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嘉言点点头：“我言尽于此，爹自己考虑考虑，是家族传承重要，还是一个蠢儿子重要。”
吴云舟低下头吃饭，没办法，他想笑啊。看着叶嘉言一口一个蠢儿子，叶怀章还无法辩驳，吴云舟真的忍不住想笑。
叶怀章闷闷地喝了两杯酒，看了眼前的几个孩子。他知道这都是女儿的心腹，索性也不再避讳，直接问道：“嘉言，你母亲临终前送给陛下的那个小盒子，里头装的是什么？”
叶嘉言抬起头，仔仔细细地看了一眼叶怀章，疑惑地问道：“爹，您真想知道？”
叶怀章点头：“想知道。”
叶嘉言思索片刻后回道：“是一只草虫。”
叶怀章手里的茶杯就这样端在手里没动，半天后回了一句话：“知道了。”
叶嘉言见他爹居然做出这副痴情的样子，心里觉得十分别扭。
“爹，您知道那草虫哪里来的吗？”
叶怀章眼里似乎带着一丝哀怨：“定然是你母亲年少时的旧物。”
叶嘉言嗤笑一声：“爹，我知道文泰为什么那么蠢了，因为像您。”
这次吴云舟没忍住，一口汤喷在了脚边。
叶怀章被女儿骂蠢，瞪大眼睛看着女儿。这要是以前，他定然要教训女儿两句。现在女儿是皇子妃，连他爹都告诫过他，不要跟女儿玩心眼子，你太蠢，玩不过。
叶嘉言放下手里的筷子：“告诉你们也无妨，那只草虫是我编的。我娘去世前一天下午跟我说，当年陛下是庶子时，苏太后，哦不对，当时的苏嫔娘娘异想天开，派钱家老夫人去英国公府提亲，我外祖母直接让嬷嬷把钱太夫人打发走了。陛下求亲失败后给我娘编了只草虫，我娘接了草虫，拿回去就丢了。”
说到这里，叶嘉言顿了一下后道：“那日我接了圣旨，我娘当时存了必死之心，临终前一天下午指点我编了只草虫。”
旁边的哥儿仨人都傻了，他们无论如何没想到，柳氏临终前还编只假的草虫拿去骗皇帝。而皇帝被柳氏骗的团团转，答应了叶嘉言一连串无礼的要求。
叶怀章赶紧看了看四周，没有外人：“慎言！”
叶嘉言的表情又变得淡漠，忽然，她靠近一些，似笑非笑地看着叶怀章。
“爹，您是不是特别想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
叶怀章看着女儿，没有说话。
叶嘉言看着旁边的哥儿仨：“你们先出去！”
叶文松道：“妹妹，有什么事情是我们不能知道的啊，我也想知道。”
吴云舟附和道：“对啊表妹，我们都上了你的船，这辈子都下不去了。”
叶嘉言扭头看向叶怀章：“爹，想必你已经知道先太子是怎么死的吧？”
叶怀章嗯一声：“知道，你娘捅死的。”
旁边的哥儿仨听到这话后一起张大了嘴巴。
叶嘉言继续道：“我外祖父当时权势滔天，手握几十万兵权，朝中朋党无数，娶了皇帝的亲妹妹，女儿是内定的太子妃。爹，换做您，您不害怕吗？”
叶怀章点头：“你外祖父他没有退路，他就算说放弃兵权，先帝也不会相信的。”
叶嘉言嗤笑一声：“所以我娘算什么呢，她只是平衡双方势力的那个筹码。先帝与先太子联手，在我外祖父背后捅刀子。先太子作为女婿，亲手给我外祖父奉上一杯毒酒，先帝亲自下令斩杀亲外甥。我娘为报仇，在别人的协助之下，当场捅死先太子。我外祖母与郭皇后这对姑嫂反目成仇，你杀我我杀你，倒是谁也不欠谁的。”
对面的叶文松端起酒杯又喝了一杯酒，让自己头脑更清醒点。
叶怀章听完后也有些震惊，片刻后安慰女儿：“嘉言，这些事情都跟你没关系。他们都没做错什么，只是为自己考虑罢了。”
叶嘉言的眼里无悲无喜：“权力之争，本无对错。我外祖父相信自己的女婿，结果被毒死，是他自己不谨慎。先帝和先太子杀了我外祖父和我舅舅，我娘杀了先太子，不亏。”
至于皇帝，呸！谁稀罕他个捡漏大王！
旁边的叶文松试探性地问道：“妹妹，那，那先帝呢？”
当年先帝、郭皇后、先太子、英国公、晋国大长公主和英国公世子一起暴毙，震惊天下，为了稳定朝堂，秦相联合文武百官一起，迅速立皇长子继位，就是当今皇帝。
刚刚继位的皇帝给的理由是郭家造反，将柳家摘了出来。
中间很多事情，绝大部分人都搞不清楚。没人敢去问，这中间牵扯到皇家辛秘。
叶嘉言看了他一眼：“大哥，你觉得呢？”
叶文松一噎，他哪里知道啊，他也不敢瞎猜啊。
叶嘉言对着他微微一笑：“大哥，等你将来考上进士，我再告诉你。”
