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神思恍惚地回到家中,看见钱勇明坐在客厅沙发里一口接着一口地猛抽着烟,屋子里充满了呛人的烟味。自从出了朱思语那档子事后,一向寡言的他变得更加沉默,但烟瘾却越来越重了。
李舒等不及脱掉外套,赶紧把客厅和阳台的窗户全部打开,以此来驱散屋内铺天盖地浓重的烟草味。
钱勇明见她回来眼皮都不曾抬一下,依然懒懒地斜靠在沙发里继续抽着燃到一半的香烟,毫无掐灭的意思。李舒抬眼扫视了一下茶几上的烟灰缸,里面已经堆积了十几根烟蒂。琇書網
“你最近香烟怎么抽得那么厉害?可否节制一点,天冷又该咳嗽了。”这是李舒这一阵来第一次主动和他搭话,言语中不乏透露着关心。
“李舒,公司可能要把我调到后勤部门去。”钱勇明的语气中充满了失落。
这个结果其实李舒早已想到了,朱思语的死虽然钱勇明已经排除凶手的嫌疑,但他与女下属之间产生纠缠不清的男女关系总是影响不好,况且人们对于此类花边新闻的传播热情肯定会让他在公司举步维艰。
“不过,那套御景天筑的房子还是会分给我的。”说完钱勇明又猛地吸了一口烟再重重地呼出。
李舒站在餐桌边望着低头沉思的钱勇明,发现这一阵没怎么注意他,鬓角的头发竟然已经全白了,眼角的皱纹增加了不少,眼袋也明显地松驰耷拉下来,他看上去似乎一下子老了十几岁。
“岁月可真是一把杀猪刀啊!”想起以前初遇他时的情景,李舒不禁唏嘘,曾经以为老去是很遥远的事,突然发现,年轻却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看到钱勇明如此憔悴颓废,这一阵在公司里的遇到来自方方面面的压力可想而知了。
李舒看着他坐在沙发上落寞的样子,心中有些不忍,不由得出声安慰道:“能分到房子那也挺好的,调到后勤部应该会更轻松一点吧?你也这把年纪了,轻松点也。”
李舒今天回来原本准备打算坐下来和他好好沟通一下儿子的事,此刻看他这个样也只好打消了念头。
整个下午,李舒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房间铺着软垫的飘窗上,通过方小青帮她在手机上下载好的今日头条App,刷着一条条有关网络贷款引发悲剧的新闻,直看得她心惊胆战直冒冷汗。她以前从来没有关注过这类新闻,也从来没想到过原来现在年轻人的网络贷款已经到了如此疯狂的地步?有的是因为虚荣超前消费;有的是因为游戏充值;更有甚者是为了参加网络赌博...…,最终利上滚利无法偿还,有的因此而付出了年轻的生命,还有的搞得倾家荡产妻离子散,更有甚者被逼得走上了违法犯罪的道路,每则新闻下面有着几百条甚至上千条的网友评论。
“网贷,现代年轻人的精神鸦片!”
“网贷,已经让青年人的价值观严重扭曲!”
……
一则则触目惊心的新闻和评论让李舒不得不想到了自己的儿子钱一然前一阶段种种匪夷所思的行为,再联想到白天方小青欲言又止的样子,一种强烈的不安感又向她汹涌地袭来。
这一夜,原本睡眠已经稍有好转的李舒又开始失眠了,躺在床上,觉得自己整个人像一艘在黑暗的汪洋中飘荡的小舟一般毫无方向没着没落,无力感恐惧感一浪接一浪地袭来。她只得打开手机播放器一遍遍地播放着《心经》,脑子里跟着木鱼声不断循环地默念着:“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只是她始终无法参透其中深奥的佛意,更无法让自己纷繁的心绪安定下来,熬到一点钟,不得已下床,从抽屉里找到戒了一段时间的安眠药,三颗服下,重新躺到床上,强迫自己闭上了眼睛,一心想让自己在药物的作用下尽快进入睡眠状态。
早上,从昏昏沉沉中醒过来,大概是由于长期服用安眠药所产生的副作用,她觉得自己整个人的思维和感官都有点迟钝。
刚下床穿上拖鞋,一阵眩晕差点让她摔倒,她扶着床沿慢慢地让自己坐下,大约过了十来分钟,才缓慢慢缓过神来开始洗漱。
昨天和方小青约好,今天是周末又正值初一,准备去旁边灵山上的寺庙给即将大婚的儿子烧香祈福。
李舒从小就是个无神论者,可是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两年她渐渐开始相信佛教,也开始看一些与佛教有关的书籍,只是她总觉得自己悟性不高,始终达不到佛门那种无欲无求的境界。
想起上次和一位学佛多年的师兄交流心得,师兄再三叮嘱她要学会放下。
“许多人学佛为的是什么?就是因为想要放下,让自己飘摇了半辈子的心能够歇息下来,回归曾经无一物的自在。”记得当时一直居住在寺庙的那位师兄看着神情焦虑的李舒语重心长地开导。
每每想到这“放下”两字,李舒只得暗自苦笑,放下说起来很简单,手一松就可以放下了,每个人都会,但是却又有几个人的内心真正能够做得到?大多数人舍不得放下,也不敢放下。可能,放不下不是能力不够,而是自己的修为不够境界不够吧?
李舒边暗自思量边对着镜子又拔去了几根鬓边新长出来的白发,真想着要挽一个漂亮的发髻,这时她的手机铃声响起。
“快点下来,我车子已经到你们小区门口了。”方小青的声音一如往常清脆爽朗。
“今天去烧香早上得吃素,我帮你买好了豆浆油条。”
“何其有幸,无论是处于如何一种境地,都有这样一个闺蜜不离左右。”李舒沉重的内心不自觉地舒展开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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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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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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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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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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