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嘉言看了一眼五皇子,他身上的衣服已经换了,月白色的外衫,头上银冠,连腰间玉佩都换成了白玉。
五皇子示意旁边人给他穿上孝衣,叶家的下人有些不敢动手。
五皇子只能开口:“父皇命我来给表姑送行,表姑是长辈,我戴孝也是应该的,快些。”
叶家的下人无法,只能照着子侄的身份给他穿上了孝衣。
五皇子穿好衣裳后走到棺木前,他看了一眼吴云舟。
吴云舟很有眼色地往旁边挪了个位置,五皇子撩起袍子跪在了叶嘉言身边。
叶嘉言只说了一句话:“多谢表哥。”
吴云舟的眼神闪了闪,他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叶嘉言都开始叫五皇子表哥了。
叶嘉言也没说错,五皇子确实算她表兄。
五皇子温声回道:“表妹莫要难过,父皇说等表姑的丧事办完了,表妹要是在叶家住的不高兴,可以去聚荣山庄住,给表姑守孝,避开这里的纷纷扰扰。”
叶嘉言嗯一声:“我本有此意。”
五皇子伸手往火盆里放了两张纸:“前一阵子没帮上表妹的忙,是我无能,对不住表妹。”xǐυmь.℃òm
旁边的顾谨言怔怔地看着二人。
叶嘉言也往火盆里放纸:“去北凉虽是薛家推动,也是我自愿,表哥无需自责。表哥之前帮了我很多忙,我无以为报。等去了聚荣山庄,我会每日诵读经书,给我娘和楚妃娘娘祈福。”
五皇子侧首看着她道:“好。”
说完这个字,二人不再说话,继续一起烧纸。
永泰公主听说弟弟给柳氏穿了孝服,她也换上了半孝,坐在那里当镇山太岁。很快,宫里的治丧银子发了下来。
京城各家各户听说皇帝打发皇子和公主来给柳氏送行,都派了子弟来送行。
当然,叶文松充当孝子的事儿也传遍了全城。
结合今日叶嘉言说得那些话,薛家再次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众人心里直呼叶大姑娘真厉害,直接不让薛氏的儿子给敏慧郡主当孝子。乖乖,这事儿要成为那庶子一辈子的污点,这以后能不能继承爵位都不好说。
薛家这次偷鸡不成蚀把米,两个外孙都被连累。
叶嘉言在灵前足足跪了四个时辰没有起身,刚开始她还哭,后来她就木然地跪在那里。五皇子三人一直陪着她跪,到了上半夜,叶文松终于得空赶了过来。
“妹妹,你歇会儿吧,我来。”
叶嘉言看了一眼前面的棺木没说话。
吴云舟劝了一句:“表妹,你起来歇会儿吧。谁家治丧不是孝子们轮着跪,你一个人,铁打的也扛不住。再说了,你不起来,五殿下也一直跟着跪。”
叶嘉言轻轻点头:“有劳大哥。”
她自己挣扎着起身,然而她跪久了,一整天米水未进,心里悲痛,又哭了一大场,整个人非常虚弱。
刚站起来,叶嘉言感觉一阵天旋地转,下一秒她就陷入了黑暗之中。
旁边的五皇子一直盯着她呢,见她摇摇欲坠后整个人往后倒,迅速伸手接住了她。
吴云舟本来也想去接,可他一个文弱书生,跪了几个时辰,起来时自己膝盖一软差点跪下去了。
星辰和秋月赶了过来:“姑娘,姑娘!”
五皇子沉声道:“她需要歇一歇,放在哪里?”
星辰当即道:“就放在郡主的屋子里。”
五皇子一把将叶嘉言打横抱起,跟着星辰进了柳氏的屋子,轻轻将叶嘉言放在柳氏之前睡过的床上,还将旁边的被子扯开给她盖上。
星辰和秋月看的目瞪口呆。
五皇子做完这些后道:“你们看着她,有事叫我。”
叶嘉言一觉睡到后半夜才醒,她醒来时,床边坐着秋月。
见她醒来,秋月急忙凑了过来。
“姑娘,您怎么样了?”