叶怀章的表情越发复杂，他试探性地问道：“嘉言，你娘有给你留下什么东西吗？”
叶嘉言很大方地回道：“有啊，我外祖父外祖母的财产不都给我了么？”
叶怀章语塞，他知道，女儿不想告诉他实话，他问也问不出来。
叶怀章又喝了一杯茶，他感觉自己又被女儿骗了。女儿说是要告诉他当年的事情，她看似说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最关键的她没说，比如柳氏是不是给她留了什么让皇帝忌惮的东西，比如那个协助柳氏杀掉先太子的人是谁，比如先帝是怎么死的……
叶嘉言说了一堆没用的陈年旧事，叶怀章心里没什么波澜，对面的哥儿仨也从刚开始的震惊很快恢复平静。
一顿饭吃的不大太平，叶嘉言略微动了几筷子后就放下了碗：“爹，你们慢用，我要回去给我娘和楚妃娘娘抄经。”
叶怀章点点头：“你去吧。”www.xiumb.com
等女儿一走，叶怀章开始发呆。他本来想跟女儿说些知心话的，他想告诉女儿，家里还是很关心她的，希望她以后能好好的。
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一碰到女儿就不知道要说什么，总是被女儿牵着话题走。他好像一直在应付女儿的话题，听她说弟弟妹妹，听她讲故事，结果他想说的话一个字都没说。
叶怀章想起叶清原对自己的评价，又闷闷地喝了一口茶。
转天早上，叶嘉言一大早念完经后仍旧留在仙鹤院。
叶文洁有些担心：“大姐姐，你不去给伯父请安吗？”
叶嘉言摇头：“不去，我十几年没给我爹请安，总不能现在做了皇子妃就要变得贤惠起来。”
柳含章笑起来：“还是妹妹说话痛快，不想去就不去呗，我也不爱看到我爹，见到我就问我要钱，烦死了。”
叶嘉言看向她们两个：“你们要不要回家去看看？特别是四妹妹，你来了几个月，家里没事吗？”
叶文洁有些不好意思：“没事，家里有我娘呢。”
亲事在明年，她在家里无非就是带弟弟或者听后娘唠叨。她现在回去，后娘肯定立刻会将她打包送过来。
皇子妃在王氏眼里还是很吃香的。
叶嘉言优哉游哉地在仙鹤院吃斋念经，叶怀章还没想好要跟女儿好好谈一谈，山庄外面忽然来了人。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五皇子。
叶怀章一听说女婿来了，心里一喜，赶忙带着几个侄子出门迎接。
五皇子看着眼前的阵势吃了一惊，他来聚荣山庄，第一次接受这么隆重的待遇。之前他不是被叶嘉言驱赶，就是被这哥儿仨联手排挤。
叶文松当先行礼：“殿下来了。”
五皇子对着叶文松点点头，等见到叶怀章，立刻给了个灿烂的笑容，拱手鞠躬：“岳父。”
叶怀章被这个称呼惊到了，片刻后镇定下来，拱手还礼：“殿下。”
五皇子行的是家礼，叶怀章行的是国礼。
五皇子伸头往他们几个身后看了看，叶嘉言没来。
他对着身后的人挥挥手：“岳父，表妹一个人在这山上，下山也不方便。我看她整日清粥小菜，孝道重要，身子也重要。贵母妃给了我一些上好的食材，我给表妹送一些过来。表妹每日要抄经念佛，前些日子皇祖母给了我们兄弟一些上好的墨锭。岳父也知道我读书不好，宝剑赠英雄，给表妹用才是最合适的。”
冯贵妃听说皇帝把叶嘉言许给了五皇子，十分高兴。叶嘉言是叶家嫡长女，身后带着不少政治资源。
至于她是不是凶残，是不是不贤惠，冯贵妃一点不关心，反正又不是她儿媳妇。
冯贵妃知道和亲之事刚开始冯家也在中间做了推手，她想跟叶嘉言和解。
果然，叶怀章听到有些东西是冯贵妃给的，眉毛轻轻抖了抖。在他看来，五皇子非嫡非长，若是能离开二皇子，将来跟女儿一起好好过日子，好歹能做个平安王爷。
他有些闹不懂，不是说他要跟二皇子拆伙，这怎么还一天到晚搅和在一起？
叶怀章想不明白，他决定听他爹叶清原的话，把问题丢给女儿解决。
叶嘉言听说五皇子来了，把所有人都邀请进了仙鹤楼。
九月的天，艳阳高照，仙鹤楼上收拾的干干净净，叶怀章带着侄儿们一起招待新女婿。
五皇子有一搭没一搭地陪着岳父说话，眼睛一直瞄着楼梯口。
果然，没多大一会儿，那里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五皇子的眼睛亮了起来，也不管老岳父是不是满意，起身就往楼梯口那里去。
