背对着我，“你管我。”
嗯，我确实没资格管她，沉默在屋内弥散，奇怪的是，我并不会感到尴尬，反而看着古煜的背影，会有一种安心的感觉，那是每次我有危险，都能看到的背影。
“我爸跟你说什么，你都别听，不然扣你工资。”
我摸摸鼻子，“嗯，知道了，你好好休息，我就在外面。”
“江奇歌。”
“嗯？”
古煜沉默了好一会儿，我就那么拧着脖子等着。
“我昏迷前，好像看到了你的缚灵。”
她还是背对着我，我很好奇她说这句话时的表情，就像她好奇小丑一样，尽管她看不到，我还是笑着回答，“它不是我的缚灵，只是当年救下我的一个养灵师，暂时寄存在我这里而已，等养肥了，人家要拿回去的。”
古煜没有再说话，我又等了等，确定她没有再跟我聊天的意思，便出了病房，在门口的长椅上躺下，又硬又凉的触感，驱散了睡意，走廊的空气中，满是消毒水的味道，这让我想起了在精神病院的日子，有件事其实连老爸都不知道，那三年里，每到半夜，小丑都会自己跑出来，“叮铃铃”的提醒我，我其实和它是同类…
人有天、地、命三魂，我天生少了一魂，而且是最重要的命魂，按理说缺少命魂的我，要么生出来就夭折，要么干脆就是个死胎，可偏偏那么巧，在老妈生我的那天，老爸渡了一只极恶之鬼，那鬼很是狡猾，将自己的命魂附在了他的身上，被他带到医院，阴差阳错的补全了我的命魂，使我活了下来。
在彻底抹杀极恶之鬼和我之间，老爸老妈自私的选择了后者，他们与那只恶鬼做了笔交易，具体内容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从那以后，原本恩爱的两人办了离婚手续，老爸每次来看我，都会渡给我很多功德，来喂养那只恶鬼，让它安心当我的命魂，维持我的生命。
我其实不是厌恶成为一个渡灵师，我只是打心底里厌恶人不人，鬼不鬼的自己，更厌恶让恩爱的父母迫不得已分开的自己，所以选择了自暴自弃。
我曾经天真的以为只要我不成为渡灵师，就没有功德去供养那只恶鬼命魂，只要断了供养，它早晚会“饿”极了“吃”掉我，让我回到应有的命运中去，那样老爸就不用再跑出去渡灵，那样他就可以回家，继续和老妈过他们的日子，等他们再有一个新小孩，一家三口其乐融融会更幸福，也许那个代替了我的小孩儿，会愿意成为一名渡灵师，继承老爸的衣钵，那样就更好了…
然而事实上，老爸老妈一开始没有选择放弃我，以后也不会如此选择，老爸依然在外面冒着风险，只为了多积累些功德给我，被改变了命运的我，也不可避免的闯进了灵异圈，三年前遇到小丑时，我欠了很多债，三年后遇到古煜，我又欠了她，这些该还的，我逃不掉，也不能逃，更不想逃。
说起来还要感谢古健峰，虽然之前已经有了想要成为渡灵师的念头，但其实我还没有下定决心，直到今天和古健峰谈过之后，我才想明白，是人是鬼其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要的结果，只能靠我自己去争取，该还的债，也该由我自己来还，而不是再让老爸为我奔波。
想通这些，我的心情好了很多，好像长椅都变得有温度起来，空气中的消毒水味道，也不再那么刺鼻，慢慢的有了睡意，朦朦胧胧间，我好像看到了老爸和老妈，他们站在我面前，给我盖上了一件外衣。
“儿子，加油啊。”
“嗯，好的。”
我在梦里回答。
第十章妈妈
刺眼的阳光，把我从黑暗带进了光明，我揉揉酸胀的眼睛，睁开，拥抱新的一天。
真的有件外衣？！
我猛地坐起，头立时有些晕晕的，缓了好半天才回到正常状态，没有烟味，反而有一种淡淡的香水味儿，看衣服的样式，应该是女士的，而且是成熟的职业女性的，而且这个设计风格如此独特…所有这些特点结合在一起，在我简单到极致的社交圈中，只有一个完美的人选。
我掏出手机，犹豫了片刻，拨出那个熟悉的号码，“嘟嘟”两声后便接通，“妈…”
“嘀…嘀…嘀…”
我看着被挂断的手机，心想，这次死定了…
“江奇歌。”
我寻声看去，是那个讨厌的医生。
“小姐找你。”
我把衣服叠好搭在手臂上，走进病房，全程目不斜视，我这人记恩，更记仇。
“你去查一下刘建国，我想了一晚上，刘建国虽然是个恶鬼，但看样子他一直缠着刘保国，应该没有去骚扰刘晨，刘晨当时给我们的留言，‘去找我吧…’现在看来，应该是’去找我爸…’，他的意思是想要我们去救他爸刘保国，跟我们的案子没关系，还有闯进事务所的那只桑居都，以刘建国的本事，也指使不动，所以这件事肯定还另有缘由，现在刘保国还没完全恢复，从他那里问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我想着那就去查查刘建国，可能会查到些有用的东西。”
我刚进门，古煜就吧啦吧啦说了一堆，思路清晰，看来是真琢磨了一晚上，“好的，不过老板，我该怎么查？”
古煜愣了一下，她想的是挺明白，就是忘了我还是一只小菜鸡。
过了半晌，她才开口报给我一个地址，让我去找一个叫但丁的人，说他可以帮我。
但丁？
“不是写神曲那个。”估计这个名字，不止我一个人好奇加疑惑，所以古煜只是看我的表情，就给出了正确答案。
我“嘿嘿”傻笑两声，临走前征求了古煜的同意，在找但丁之前，我可以先去把衣服还给我妈，这也是老妈把自己的衣服留下的原因，有时候跟女人打交道，这些潜台词还是要注意一些的好，不然后果很严重。
我把车停在老妈的工作室外，在我出生前，老妈就已经是一个小有名气的服装设计师了，后来她更进一步有了自己的品牌，在她悉心的经营下，生意越做越大，可她始终没有更换过工作室，只是在原有的基础上扩展而已，老爸说老妈是个念旧的人，舍不得留下了她无数日日夜夜的小隔间。
我推开工作室的玻璃门，来到前台，对前台小姐姐露出一个，自以为很帅的微笑，“你好，我找赵秫秸。”
小姐姐的声音很好听，也很温柔的问我，“您好，请问您贵姓，之前有预约吗？”
我尴尬的挠挠头，怎么现在见老妈还要预约的啊…
“我姓江，是她儿子，没预约可以吗？”
说完，我发现周围安静了许多，看看四周，原本在忙碌的身影，都停在了原地看着我，交头接耳。
“您…您稍等。”前台小姐姐都结巴了，看来我的身份，给她的冲击不小啊，我贴心的坐到一边的沙发上等候，把正脸送给大家，尽责的做一只观赏动物。
只是可惜，免费观赏的时长就只有一分钟，前台小姐姐就让我乘坐最里面的电梯到顶层，我笑着对她点头致谢，我提醒自己尽量礼貌一些，不要给老妈丢人。
老妈的办公室占了整整一层，我出了电梯，就有个助理小姐姐带我到了她的办公室，这一路上，我看到了无数的奖杯，以及老妈和众多大明星的合影，其中不乏一些好莱坞巨星，还有老妈设计的一些服装，有一些我见过，那是老妈很早前的设计，我记得那时这些衣服没人认可，老妈还伤心了好久呢，现在我估计就算有人觉得不好，也不会再对老妈说些不中听的话了吧，看见这些衣服，我不由得笑了，我记仇这件事，百分百是遗传的。
“妈。”
老妈在桌前看了我一眼，随即又专心在她的工作上，我把衣服给她挂在衣架上，随即走到她身后，看她画图，说真的，我实在没什么艺术细胞，看老妈设计的东西，完全GET不到美感和重点，不过这不重要，只要我老老实实在这看着，老妈就会消气。
果不其然，老妈再画了两笔，便转过来，“不去看你，你就不知道找我是不是？”