叶嘉言挣扎着坐了起来:“外头怎么样了?”
秋月找来一件厚点的衣裳给她加上:“大少爷还在隔间守着呢,表少爷、顾少爷也在,四姑娘本来说要留下来,大少爷见时辰不早,让人送她回去了。。”
叶嘉言哦一声,又问了一句:“五殿下呢?”
秋月扶她起床:“五殿下擦黑的时候将公主殿下送回了宫,然后又赶了过来,这会子正在隔间跟大少爷说话呢。”
叶嘉言迈开步子去了隔间,兄弟几个正在悄悄说话,见到叶嘉言,叶文松道:“秋月,去拿些吃食来,妹妹一天米水未进,神仙也遭不住。”
叶嘉言轻轻摇头:“我不想吃,大哥,你忙了一天,去歇会儿吧,我来守着。”
叶文松摇头:“我得守一晚上。”
叶嘉言看着旁边的几人道:“顾师兄,你带着云舟表哥回去歇着,明日一早再来。五殿下,您去客院里歇着,硬熬着伤身体。”
吴云舟摇头:“表妹,我不走,要是累狠了,我随便找个地方打个盹儿都行。表婶走了,我心里怪难过的,你让我守着吧,我不会捣乱的。”
顾谨言也不肯定走。
五皇子反劝叶嘉言:“表妹,你吃些饭吧,正好我们也饿了。我们就在这里吃,你好好吃饭,表姑看了也放心。”
不得不说,五皇子真的很会劝人,他一句话就抓到了叶嘉言最在意的东西。
叶嘉言点了点头,秋月火速行礼出去。
没过多久,丫头们送来了宵夜,几人一起围坐在旁边的小桌周围。
叶嘉言用筷子搅了搅碗里的面,她一点胃口都没有,强迫自己吃了几口后她放下了碗。
五皇子有些担忧地看着她:“表妹,要不,你再喝两口汤吧。”
叶嘉言嗯一声,很听话地喝了两口面汤。
夜很深了,屋子里很安静。忽然,一阵风吹来,明间里的蜡烛灭了一只,叶嘉言一惊。
她放下碗就跑了出去,只见棺木旁边的帘子被风吹起,在风中飞舞。
叶嘉言的泪水霎然间落了下来,她看着飘动的帘子凄然问道:“娘,您还有何未了的心愿?”
这话一出口,风渐渐小了起来,帘子很快落了下来。然而盆子里的火星被风吹起,飘飘然飞了过来,落在了站在最前面的叶嘉言和五皇子身上。
火星在二人身上燎了一个小洞,然后灭掉。
叶嘉言感觉心里那股哀伤又涌了起来,她伸手摸了摸那个小洞,眼泪一滴一滴落了下来。
她一声一声地喊:“娘,娘~”
想到这十四年的朝夕相处和无声的相伴,如今天人相隔,再不能见。
叶嘉言感觉心里那股悲痛感已经无法忍受,她的声音越来越凄惨,最后对着棺木的方向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声:“娘!”
这一声喊在黑夜里显得无比凄厉,外头叶家下人吓得激灵灵打了个哆嗦。
娘诶,莫不是世子夫人显灵了!
叶嘉言喊完那一声后痛哭起来,她不再像白天那样隐忍,而是放声痛哭。
她在叶家长了十四年,第一次哭得这样哀戚。她直挺挺地站在那里,哭得不能自已。
四兄弟就默默地站在她身边,任由她肆意地痛哭。
等过了好久,叶嘉言的哭声依旧止不住。五皇子见势不对,手起飞落,轻轻一掌砍在她脖颈后面。
叶嘉言再次昏倒,叶文松想伸手去接妹妹,哪知五皇子比他更快,一把伸手接住了她,又将她抱回了东屋,用被子给她盖上,独自走了出来。
顾谨言木呆呆地看着五皇子。
他平日里从不敢靠近师妹半步,这个尊贵的五殿下今日已经连着两次抱了师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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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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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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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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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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