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回检查出身体出现了小问题之后,已经又过去了小一周的时间。

  趁着这个周末,萧红璃鼓起勇气,总算完成了这个手术。

  来到病房里的安医生是李秀云的好友,年过四十,还有些风韵,当年她和李秀云是高中同学,只不过一个人选择了结婚生女,另一个则选择了当时更时髦的丁克,追逐梦想中的爱情……

  看着低着下巴漂亮得过分的姑娘,安蓉分明从她的眼神里看出了什么,仿佛就像是曾经年轻时满心都被爱情魂牵梦绕的样子。可又有几个年轻人知道,那些炙热的爱情,后悔的错过,在经历了漫长的人生之后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人过半生而依旧错过了婚姻的安蓉,显然没有遇上自己的缘分,所以看着眼前的姑娘,更有一种感同身受的唏嘘。

  但过来人的路,总是要年轻人自己去走的,那些飘在天上的话,不靠一个又一个脚印去感受,终究只是忘在脑后的戏言。

  心里的那份喜欢,大过天,更别说小小的身体了……年过四十的安医生恍惚着,心底自嘲一生,这不就是曾经的自己吗?

  她没有再多说什么。

  “安阿姨,这几天,真是麻烦你了。”

  送走了安蓉,病房里重新变得安静下来。

  随着一声砰的关门声,萧红璃转过身,看向空荡荡的病房……

  一个人都没有的空荡荡的病房。

  心里像是被揪了一下。

  这个时候,她忽然有些羡慕起何阿姨起来,最起码在身体难受的时候,还有人为何阿姨担心和忙前忙后……曾经当然自己也有,只是现在,他已经不再了。23sK.com

  ……所以,怎么又想起他了呢?

  挪动着脚步,萧红璃嘴角很牵强地笑了笑自己,紧接着小心翼翼地扶着自己有伤口的腰,朝着病床的方向挪动。

  麻药一点点褪去之后,身体的疼痛有些超出了想象,在卧床的时候感受不到,可当下床走动之后,那种疼痛真像是有人在身体里一针一针地扎来又穿去。

  小心翼翼地,扶着门前柜子的边缘,扶着椅子,扶着墙壁……

  她已经忘记了自己上一次在医院躺在病床上是什么样子了。

  只记得那是差不多十几岁的年纪,因为和秦扬出去滑冰,不小心摔伤了腿……往后,哪怕是拄着拐,那个家伙也永远在身边替她拿着书包,小心翼翼地守护在身边,踢走每一颗石子,挪开每一个障碍。

  那副画面,真的哪怕是回想起来都觉得很好笑,就好像害怕摔伤的不是自己,而是在身边那个拎着包额头流着汗的男孩儿。

  萧红璃想着想着,脚步也停了下来,那双好看的桃花眸子的眼角,不自觉地拉出一道弯弯的笑意。

  直到窗台的镜子里照出来空空荡荡的身边,她的笑容才一点点默默地收敛,目光也黯然了几分。

  “哗啦啦——”

  一声惊响,外面竟乍出一道绚烂的烟花。

  紧接着,是第二道。

  萧红璃微微楞了一下,挪着身子,朝着窗外的方向走去。

  “好美啊……”

  与此同时。

  另一间双人病房里。

  漆黑的夜色下突然绽放的烟花,也吸引了一个正在拿着毛线针轻轻地指着围巾的中年美妇的身影,听到声音的时候,紧紧包裹在毛线帽下的那双杏眼抬起,弯起笑意。

  “放烟花了。”

  何雪晴喊了一声隔壁新来的年龄相仿的阿姨。

  “有什么好看的?”

  阿姨笑了笑,虽然嘴上这么说,脚步还是很快挪了过来,无奈地道:“我们都是要死的人了。”

  “别说丧气话。”

  何雪晴白了新病友一眼,目光重新静静落在夜空下,一朵朵散落的银花下,轻声含笑道:“咱们的日子,还长着呢。”xǐυmь.℃òm

  “真好,有念想啊。”

  邻床阿姨不掩饰自己的羡慕,喃喃道:“我要是有这么好的女儿,这么好的女婿,就算是癌症晚期,也像你一样没有顾虑了……”

  何雪晴没好气:“别瞎说,小秦还不是我女婿。”

  邻床阿姨哼了两声,目光落在她手里的绿色围巾上,又看向病床上已经织好的一条围巾,道:“不是,也快了,连围巾都织上了……”

  “那话怎么说来着,丈母娘看准的女婿,跑不了了啊。”

  何雪晴的目光怔了一下,低着头摇头微笑道:“这围巾,一条是给我女儿的,另一条,是给别人的……”

  “嗯?”

  邻床阿姨楞了一下,道:“那是谁?”

  何雪晴笑着,没说话,只是看着这几日外面安安静静的走廊,还有床头柜上那个舍不得吃完的半袋“糖炒栗子”,含着笑意。

  …

  今天的金陵,夜色很温柔。

  宾馆的房间里,父子两人洗去昏沉的酒气,在床上假寐。

  医院的病房里,萧红璃倚在窗台边,看着不知从哪里来的烟花,眨着长长的睫毛……

  铺子里,一个戴上围裙的姑娘,送走了所有的朋友,收拾完了铺子大大小小的琐事,安安心心地关上了卷帘门,临走时轻轻抹了抹门口的灯牌,擦去上面积了一天的尘埃……

  “明天,叔叔要见妈妈?”

  在半夜时分接到秦扬的短讯,沈玉饵的心紧了几分,很是犹豫,又有些茫然,心想恋爱莫非都是这么快的吗?

  秦扬将今天两人的谈话没有保留地告诉了胆小姑娘。

  “别担心,一切有我。”

  有了这句话,本来心里打鼓的沈玉饵,也莫名地充满了勇气。

  “嗯!”

  轻轻地一个字。

  也只需要一个字。

  沈玉饵没有再担心什么,就像是本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一样。

  …

  “小秦的父亲,秦振华。”

  “我是玉饵的妈妈,何雪晴。”

  “冒昧问您一句,您是哪年的?”

  “我78年。”

  “那我大您三岁……”

  “……”

  第二天,本该正式的会面,在病房里以一种微妙的氛围开始了。

  秦振华和何雪晴的见面过程,比沈玉饵和秦扬想象得都要更平和,秦振华收敛了几分痞气,何雪晴也多了几分他们没见过的大方。

  反倒是秦扬和沈玉饵有些拘束,见着这一幕,就像是回到了小学生的时候,拘着双手,规规矩矩地站在了病床的后方,大眼瞪小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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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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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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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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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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