“哪能呢…这不是刚出院就一堆事么。”我蹲在地上，把脑袋放在椅子的扶手上，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对她眨呀眨的，“妈，我饿了…”
“然后呢？”
“然后我得去帮老板办事，不然她要扣我工资的。”
老妈没好气的弹了一下我脑门，我假装龇牙，揉揉额头，其实一点都不疼，只是耍个宝，让老妈开心一下，好在三年没见，老妈的脾气还是没变，只是这么简单的一个动作，就让她笑了起来，她将助理小姐姐叫进来，重新安排下午的时间，我这才知道，为了和我吃顿饭，老妈需要推掉，并推迟一些商业会面。
看她坐到我的车上，被我拉去一个小面馆，都会笑的合不拢嘴，我才意识到，老妈要的不多，只是想和儿子在一起好好吃顿饭，因为一些原因，我们母子三年没见过面，说说我的近况，听听她的故事，时间就嗖一下的溜走了。
把她送回工作室，我在车上探着头，“妈，等我拿到工资，咱们再去吃面？”
“好啊，你自己小心一点，注意安全，对了，我准备了一些礼物，回头你拿过去给古煜，谢谢她。”
我知道老妈是想感谢古煜保护了我，她拿的出手的东西应该不差，只是我不确定古煜会不会收，也不确定她会不会喜欢，所以我有些犹豫，担心会白费老妈一番心意。
“别担心，她会喜欢的。”
说完老妈就转身回到了工作室，知子莫若母，古人诚不欺我。
第十一章天上人间
天上人间办事处
简陋的帆布门头，绿底红字的配色，铁锈遍布的卷帘门下，半扇木门斜支在那里，稍有微风，就会晃动不已，可怜的百叶不堪其重，吱呀呀的呻吟。
我给古煜打了个电话过去，将自己看到的细致描述后，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就是这里，我没找错地方。
再次看向眼前的店铺，我心想，在这个半拆迁状态的胡同里，取这种名字，当然不会被人误会是传闻中那间会所，但多半也会联想这是某处蹭个热度的不雅场所吧？
念头刚起，还没落下，另外完好的半扇门忽然从内打开，掀开竹制门帘，一个脑满肠肥的大叔，顶着一头地中海发型，红光满面的走了出来。
穿着恨天高的丝网凉鞋，都只是与大叔差不多身高的少女，半倚在门上，“哥~再来啊~”
炎炎夏日，我不禁打个冷颤，这柔言细语，吃不消，吃不消…
大叔带着贪婪和满足的神色，一步一回头，“一定，一定。”
我再次拨通电话，“老板，我一定找错地方了。”
“想死吗你？！”
古煜的咆哮声直冲云霄，我赶忙挂了电话。
“小哥哥~外面热，进屋来~”
少女的声音似是富有魔力，我下意识的抬脚，转念又觉不对，我一个二十一世纪的大好青年，在党的光辉照耀下，茁壮成长的社会主义接班人，怎么能就这样被忽悠进去呢。
“怎么收费？”
少女明显一愣，我的虚荣心被大大的满足了，她大概没见过像我这么意志坚定的小哥哥吧？小小狐妖，也敢在我面前造次，当我的极恶之鬼命魂是摆设吗？
命魂确实带给我很多麻烦，但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最直接的，就是我可以免疫几乎所有魅惑技能，不夸张的说，我就是狐族的天敌，不过实事求是的讲，在刚刚如果不是命魂自动护住我的灵台，我百分百是抵挡不住这只狐妖的魅惑的。
“进来吧。”
她对我的态度立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仔细想想也不能怪她，既不是给人家送钱来的，也不是给人家送阳气来的，自然不会得到什么好脸色。
佛家禅理有言，芥子可纳须弥，我曾以为这不过是一种抽象的形容，可当我走进天上人间办事处，里面明显不止于表面所见的空间，让我暗自惊讶不已，狐妖好像扳回一城，有些得意洋洋的向我介绍，“办事处共有九层，每一层都有管事，处理不同的事务，看你这样子，应该是第一次来吧？跟我到一层登记一下。”
“还要登记？我只是替老板跑腿的。”
狐妖转身，插着腰，“那也要登记！不然出了事情，我们找谁说理去？！”
“好好好，登记就登记，你离我远一些。”
我举着双手，实在受不了狐妖身上散发的狐媚味道，香的冲鼻，就像一些劣质香水。
“噗”的一声，三条狐狸尾巴突然从她身后冒出来，脸上也布满了绒毛，对着我龇牙咧嘴，看来是被我气的显出了原形，不过只是一瞬间，她又恢复了人形，脸上怒气未消，也不再对我说什么，冷哼一声走在前面。
我一边庆幸她不在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一边观察着事务所，九层环形建筑，让人一进门就可以直接看到顶上的冥府标志，摆在台面上的后台，可以给事务所免去很多麻烦，整间事务所都充斥着蒸汽朋克的风格，四处都是黄铜和皮革，以及数不清的铁栅栏，亡魂、妖族甚至平时很少见到的精怪，在这里都随处可见，而且相处的都很好很好，要知道有些精怪的脾气，可是臭的要命，一个眼神不对付，可能就会引起对方不满，直接动手。
除了我，好像所有种族对此都见怪不怪，想想也是，谁敢在冥府的地盘上造次，那真是老寿星上吊，活得不耐烦了。
负责登记的是一只小兔妖，狐妖应该是跟她说了些什么，使得小兔妖看我的眼神也充满了敌意，“砰”，足有《辞海》大小的表格小山落在我面前，小兔妖冷冷说一句，“填完。”Χiυmъ.cοΜ
我挑了挑眉，这种明显的刁难，我还真没什么办法，初来乍到，该遭的罪，一点都少不了，我左右看看，想找把椅子，结果，狐妖和兔妖纠集了一大堆的小妖怪，把空的椅子全都占下，看她们在大堂里，一人坐一把椅子，无所事事的抬头看房顶，我都要送个大写的服字给她们，为了给我下绊子，也是真拼啊。
事已至此，我只能认命，找个无人的桌子，罚站一样的开始填写各种奇葩问题，除了上面两张正经的信息登记，剩下的都是诸如，内裤颜色，多久洗一次澡，喜欢吃哪种口味的冰淇淋等等…
“江奇歌。”
深受奇葩问题困扰的我，本应该在听到有人叫我时，感到那么一丝的欢喜，然而这个声音的主人我很熟悉，且不是友好的那种，我觉得今天我就不该来这个地方。
“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还敢满街乱窜？”
河东、河西，河家的双胞胎，从小到大两个人就寸步不离，打起架来，无论对方是一个人，还是一群人，他们都是兄弟两人，而我从小到大，都是一个人对他们两个。
我懒得理他们，继续埋头在表格中，只是越写心越浮，字迹乱的连我自己都看不懂了。
“啧啧，精神病院还教鬼画符呢？”
“啧啧，正一派看到你这手字，反手就是一道天雷降世。”
“江奇歌，你不人不鬼的也就算了，最起码诚实一点好吧，你什么时候会摩尼八印了？”
“还杀恶鬼？你是想笑死我吗？也对，同类相残本就是恶鬼的拿手好戏。”
河东河西拿着我填好的表格，吧啦吧啦说个不停，菩萨也有三分火，更何况我这个不人不鬼的东西，回手将钢笔往河东的脸上甩了过去，逼逼叨叨的，烦也烦死个人。
河东抬手挡掉钢笔，杀人的目光直直刺向我，光剑在他手中渐渐成型，哼，终于忍不住了吗？
第十二章河东河西