叶怀章眼见着女婿从椅子上蹦了起来，三步并着两步走到一边，趴在栏杆上对着底下傻笑。
叶嘉言慢慢从楼梯口那里走了出来，如往常一样，对着五皇子淡淡一下：“殿下来了。”
五皇子诶一声：“表妹，你近来可好？”
叶嘉言微微点头：“我很好，殿下怎么样？”
五皇子也笑着点头：“我也很好，表姑的陵墓快建好了，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一起去看看好不好？”
叶嘉言略作思考后道：“可以，表哥在这里歇一日，明日一早我们就去看。”
五皇子笑得越发灿烂，双眼如星一般璀璨。
叶嘉言在他的目光沐浴中缓步走到桌前坐下：“爹，您什么时候回去？”
叶怀章心里一哽，他昨天晚上才来，女儿就要撵他走。这小子一来，女儿还要留他住一夜。
他还没跟女儿说过什么话。
五皇子见叶怀章看自己的眼神不怎么友善，帮着转圜：“表妹，要不明日我们跟岳父一起下山？”
他没有说邀请叶怀章一起去看陵墓，这个该叶嘉言自己决定。
叶嘉言很给五皇子面子：“也好。上回钱家的事情，还要多谢殿下帮忙。”
五皇子给她倒了一杯茶推到她面前：“我也没帮什么忙，都是你自己在面对钱家。前儿大哥找我了，让我向表妹转达歉意。说钱家太夫人上了年纪，还请表妹莫要介意。”
叶嘉言笑得云淡风轻：“无妨，都是些俗物，我还得多谢钱太夫人配合我。”
五皇子微微一笑：“还是表妹聪慧。”
叶怀章要不是听老父亲之前解释过，他都要担心自己会听不懂。他看着眼前的女儿女婿，心里有些难过。
原来他们早就联手开始解决问题，是不是从她娘去世那一刻起，她就开始布局。
叶怀章给柳氏当了十几年的棋子，他看了看眼前的女婿，有些物伤其类。他希望女儿在利用女婿的同时，能多给女婿一些关心。
叶嘉言仿佛是叶怀章肚子里的虫子一般，很配合地关心五皇子：“殿下不是说喜欢吃这山上的山鸡，晌午我让人炖两只，你们都尝尝。听说贵妃娘娘给我送了礼，宫里不许带东西，我就不回礼了。”
叶怀章心里一紧，贵妃给女儿送礼是好意，女儿毫无反应，会不会给女婿带来麻烦？
叶嘉言见她爹的一颗心七上八下的，也没解释。
吴云舟在一边打岔：“表妹，给我给我，宫里不许带东西，给我带回去吃。”
顾谨言给他添了点茶水：“你回去多少天，是不是天天光顾着玩去了？”
吴云舟缩了缩脖子：“顾大才子，我又不考状元，我那么用功干什么。”
五皇子帮着解围：“反正你们又不参加明年的春闱，不要那么紧迫。好不容易来了趟山上，好好玩一玩。表妹，你这庄子里有没有打猎的东西，我去山上跑一趟，看看能不能猎些好东西。”
叶嘉言回道：“我不懂这个，让表姐给殿下找。”
五皇子觉得在这里枯坐没意思，带着三兄弟去打猎。楼上只剩下叶怀章和叶嘉言父女两个。
叶怀章又看不懂了，女婿这是故意留下他和女儿说话吗？ 蓝星，夏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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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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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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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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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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