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袁氏赶到了,她身边还带着其他几房婶婶,几人加上丫鬟婆子,乌泱泱的一群,竟直接闯进了姜老太的院中。

  她气的脸色发紫,浑身都直哆嗦。

  “你,你们这是做什么!”

  “还请母亲息怒。”

  袁氏面色沉着,双膝一沉,竟当众跪在庭院之中。

  姜老太眸光一颤,然而其他几房婶婶与下人也扑通的跪了下去,异口同声道。

  “还请母亲(老夫人)息怒。”

  满院之人,便是姜老太贴身的婆子都颤颤巍巍的跪在了院中,祈求她息怒。

  在这一众求情声中,唯有姜令仪站在其中,她的神情淡淡,年岁不过十五,娇美的容貌便如同含苞待放的芙蓉般,只是那清涟动人的眉眼间却流露出了一分威仪。

  她这个模样,不像她那尊贵美貌的母亲,反而像……

  姜老太心理防线几近溃散,她哆嗦着嘴角,想开口呵斥这满院之人的僭越,又恐惧于记忆中的那个身影。

  这些年,侯府的败落,只在宫里那位的一念之间。

  而这满院之人,又是为了谁在求情呢。

  如今这个小孙女,不是自己能够摆布的人。

  她颓然的舒了口气,瘫坐在椅上,手中的佛珠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反复了不知多少次后,只化作一句。

  罢了。

  罢了。

  袁氏跟在姜令仪身后,亲自将她送出了南苑,她苦笑的扯了扯嘴角。

  “是妾身管教不言,竟纵得那些多嘴的丫头吵到了老夫人面前,让这些东西平白伤了你们祖孙二人的感情。”

  “无妨。”姜令仪微微一笑,袁氏等人此举,无疑是在亲自打了老太太的脸。

  这对于好面子的姜老太来说,给真是十分深刻的教训。

  没想到她父亲的这位续弦,竟如此有趣。

  “谢谢大娘子与各位婶娘的维护,不然今日,令仪真不知该如何了。”

  姜令仪满脸落寞的垂着眸。

  “如今,那太医是外祖母体恤我体弱,特意赏给我的,可祖母不喜欢,我一人夹在两位长辈之中,当真是不知如何是好……”

  “郡主何必为难,即是太后娘娘赏赐的太医,自是要好好安顿,不如妾身单独替他安排一处住处,若您有需要,便请过去……”袁氏说着,小心的觑了眼姜令仪的表情。

  若真是面首,只怕她会不高兴,可姜令仪却欣然接受了这个提议。

  她笑盈盈的点了点头,又像是有什么顾忌一般。

  “大娘子不知,只是我这怪病,时时反复,若不发作还好,若发作起来,只怕是……”

  说到这,姜令仪一本正经的叮嘱道。

  “所以便辛苦大娘子替这位太医寻一处离我的永春轩近一些的住处。”

  袁氏看着她这样,一时之间竟分不出她说的是真是假,只是心里在琢磨着。

  也未曾听过这位宝熙郡主有何怪病。

  她心中不太信,却看着姜令仪眉宇间第一次出现了名为脆弱的情绪。

  像是被欺负的孩子一般。

  她家小闺女受了委屈,也会露出这样茫然又委屈的眼神。

  姜令仪却只是草草说了几句,便不再多言。

  这可把袁氏心里好奇坏了,她百般琢磨,却摸不准姜令仪的意思,只能在心中暗自揣测,这小郡主定是年幼时便得了怪病,才让太后娘娘接进了宫。

  如今南苑闹了这么一遭,摆明了是府中的丫鬟多嘴,袁氏大刀阔斧的重罚了几个丫鬟婆子后,又亲自给传闻中的太医寻了一处小院子,悉心安顿好后,特意去见了那位太医。

  面容……勉强称得上平平无奇。

  袁氏见状,终于是松了口气。

  好在,不是面首。

  然而应付走了袁氏的席玉,面色僵硬的侧眸望向姜令仪。

  “你又想搞什么鬼。”

  少女耸了耸肩,无奈摊手。

  “为了我的清白,委屈你忍一忍吧。”

  席玉嘴角微微抽动。

  “若你真想要清白,其实可以把我送回去。”

  “不行。”

  姜令仪毫不犹豫的否了这个建议。

  她托腮望向席玉,眸底的水光比鬓角的琉璃簪都要清透。

  “若把你放走了,谁同我下棋。”

  席玉不自在的挪开了目光,不知为何,他的脸有些泛热。

  还好隔着人皮面具,姜令仪并未看出什么不妥。

  他深深舒了口气告诫自己不要轻信这个诡计多端的疯女人。

  自己与她之间,可是有血海深仇的。

  席玉瞪着眼睛,语气生硬的很。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你是怕我与北黎旧部联系上,告诉他们如今南宋宫中的情形吧。”

  “哇~你好聪明~”姜令仪一脸诚恳的鼓着掌,语气却轻飘飘的,拉长了尾音,像是戏谑,更像是撒娇。

  见她这般,席玉心里的气又莫名的泄了个干净。

  他不傻。

  这些日子,姜令仪常常消失,这满院子里里外外都是她的人,自己的存在,若非她故意透到外人面前,这满威远侯府,根本无人能知晓。

  可她这般又是为了什么。

  席玉抿着唇,看着姜令仪脸上的笑容,轻飘飘的浮在眼底,竟让他捉摸不透她的心思。

  自觉自己又要被利用的席玉心中憋屈,却看见姜令仪双指夹起一枚黑色棋子,眉眼飞扬。

  “你若赢了我,我便告诉你我要做什么。”

  ……

  十九道纵横之上,骨节分明的手放下棋子,少年颈间冒着细密汗珠,他脸上的已经洗去,露出了那张漂亮的脸。

  他的表情称的上精彩。Χiυmъ.cοΜ

  他输了。

  自负棋艺上佳的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输在了一个小姑娘身上。

  见棋如见人。

  席玉也从未遇到过这样棋风诡谲之人,她的每一步都足够出人意料,也足够锋芒毕露。

  “我输了。”

  他坦然放下手。

  “不过,下一次我未必会输。”

  少年心性不服输,姜令仪却只是笑,跟平日的漫不经心的戏谑不同,今日的她托腮望着席玉,眉眼盈盈,透过窗纸的日光落下,那一双眸子淌着宝光。

  对上那张笑颜,席玉刚刚还颇为不服输的脑子嗡的一下,心口震的浑身发麻。

  他好像看懂了那笑容的意思。

  她像在说。

  席玉,你完蛋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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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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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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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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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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