我的命魂是一只极恶之鬼，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我就是一只极恶之鬼的化身，老爸老妈尽全力瞒着这件事，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在我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有一次和同学打闹上了头，突然发火露出了鬼面，而好死不死的，和我打闹的同学正是河东和河西。
如果是普通同学，也最多是被我吓晕，然而河家却是灵异界鼎鼎有名的灭灵师家族，河东河西资质极好，六岁启灵，到了九岁就已经能够消灭一些初级亡魂了，所以在他们看到我的鬼面时，就知道了我体内有恶鬼的事情，于是整个河家就知道了，接着整个灵异界就都知道了。
我到现在还清楚记得，那一天他们就像现在这样，河东举着灵剑，河西挽着灵弓，一前一后从学校，一直追杀我到家的画面，我也记得，从那天以后，无论我转去哪所学校，不出两天就又能见到他们，更记得，我家原本不大的小房子门口，整天有陌生人徘徊，逼得老爸动用了他所有的人脉，护送我去上学，后来这件事怎么平息的，我并不清楚，我只知道从那天以后，我的人生里就再也没有平静二字。
换成三年前，甚至是昨晚的我，面对河东河西联手，我只有抱头鼠窜的分，现在单从实力上来讲，我依然没有还手之力，可是心态上的变化，让我此刻有了稳稳站在这里的勇气。
我看着他们两个，慢慢坐到地上，双手手心向上放在下腹部，右手置于左手上，两拇指尖相接。
“禅定印！”
“你真的会摩尼八印！”
河东河西大概从没想过，有一天我会施展渡灵师的功法，也对，在他们眼里，我就是一只极恶之鬼，怎么可能用的出佛家的本事，施展了禅定印的我，心渐渐平静下来，双手拇指捏着食指，其他手指自然伸开，再将左手横放在左脚上，右手向上屈指做环状，左手心向右，右手心向左，结成说法印。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
结说法印念诵经文，可以大幅度增加经文中的佛性，渡灵时使用会有更好的效果，对人使用，除非对方是执念很深的人，否则，其实没多大的效果，顶多让人心灵平静，放弃一些不好的想法，我当然没有天真到认为，河东河西听我念一段《心经》就会放弃追杀我，但我记得老爸说过，灭灵师的能力一半源于道家，一半源自佛家，既然如此，我就想试试，能不能用佛法遏制他们的力量。
河东河西手中的剑和弓，在我引导出的佛性中，熠熠生辉，我心里一紧，好像我不但没能遏制他们的能力，反而增强了他们的能力，这可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苦矣，苦矣。
河东河西一开始也被我镇住了，主要是因为他们想不到我可以做这么多事，但当他们发现自己的能力有所增强时，齐声大笑，笑声中的讽刺意味，比他们手中的武器，还要让我难受。
这件事也提醒我，以后没事别乱试，上次念诵《地藏菩萨本愿经》引出阴阳交汇，不过是运气好，这回惨了吧…
正在我闭眼准备挨揍的时候，楼上忽然有人大喝，“住手！”
如蒙大赦的我，立即化身乖宝宝，赶紧收起佛法，起立，立正，看向我的大恩人。
河东河西也收了武器，向楼上一位白胡子老爷爷，弯腰致敬，看来我的大恩人，还是个大人物，这下我就更放心了。
“办事处禁制私斗的规矩，你们河家是忘了吗？！”老爷爷纵身一跃，飘然落在双胞胎面前，那样子，真是仙气十足，如果不是不合时宜，我一定为他鼓掌叫好。
“不敢，照规矩该赔的我们回去后，就会让家里人送过来。”
河东说话一向如此，就算是道歉，也会让人觉得他高高在上，可能这就是富贵人家公子爷的做派，河西不说话，扫了我一眼之后，就转身离开，看都不看那老爷爷一眼，真是没礼貌，我在心里怂恿老爷爷把他们教训一顿，然而事实是，就算我真开口都不可能指使得动老人家，更何况是心里的一点臆想。
目送河东河西离开后，老爷爷便转向了我，不冷不热的问我来办事处干什么，天可怜见，终于有个明白人问我来这里的目的了。
“我来找但丁。”生怕对方觉得我不够资格，便又赶紧补上一句，“是古煜小姐让我来的。”
说完，全场寂静，今天我第二次成为了观赏动物，不过这次，我是真的摸不着头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都一脸“自求多福”的表情看着我。
老爷爷干咳两声，“登记完了就去三楼，但丁的办公室正对着电梯口，你上楼就能看到了。”
眨眼的功夫老爷爷就消失不见，我哀叹一声，逃过了河东河西，还是逃不过填表的命运，就在我近乎绝望的时刻，小兔妖突然蹦蹦跳跳的来到我面前，将最上面的两张信息表查看一番后，收了起来，“走吧走吧，剩下的不用填了。”
我诧异的看着她，突然转性？有猫腻…
小兔妖被我看红了脸，“看什么看！谁让你瞧不起狐翡姐姐的，让你长个记性，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欺负我们妖族，而且，你要是早说你是来找但丁的，我就不用这么麻烦了。”
你咋不说你们都不早问我呢…
我聪明的将这句话憋在了肚子里，好不容易摆脱这堆疑难杂问，我可不想再不知趣的惹上其他麻烦，麻溜的向小兔妖道个歉，跑向了电梯，到了三楼，但丁二字赫然引入眼帘，就算是弱视者，都很难忽略霸占了整扇门的喷漆，尤其是但丁二字下面那排，“欠债还钱”，更是血红血红的，夺人眼球。
第十三章但丁
站在门外都能闻到屋里的酒精味儿，我敲了敲门，没有人回应，于是加大力度，又敲了几次，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我侧耳贴在门上，想要确定屋里到底有没有人。
尽管很轻，但我还是听到了酒水在瓶子里晃动的声音，我尝试着拧了拧门把手，不出所料，门被反锁。
“你好，我是江奇歌，古煜让我来找你查些案子相关的资料，麻烦你开下门。”
但丁还是没有说话，更没有给我开门。
“事情办好的话，有报酬给你。”
屋里叮里哐啷的酒瓶碰撞声接连响起，其中还伴随着桌椅倾倒的声音，大门打开，一股烟臭味混合着酒精味儿扑面而来，呛得我连连咳嗽。
但丁揉着腰间位置，大概因为烟抽的太多，他的嗓音有些沙哑，“进来吧。”
但丁的办公室一团乱，成打的文件夹随处可见，在酒瓶和烟头的夹缝中生存，他没有开灯，也没有拉开百叶窗，只有几道阳光从百叶窗的缝隙中照进来，不至于暗的看不见，但在这样的光线中着实也看不清什么。
他把椅子扶起来，让我坐下，自己则走到桌后，拉起百叶窗，打开了窗户，随后便靠在窗边点了根烟。
“什么事？报酬怎么算？”
白色的衬衫皱皱巴巴的，两条袖子挽到胳膊肘，窄细的黑色领带松松垮垮的挂在衣领间，黑色的西装裤上，褐色的皮带泛起了毛边，皮鞋看着已经穿了很久，长满了“皱纹”。
黄褐色的短发，乱糟糟的窝在他的脑袋上，眼窝深嵌，鼻梁笔直而下，胡子渣将他的嘴包围起来，怎么看都是一个落魄的中年大叔形象。
“我骗你的，老板没提过有报酬的事情。”
但丁知道真相后，只是轻哼一声，将烟头弹出窗外，“我就说，那个抠门的丫头，怎么会突然大发善心给我报酬，说吧，什么事？”
他的反应倒是让我很意外，本来还准备了一肚子的说辞来应对，现在全都派不上用场了。
将案件始末简述一边，再把古煜交给我的任务告诉给他后，我便安静等着他的回复，心里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然而但丁再次刷新了我对他的看法。
他二话不说，将烟盒和锡铁酒壶揣进口袋，我坐在原位，半转身看向他。
“愣着干嘛？不是去查案吗？”
“你不拒绝吗？”
“你想让我拒绝？”
“不想…”
“那不就得了，赶紧跟上。”
但丁就像一个大烟囱，无时无刻都在冒烟，可他在我们前往刘建国户籍地的路上，都没有在古煜的车里抽烟，以至于从下车以后，烟就没离开过他的手，偶尔口干了，就喝一口酒，他要么就是不怕死，要么就是在找死。
以他的形象，走进派出所打探任何信息，都会被民警误会成别有用心之人，说不得还要反过来被盘问一番，所以这个任务当仁不让的落在了我身上，按照他教的办法，我很顺利的从派出所打听到了刘建国的家庭情况，回到车上，但丁迫不及待询问，看得出来他其实对查案有很大的兴趣和热情。
“刘建国死后第二年，他老婆就到派出所把户主变更成了自己，并且注销了刘建国的户籍，就在变更户主后不久，这片儿刚好赶上拆迁，按照当时的政策，还是以户口本上的人头给补偿款，这一来刘建国他老婆王淑芬，就成了刘家老房子的户主，也是唯一能拿到补偿款的人，这一来可就捅了刘家的马蜂窝，据派出所一个老民警回忆，当时至少有一个月的时间，几乎每天都要往他们家出警，协调王淑芬和刘建国兄弟姐妹的纠纷。”
“后来刘保国他们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竟然拿到了老房子的房契，写的是刘家老爷子的名字，而且他家老爷子虽然病重昏迷，但是还有一口气在，户口也就没有注销，刘家几个兄弟姐妹估计是使了些钱，在拆迁前又把户口给迁回来了，两下一搞，刘家的老房子反而没有王淑芬什么事了，最后拆迁也没拿到一分钱，直接带着儿子回了娘家，彻底和刘家断了关系。”
但丁摸出一根烟叼在嘴里，但没点起来，他沉思片刻，“知道王淑芬娘家的地址吗？”
我摇摇头，刘建国这条线都是突然冒出来的，更何况他老婆娘家的事。
“带钱了吗？”
我再次摇头，真不是我不愿意拿钱出来，实在是囊中羞涩，比脸还干净。
“敢不要脸吗？”
我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这事我还真能做到。
“那就行，走，去中关村。”
我实在无力吐槽京城的交通，一到下班高峰期，路上就堵得严严实实，但丁的酒都喝完了，我们的车挪动都没超过一百米的距离，好不容易赶到地方，找车位又找了四十分钟。
大概是因为不能抽烟，又没有酒喝的缘故，但丁显得有些烦躁，带着我左拐右拐的，找到一家电脑维修的小摊位，老板是个不修边幅的技术宅，厚厚的黑框眼镜让他看起来呆呆的。
“小丁丁，你没钱还敢来找我？”老板只是从眼镜缝中看了但丁一眼，便继续盯着眼前的电脑，对我们的到来，明显兴致缺缺。
但丁将我推到前面，“他可以答应你的要求。”
老板一听，立即抬起头，上上下下的打量我，那样子好像是想用眼神把我剥光一样，反正看到他这个眼神，让我浑身汗毛倒竖，有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
“你确定？”
“我是没钱，但从没骗过人吧。”
“也对，那行，老规矩，先办事后付款。”老板看着我舔舔嘴，一股恶寒，从脚底板直冲到我头顶。
老爸那个年代，学好数理化就能走遍全天下，可到了二十一世纪，学门本事却比什么都强，尤其是学好计算机，呆头鹅老板仅仅用了二十分钟，就通过刘建国、刘保国、王淑芬三个名字，查到了我们需要的信息，我讶异于他的效率，更惊讶于网络的发达，三年完全脱离社会，让我落后了不少。
第十四章因果
如果我知道呆头鹅老板想让我做的事，我当时绝对不会说，我最喜欢的卡通人物是皮卡丘，趴在纹身店的躺椅上，忍受着枪针刺在身上的麻痒和刺痛，我无比后悔。
如果纹身是在不重要的地方，我也能够说服自己接受，反正皮卡丘也还挺好看的，可呆头鹅老板一点都不呆，他点名要我纹在屁股上，我可就真有些接受无能了，最主要的是，他还点名叫了一个女纹身师。
如果仅仅是这样，大概过两天我也就忘了，反正自己看不见，别人也看不见，可呆头鹅老板一肚子的坏水，讲明要我纹好以后，拍照发到朋友圈，他才会把查到的信息告诉我，在那一刻，我真想鬼化弄死他，要不是但丁及时问我一句，有钱吗？我真的就爆豆了。
一周后，我的第一条朋友圈问世，一分钟后便收获了呆头鹅老板的点赞，以及有关王淑芬的信息。
王淑芬在回到娘家后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第二年，也就是刘建国死后第三年，便带着她儿子刘威跳楼自杀了，葬在京郊公墓。
短短一句话，就要我付出如此“沉痛”的代价，我决定将呆头鹅老板加入到我的黑名单中。
与此同时，古煜也伤愈归队，从医院出来，她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看她脸上藏不住的笑意，想必在医院应该憋坏了吧，“老板，回事务所吗？”
“先不回，去京郊公墓。”
作为一个合格的助理，在我收到信息的第一时间，就把结果告诉了老板，听她出院第一时间，就要去查案，我冲她比了一个大拇指，古煜拍掉我的手，翻着翻着手机，忽然向我比了一个大拇指。
我诧异的看向她，她举起手机对着我，只一眼，我就觉得脸像火烧一样，我微信的好友屈指可数，老板当然列在其中。
“郑毅收费其实不高，也就是但丁那个穷光蛋付不起，你给我打个电话不就好了，何必这么拼。”
“能不能把他的费用，补到我的工资里？我觉得这样的话，我会很开心。”
从余光里，我看到古煜戏谑的笑容。
“当我没说。”
古煜拍拍我的脸，“乖~”
“老板，后座上的礼物是给你的，我妈说想感谢你保护我，希望你会喜欢。”
古煜从后座拿过包装精致的礼物，迫不及待地拆开，我也好奇的看过来，是一个银质的六芒星吊坠，搭配着蛇骨颈链，从贵重程度来看，这个礼物不值什么钱，可我和古煜都惊得合不拢嘴，因为其上附着的功德之力，都已经隐藏不住，形成了一圈光晕。
老妈只是一个普通人，那么项坠上的功德之力，只可能来自老爸，难怪老妈说古煜一定会喜欢，六芒星本来就是通灵师常用的阵法图案，有了这个项坠，古煜以后施展通灵术的时候，将会更加快速方便，而且这个项坠等于储存了大量的功德之力，也能够大大减少古煜自身的消耗。
“等案子办完了，你带我去见你妈，我要请她吃个饭。”说着古煜便将项链戴在了脖子上，她没有推辞，这让我很开心，看来她是真的喜欢这个礼物。
长的好看的人，似乎更容易赢得别人的好感和信任，墓地的工作人员虽然责怪我们作为家属，连人葬在哪里都不知道，但在古煜“诚心”的自责中，还是轻易的就将王淑芬和刘威的墓地位置告诉了我们。
这个世界讲究因果循环，轮回转生的意义就在于有来生偿还前世欠债，或向某些人讨还欠债，所以老话说，人生来就是来世间受苦的，虽然不够准确，但也大差不差。
冥府之所以对自杀者判罚严厉，就在于自杀属于自我终结因果，一般来讲自杀的人，通常都是到来世还债的，而且都是一些很重的债，还债的过程就会很苦很难，所以才会承受不住，选择自杀。
作为最客观的裁决者，冥府可以说是冷酷无情的存在，你欠的债还没还清，就想一死了之，逃脱惩罚，那就是罪上加罪，根本不会再给你转生还债的机会，只会让你永世躲入无间炼狱，不停重复生前的苦难和自杀的过程。
当然凡事都有例外，比如一些为家国大义，舍弃生命的义举，比如一些为人间正道，无视生死的善举，都会被冥府判定为大功德，不但不会受到惩罚，还会钩清过往罪孽，到来世享受福报。
还有一种逃脱自杀惩罚的情况，就是死者生前怨念极强，在死亡那刻，瞬间从亡魂成为了恶鬼，冥府会派人来抓捕或消灭恶鬼，但在此之前，恶鬼在人间。
我和古煜就很不幸的遇到了最麻烦的情况，王淑芬和刘威合葬在一起，在古煜的通灵术下，墓碑上缠绕的黑气，阴森恐怖，除了成为恶鬼，根本不用做其他设想。
不过确定了王淑芬母子的情况，对我们的案件反而是件好事，至少又有了新的线索。
“一家子最后都成了恶鬼，这是什么孽缘啊…”
我有些感慨刘建国一家的遭遇，尤其是刘威，他死的时候才七岁，能有什么执念死后化为恶鬼，可却因为他的母亲，走上了一条不归路，最后要么魂飞魄散，要么入无间炼狱，永世不得超脱…
“互相还债罢了。”
古煜的话有些无情，无情的让我无言以对，从理智上看，她说的没错，刘建国一家的遭遇，是有明显的因果关系存在的，不过从人类的情感角度去看，还是会有些唏嘘。
我笑着摇摇头，“老板，有恶鬼命魂的人是我好吧，别抢我冷酷无情的人设好吗？”
我看到了古煜脸上的笑意，在一瞬间变成了惊骇，也看到了她伸手拽掉脖子上的项坠，扔向我的身后，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变的很缓慢，一切在我眼里都像是在放慢动作，所以我好像有足够的时间蹲下，让项坠命中我身后的目标，同时也有时间转头看到在我站立时，心脏位置的那只苍白鬼手。
但其实一切只在电光火石间。
第十五章命运的两端
白天莫说人，晚上莫说鬼，可这青天白日的，我刚说到刘威，竟然就把他给念叨了出来，这倒霉孩子，现身就现身吧，还搞背后偷袭，看他手上的鬼气，要是我反应慢上那么一秒，估计胸口就要被他开个洞，一命呜呼去也。
·要说我这运气也是逆天了，要不是路上把老妈准备的项坠给了古煜，要不是和她面对面调侃，能看得到她的表情反应，要不是反应迅速，要不是项坠上附有庞大的功德之力，要不是留在墓地看“家”的是刘威这倒霉孩子，今天我就是不死也要重伤。
一声凄厉的鬼叫，刘威缩回了阴宅，项坠上的功德之力最多是伤到他，想要彻底灭杀还远远不够，他毕竟是个小孩，受到惊吓的第一反应就是躲回家，不过这已经足以让我躲过一劫，别说什么鬼在白天出不来这种屁话，那只针对普通的亡魂，白天的阳气最多只能削弱恶鬼，十成本事用八成，仅此而已。
一身冷汗现在才冒出来，心脏扑通扑通的快要冲出胸膛，我瘫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古煜将项坠捡回放进口袋，“能走吗？”
我艰难的吞咽一下，点点头，从地上爬起来，跟着古煜快步离开，虽然今天是工作日，祭扫的人屈指可数，但如果我和古煜在这光天化日下，真做点什么杀鬼驱邪的勾当，转眼就会被送进离这不远的精神病院，与小眼医生谈谈心。
“糟了！”
古煜带着疑问回头看我。
“这里离京郊精神病院很近！”
要不怎么说和聪明人说话省事呢，我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古煜就立刻领会到了核心要点，转身就往停车场跑，这会儿我也缓过劲来，紧随其后，古煜也等不及我开车，一脚油门，将她的SUV当成了超跑，全程超速，各种违章，我都担心她的驾照明天就保不住了，不过我能理解她的心情，这时候驾照什么的，真的不重要了。
“吱呀~”轮胎抓地，一个漂亮的甩尾，汽车稳稳停住，我干呕着下了车，看古煜已经不管不顾的冲进了精神病院，只好强忍不适跟上，不明所以的保安把我们当成了“入侵者”，大喊大叫的在身后追赶，进了住院楼，也有医生和护士在保安的“怂恿”下拦截我们，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我和古煜最终还是在二楼就被齐心协力的“敌方”围住，但他们拦得住我们的人，拦不住古煜的喊声，“孔明浩！孔明浩！赶紧给姑奶奶死出来！”
“我警告你啊！现在医闹是犯法的，要坐牢的！有什么话好好说，先跟我们出去，不要影响其他病人！”
保安头头听古煜要找小眼医生，还以为她是来闹事的家属，动手他也不敢，生怕惹麻烦上身，只能在一边对古煜软硬兼施，但古煜根本不吃他这一套，给他一个白眼，继续“呼叫”小眼医生，看周围医生和护士的表情，他们也把我们当成了“医闹”，是不打算去帮忙叫小眼医生下来的了，不过好在我们闹腾的动静够大，几分钟之后，小眼医生从楼梯间跑了过来。
“孔明浩！赶紧带我们去找刘保国！要出事！”
古煜想要扒开人群出去，小眼医生想从层层包围，和好心劝诫中挤进来，可他俩瘦不拉几的，哪有力气对付那些五大三粗的保安，这时候就到了我这个小助理大展身手的时候了，怎么说也是在河东河西的追杀中长大的，对付群殴，我还是有那么点心得。
我伸手抱着古煜的腿，将她高高举起，她一开始还有些反抗，等回头看到是我，便放弃了挣扎，我冲她咧嘴一笑，“走你！”
古煜身量轻，动作又敏捷，借着我抛起她的力量，一个漂亮的前空翻，再以一位倒霉医生的肩膀借力一蹬，直接飞出了包围圈，成功与小眼医生汇合离开。
趁着包围圈的注意力转移到古煜身上，我赶紧从反方向逃离，上上下下和穷追不舍的保安兜了三个圈，才终于摆脱他们，在五楼刘保国的病房与古煜重聚，只是当我喘着粗气，走进病房时，看到的就只有盖上了白布的尸体，以及脸色极其难看的古煜和小眼医生。
“还是晚了一步。”
我蹲在地上，懊恼不已，如果早能想到京郊公墓和京郊精神病院的联系，兴许就能赶得及救下刘保国了，这时，保安也终于找到我们，我也找到了最好的出气筒，我站起来一把揪住保安头头的衣领，“人死了！满意了吧！拦，拦，拦，就知道拦！屁事都不顶用！”
保安头头似乎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嗫嚅着不敢反驳。
“江奇歌！你干什么！”
古煜一把将我拉开，向保安头头道个歉，再回头对小眼医生说，“这里的事交给你处理，我们先走了。”
“好。”
与保安错身而过时，我犹自不平，对他们冷哼一声，有几个保安愤愤不平的想要上前理论，我立即停下脚步，准备跟他们大干一场，古煜回头就是一脚，踹的我小腿肚子生疼，带着怒气喝问，“你闹够了没有！”
我和古煜不是神仙，不是相师，不懂得能掐会算的本事，查到这里，想到刘保国，又急忙赶过来，已经算是尽了全力，只是当我看到刘保国被盖上白布的那一刻，心里不可避免的想，也许我们还可以再努力一些，也许只要我们再快一点，就能救下刘保国，有了这样的念头，我才会在见到保安时，迁怒他们，责怪他们会让我没那么自责，也是最容易做到的事情。
我知道自己做的不对，只是当下很难控制自己，古煜的喝问，就像一盆冷水当头浇下，让我冷静了很多，不过我没她那么好的涵养，还要跟保安道歉，只能再恶狠狠地瞪他们一眼，甩开孔明浩拉着我的手，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靠在车上抽根烟，让我平静不少，看到古煜过来，我撇撇嘴，“抱歉。”
古煜疲惫的摇摇头，“回家吧。”
第十六章阴魂不散，阿弥陀佛
刚刚经历了刘保国的死，我以为古煜会想休息两天，然而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古煜也照常坐到了她的办公桌前，当我拎着早点回到事务所看到她又开始忙忙碌碌，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佩服她的。
“老板，吃早点。”
古煜没有抬头，专注在电脑前，浏览着什么，“你先吃。”
看着古煜认真工作的样子，我觉得嘴里的肉包子都不香了，草草吃个半饱，便收拾好碗筷，犹豫一下，还是决定把古煜那份留下，尽管我觉得等她看完资料，就不会想要再吃东西。
“奇歌。”
“哎，在呢。”
“你还能再召唤出阴阳交汇吗？”
呃…这个问题可难倒我了，自从那天我用《心经》“自掘坟墓”以后，我就觉得自己的本事和段誉的六脉神剑一样，管不管用全看命，可是看古煜满怀期待的看着我，我又不好意思说不行。
“行了，没事了。”
哎…通灵师啊…
半夜三更进公墓的，不是神经病，就是无聊到极点的幼稚鬼，当然我和古煜不在这两类人中，案子拖拖拉拉了两个礼拜，也是时候做个了结了，尤其是在我们知道，这一周的时间里，刘建国的几个兄弟姐妹，相继出事以后，古煜当机立断，决定今晚就找正主决一胜负。
“江奇歌！我就知道你不会安分守己！”
“果不其然，被我们逮个正着，这回我看谁还能救你！”
人吓人，吓死人，尤其是在三更半夜的墓地里，突然蹦出两个人，饶是我有恶鬼命魂，也差点把魂给吓没了，再看眼前两人，真是一佛出气，二佛升天，阴魂不散，阿弥陀佛了！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压低声音说话，就好像在这样的环境中，稍微大点声，就能惊动什么似的。
“你认识他们？”
古煜好奇的看看我，再看看河家双胞胎，不过已经稍微有点熟悉她的我，还是察觉到了她临近爆发的小情绪，显然河东河西吓到的不止我一人。
“河东。”
“河西。”
“很高兴认识你。”
先分别介绍，再异口同声，呵呵，你俩就是倒霉到银河系外的火箭队，喵！
“哦，你们好。”
“等我们先收拾了这只恶鬼，再带小姐姐去吃夜宵。”河东亮出灵剑，河西亮出灵弓，摆开阵势准备对我出手。
“收拾你大爷！别在这碍事！滚蛋！”
河东挑起右眉，河西挑起左眉，我捂着脸，真是够了，这俩人无时无刻都要显摆一下双胞胎的默契吗？
“等等，你俩是灭灵师？”
面对古煜，他们的态度好的不得了，“小姐姐见多识广，没错，我们就是灭灵师。”
古煜一拍巴掌，一手拉一个，直接往王淑芬的墓跑了过去，我无奈叹口气，免费的打手，不用白不用，不愧是抠门老板…对此我也没什么意见，这俩人虽然烦人，但是本事不错，总比我这个时灵时不灵的渡灵术强。
到了正主面前，河东河西也收起了轻视之心，之前我和古煜来，碑上的鬼气并不多，应该是只有刘威在的缘故，但今晚，鬼气四溢，已经污染了周围十米的所有墓，如果这些墓中还有亡魂，那么在王淑芬的鬼气浸染下，也会渐渐变成恶鬼。
“果然跟你沾边就没好事。”
河东盯着眼前的墓碑，责怪我带给他厄运，河西在一旁也是冷哼一声，四处观察，他是一个弓手，需要有利位置放暗箭。
“谁让你们自己跟踪我！”
面对河东河西，我实在很难保持冷静，每每都能被他们一句话，就轻易挑起火气。
“都别废话了，办正事。”
古煜出言阻止我们继续斗嘴，全神贯注在她的通灵术上，我们都不相信以王淑芬的性格，会躲在阴宅里不出来，但我们到了半天，始终见不到她和刘威，一定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所以古煜便想用通灵术，让王淑芬母子显形。
她这边施展通灵术，河西也找到了位置，挽着弓，随时准备出手，河东则提着剑，保护古煜，看起来全场似乎只有我无所事事，他们也没给我什么任务，于是我所幸坐到地上，捏个说法印，开始念诵《地藏菩萨本愿经》碰碰运气。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感觉天色越来越暗，虽然是半夜，但今天天晴，月亮一直都很亮，让人可以看得很清楚，然而当我念诵到一半的时候，我就发现已经有些看不清河东的脸了。
“小心，正主要出来了。”
河东并起左手的食指和中指，在眼前一抹，灵剑也被他提到腰间，同时将古煜拉到身后，我想站起来帮他们，古煜却按着我肩头，“你继续。”
我点点头，禅定、说法，重新开始念诵。
“呼~”一口凉气吹在我的脖子上，让我不由得打个哆嗦，呼吸加重，急促，我根本不敢回头去看，光是那股子腥臭味，就已经足以告诉我，我身后是个什么东西了。
“临！”
古煜的不动明王印加到我们四人身上，再接连施展，大金刚轮印、外狮子印以及内狮子印，与此同时河东河西也动了起来，他们的身法快的让我目不暇接，每次出手都必定带走一只亡魂，怕什么来什么，王淑芬果然用她的鬼气，侵染了周围的亡魂，数量虽然不多，但质量杠杠的，看它们身上的鬼气，都有向恶鬼进化的趋势了。
我不甘心自己只能看着，甚至成为他们的累赘，从《地藏菩萨本愿经》，转而念诵《心经》，我知道《心经》对河东河西有加持作用，没想到就连古煜也被《心经》影响，大金刚轮和外狮子明显亮了很多，也变大了很多。
随后，我继续尝试《地藏菩萨本愿经》，希望刘晨能感应到，赶紧过来给他老爸报仇。
“是你！是你打伤了我儿子！”
手下接连阵亡，正主王淑芬也坐不住了，一出场就发现了古煜，项坠上的功德之力虽然属于我爸，但古煜带在身上，不可避免的沾染到了她的气息，鬼物辨别气息的能力很强，只这么一点，就被王淑芬捕捉到了，并且立即将目标锁定在了古煜身上。
第十七章陷入被动
“天呐！你们到底招惹了个什么东西啊！”
河东一个后空翻，来到我和古煜身前，也不怪他感慨，连我见到王淑芬的真身，都觉得脑袋嗡嗡的。
从亡魂到鬼物是一个缓慢的进化过程，而且也不是每个亡魂都有机会进化成鬼，通常来讲，人死后亡魂会在世间短暂停留，与亲人和自己的前缘告别，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头七，然后通过阴阳交汇，进入冥府准备转世投胎。
但是有些执念很深的亡魂，会在头七之后拒绝进入阴阳交汇，前往冥府转生，它们会留在人间，徘徊在特定区域，也许是生前对它们很重要的地方，也许是死亡的地点，也有可能是某些对它们而言很特别的人，不过此时的亡魂仍处在无意识状态，不会有意的攻击，或者影响该地区的人和事。
可是这样的情况不会持续很久，与我们这些灵异界的“修行者”一样，亡魂也会进化，不同的是，我们依靠功德善念或者天地真气来修行，亡魂则是被动吸收天地间所有负面的能量，比如生者的悲伤、痛苦、恐惧、愤怒，以及阴气、怨念，从而进化成鬼。
当亡魂进化成为鬼之后，就会拥有基本意识，生前的记忆也会有所恢复，于是它们就会开始主动修行，制造一些灵异事件，激发人类的负面情绪，供它们吸收，使它们可以往恶鬼的方向进化。
等到了恶鬼这个级别，它们就算是正式入了鬼道，成为与人、妖、魔、精怪同等的存在，冥府也会为它们重开档案，单独记录它们的功过，也算是变相开启了第二人生，在这个阶段，它们将会拥有完整的意识，不但生前的记忆会全部恢复，也能够开始自主思考。
因为修行方式不会改变，所以绝大部分恶鬼都会选择继续行恶，不过这时候的它们，往往都会选择特定的人群，要么是生前与它们有仇的人，要么就是与它们执念中的“恶人”相同的人群，、比如一个女鬼生前被渣男玩弄感情，进化成恶鬼后，它就会对所有的渣男产生怨念，一旦在游荡的过程中遇到渣男，它就会不断纠缠那人，直至那人死亡为止。
而且恶鬼已经不再局限在某个特定的区域，随着它们游荡的范围扩大，所能吸收到的负面能量就越多，这期间如果没有灵异界的修行者阻止它们，久而久之就会进化成为极恶之鬼。
说起来灵异界对恶鬼的态度很统一，遇之杀之，但对极恶之鬼的态度就很微妙了，因为到了极恶之鬼的境界，已经可以算是“同道中人”，而极恶之鬼也同样会为了追求天道，成为不死不灭的存在，而不再行恶，转而行善，抵消自己在恶鬼阶段的罪孽，同时也不再吸收负面能量，而是像我们一样利用功德之力，或天地真气来继续修行，不过凡事都有例外，有些极恶之鬼，也会执迷不悟，利用自己更强大的力量生灵涂炭。
河东河西或者说那些铁了心要杀死我的人，就是因为代替成为我命魂的那只极恶之鬼，属于少数部分，罪孽深重。
据说在极恶之鬼之后，还有鬼王存在，不过我没见过，也没听老爸说起过关于鬼王的事，所以到底存不存在我也不能确定，但如果真的存在，那么想来也应该是类似于菩萨、真人那个等级的人物了。
说回眼前事，鬼气形成的蛛网间，王淑芬的真身若隐若现，八条纤细的蛛腿支在蛛网上，球形腹部高高翘起，六只绿豆大小的眼睛并排排列，齐齐盯着古煜，如果不是她的脸还有些王淑芬的样子，我都要怀疑我们是不是找错了正主。
“怎么会这样…”
古煜显然也没想到王淑芬会从恶鬼变成了一只大蜘蛛，这也完全超出了我的知识范围。
“别管这些了，先杀了它再说！”河东提剑直接对着王淑芬冲了上去，与他同路的是一只真气箭矢，双胞胎的默契在这种时候，还是挺管用的，有了他的提醒，古煜也回过神，操纵着大金刚轮和外狮子，配合河东。
叮叮当当，三人的攻击砍在王淑芬身上，迸射出点点火花，发出了金属碰撞的声音，我仔细看了看，别说伤到它，就是连点划痕都没留下，但这并没有让河东放弃，他一拧身，直接钻到王淑芬的腹部下面，灵剑直刺，咔啦一声，王淑芬半点事没有，河东的灵剑反而成了碎片…
王淑芬半立起前身，两只鳌足的尖端泛着绿色的流光，对准河东的腹部，嗖嗖嗖三箭打在王淑芬的鳌足上，大金刚轮滴溜溜的挡在河东身上，虽然转眼就被王淑芬踏破，可也给了河东足够的时间，从它的腹部下面逃出来，重新凝聚灵剑，但这一次，河东不敢再莽撞，只是提着剑警惕的看着王淑芬。
我的诵经早已停止，不是我不想，而是我太紧张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还哪里顾得上念经，最重要的是，我已经念了三遍，也没见到阴阳交汇的影子，同时看着眼前的王淑芬，我无比怀疑，就算把阴阳交汇召唤出来了，能对付的了它吗？
有句老话说，癞蛤蟆上脚面，不咬人它膈应人，河东、河西和古煜对王淑芬而言，恐怕就连癞蛤蟆都算不上，充其量算是三只小跳蚤，可是跳蚤在身上蹦跶的太欢实，也是一件很烦人的事情，王淑芬的六只蛛眼冒着红光，一声尖利的鬼叫之后，八只腿同时发力，一飞冲天，一片片带着绿色黏液的蛛网对着他们三人洒下，我就在古煜身边，也被殃及，与她一起翻滚到一边，躲开了蛛网覆盖。
河东、河西趁机撤回到我们身边，四个人肩并肩，站在一起。
“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现在怎么办？”
我和古煜沉默着，兄弟俩的问题，我们一个都回答不上来。
第十八章比比谁更恶
“这件事与你们无关，你们先撤。”
古煜在这个时候，当机立断，让河东河西先走，“奇歌，你跟他们一起走。”
“那你呢？”
古煜轻咬下唇不说话了，我看看河东河西，兄弟俩冷哼一声，继续盯着重回到蛛网上的王淑芬。
“老板，工资没发呢，想赶我走，没门儿。”说完我直接坐到地上，既然我们对付不了王淑芬，那就让能对付的来，“南、无、阿、弥、陀、佛！”
叮铃铃玲~
清脆的铃铛声在寂静的黑夜中响亮无比，小丑“嘎嘎”的笑着，绕着我转了两圈，忽然凑到我脸前，它的红鼻头顶在我的鼻尖上，溢出了汩汩鲜血，我甚至可以从它的眼睛里，看到自己惊恐的表情，尽管已经和它相处了三年，但我仍然无法用平常心对待。
它似乎得到了满足，放弃我，又跑到古煜身边，行一个中世纪古典宫廷礼仪，一摊手，笑着邀请古煜，看意思好像是想要与她共舞，古煜下意识后退一步，摇头拒绝，小丑瞬间变脸，狠厉的神色让我想起了三年前的最后一幕。
“你干什么！”
小丑猛地回头，恶狠狠的盯着我，下一秒又变成了嬉皮笑脸的样子，它将头转到身后，再把身子拧正，看着河东河西手中的武器，五官都皱在了一起，垫着脚，拍着胸脯，一转眼消失在原地，到了我的身后，把头放在我的肩膀上，发出呜咽的声音，它就是个疯子，恶鬼中的疯子…
我僵在原地，这种感觉并不好受，明知它其实不会伤害我，可我仍然会本能的害怕，这让我觉得自己是个懦夫，它忽然抽抽鼻子，好像在闻什么味道，等他远离我，我才找回自己身体的控制权，看着它趴在地上，像小狗一样在寻找“美味”，它一点点的蹭到蛛网形成的浅坑处，贪婪的吸吮，它嘎嘎大笑着蹦起来，用身体比个大字，然后慢慢的弓起背，看向了王淑芬。
河东河西默默地往后退几步，与我和古煜几乎贴在一起。
“王淑芬好像怕小丑。”
“小丑一出来，它就一直躁动的在蛛网上踱步，频频后退。”
“江奇歌，你这缚灵可以啊。”
“士别三年，离鬼更近一步啊。”
听了他们的话，我才反应过来，小丑在我们身边闹了半天，也没见王淑芬有什么动作，竟然是因为害怕？至于双胞胎后两句话，我直接忽略了，说着说着就没好话，这俩人没救了。
“我知道了！”古煜突然出声，吓了我一跳，同时也吸引了双胞胎的注意力。
“我们都知道鬼的鄙视链是单一的，从上到下有绝对的压制效果，甚至上级可以吞噬下级来增强自己，看王淑芬对小丑的反应，显然小丑要比它高级。”
“可是小丑和王淑芬都是恶鬼，不存在上下级的关系啊。”
“那是你孤陋寡闻。”
这话如果换成古煜说，我可能也就忍了，然而偏偏是河东，这就让我很不舒服了，抬腿就是一脚，可惜被他轻易躲开了。
“哼，回头再收拾你。”
河东倒是很识大体，没有在这时候发作，反而向我解释，“小姐姐不说，我还没想起来，恶鬼在进化的过程中，有一种特殊情况，那就是被它吞噬的怨念反噬，有点像咱们的走火入魔。”
“如果有足够的时间来化解，反而会得到天大的好处，大大缩短成为极恶之鬼的时间，但如果没有成功化解，就会产生变异，变异没有特定的方向，有好有坏，但无论哪种变异，都会使得恶鬼降级为鬼，重新修炼。”
“没错，王淑芬在短短一周的时间，不断伤害刘家几个兄弟姐妹，最后还把刘保国给弄死了，肯定吸收了不少的怨念，而且刘家人对王淑芬一直心存怨怼，又以这种方式被它报复，怨念之深绝对不是可以轻易化解的，被反噬也在情理之中，一开始王淑芬只是放出那些被它侵染的鬼来对付我们，想来是正在化解反噬，只是没想到那些鬼不济事，才逼不得已打断化解的过程，从而变异成了现在的样子。”
河东、河西和古煜给我好好上了一堂灵异课程，顺着他们的思路，我也想明白了现在的情况，“所以，现在王淑芬看着很厉害，但其实已经沦落成了鬼，面对小丑这只恶鬼，就无力招架了对吧？”
古煜点点头，双胞胎一起翻个白眼，真是气死我了…怎么说小丑也算是我鼓捣出来的好不好！不然他俩还能站在这瞧不起我吗？！
“连只鬼都对付不了，还说什么是河家百年不出的天才灭灵师，呵呵…”
“你想打架吗？！”
我有仇必报，河东河西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好在我们之间还有一个古煜。
“都给老娘闭嘴！”
我们三个老老实实闭上嘴，用眼神“打架”。
“江奇歌！他们俩我管不了，我还管不了你了是吧？！”
古煜危险的眯眯眼，让我识趣的哼了一声别过头。
“不是他们对付不了鬼，而是王淑芬的变异方向刚好克制他们，不止他们，还有我也是一样，我的九字真言和他们的武器，都是实体攻击，突破不了它那一身坚硬的外壳，就伤不到它，如果我们早一点想通王淑芬的情况，就算没有小丑，也能杀掉它，不过就是时间问题。”
在我们搞清楚问题的时候，小丑那边也解决了王淑芬，它蹲在王淑芬的背上，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戳进王淑芬的眼睛，凄厉的惨叫声不绝于耳，哪怕我们和王淑芬是对立的存在，看小丑如此怒杀它，也有些于心不忍，更难忍受的当属刘威，一直没有现身的小孩，听到母亲的惨叫，不管不顾的冲向小丑，看它身上散乱的鬼气，想必，心里应该很是害怕吧…
河西抬起弓，一箭将刘威射穿，我没有说话，我知道他是好意，被小丑吞噬，刘威就再没有转生的机会，死在他的箭下，至少还能去冥府碰碰运气，但他这样做，惹怒了小丑，它抱着王淑芬的头一下一下，重重砸在地上，然后趴在上面撕咬，而它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河西，河西怡然不惧的与它对视，第一次，我在心里承认，我不如他…
第十九章灵识入体
小丑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将王淑芬斩于马下，它张嘴准备吸收王淑芬的灵识，也就是她全部功德所凝聚的地方时，异变突生，那团红色的灵识竟然爆发出了强大的力量，挣脱了小丑，直奔古煜而来。
我们都以为小丑已经完全控制了局面，河东河西都收起了各自的武器，古煜也早就停止了真言运转，谁承想，在最后关头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以灵识的飞行速度，根本容不得我多想，一把推开古煜，踏前一步，站在了她原来的位置上，与此同时，王淑芬的灵识也撞进了我的身体。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刻的感觉，不算难受，但也不能说舒服，心脏的跳动似乎变慢了很多，每一下都像擂鼓一般，震得我头脑发昏，我感觉身体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随即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哭泣声听起来是那样的痛苦，在哪里？是谁在哭？
我在黑暗中寻找着声音的源头，不知走了多久，一点光亮出现在我面前，是那里了，哭声是从那里传来的，我小跑起来，光点越来越大，将我从黑暗中拉了出去。
王淑芬已经变回了她原本的样子，苍白的脸让她看起来是那样的弱不禁风，双眼呆滞的看着下面，那是另一个王淑芬，痛苦的趴在一个男人的尸体上，锤着他已经不可能再起伏的胸膛，责怪他一辈子没让她享过福，临了临了还要抛下她们母子…
那个男人我认识，尽管当时看到他的样子已经面目全非，但我还是认出他是刘建国，那这个痛苦的女人，应该就是生前的王淑芬了，我侧头看看身边的王淑芬，从一个略显圆润的普通女人，到成为瘦骨嶙峋的恶鬼，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王淑芬看到下面的画面，焦虑的啃起手指，“死男人！废物！都是你！都是你！”
我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想要确定她能不能看到我。
她忽然转头看向我，眼睛都瞪出了眼眶，“坏人！坏人！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我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她看的不是我，而是我背后，我转过身，看到了刘保国、刘晨，和几个不认识的男男女女，想来应该是刘建国的弟弟妹妹，恍惚间，我好像看到刘晨瞥了我一眼，可我知道现在应该是在王淑芬的记忆中，连她自己都看不到我，刘晨怎么可能发现我的存在，一定是我眼花了。
确定了王淑芬看不到我，也就意味着在这里，我暂时是安全的，但我该怎么出去呢？
“别着急，我会帮你，先告诉我你现在是什么情况。”
这是…古煜的声音！我很激动，在茫然无措的时候，能听到她的声音，简直如同天籁，对了，她是通灵师，我现在陷在王淑芬的意识中，本体应该陷入了昏迷，但我还可以思考，还可以在心里说话，那她就能听的到！我从没像此刻一样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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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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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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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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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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