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袭黑衣,气质清冷。
刚刚那位大人见秦觉进来,眼底的冰冷缓和了些,背手而立,问道;“如何?”
秦觉立刻没有回应,而是向着甘棠离去的方向遥遥看了一眼,才进门走到窗边。
屋内皆是藏书,不可燃烛火,唯一的光亮就只有窗外透进来的日光。
二人各立在窗边两侧,半张脸迎着光,半张脸隐藏在黑暗之中。
若是不经意间看去,会发现他们的轮廓竟有些许相似之处,但细细看去又各有不同。
一位眸底是森森的冷沉,另一位像一蓬清霜笼罩周身,眉眼间却多了两分温润柔和。
秦觉将手中的册子递到公上承淮面前。
“这是奉州府尹关联贪腐名册,所涉之人过多,牵扯过甚。”
公上承淮抬手接过,打开册子瞧了两眼,上面的内容不出他所料。
他合上册子,又听秦觉道:“奉州府尹经张修贤一手提拔,为官数年,且多为张家行事遮掩。经此事一看,奉州府尹已然是弃子一枚。”
公上承淮垂了眼,眉头又皱的深了些:“去年,奉州府尹曾上书一封,言辞与往常有异,想来他亦是察觉到什么……”
“他受张修贤庇护,官至今日,应该十分清楚张修贤的为人。朕……倒是没料到他们之间会反目……”
秦觉淡淡道:“不过是利益驱使。”
公上承淮叹了一声,道:“张修贤自断一臂,实在是令人猝不及防。”
“自然是另有缘由,才惹得张修贤弃了他。”
“何意?”公上承淮不解道。
秦觉不语,反手从袖子里拿出两本书。
“这是奉州的地方志和去年被奉州府尹强压下的奏折。当地每年大旱、大寒、霜雪、冰雹等气象皆记录在案。”
公上承淮接过,面上半信半疑地看着他。
秦觉道:“皇上可以翻翻看。”
“奉州这个地方属中原一带,多产粮。往年雨旸时若,既无旱灾天祸之时,产粮多少。去年逢水涝,产粮又是多少。”
公上承淮,神色一紧,书本翻动,找到了那处。
他细看发现,去年竟比往年产量还要高上两倍。
这帮无用废材,竟私瞒灾情,谎报粮产!
公上承淮怒气填胸,一把将奏折中摔在地。
秦觉瞄了眼地上的奏折,慢慢道:“张修贤虽在朝中残贤害善,但原本是奉州农家出身。他先以科举致仕,后助张氏一族成为当地大家。可他自始至终都明白粮食不易,不许手下之人在粮食上作半点虚假,这是他唯一的底线。”xiumb.com
他缓缓蹲下,捡起那本被摔在地上的奏折。
“而奉州府尹正是触犯此处。他成为张修贤弃子,不足为怪。”
“不光是张修贤,朕都想杀了他!”公上承淮言辞冷冽,咬牙切齿道。
“他自知自己已末路穷图,于我们来说,他还有用处。”
秦觉将奏折递还给公上承淮,继而侧身,朝外面看去。
竹影晃动的剧烈,飒飒有声,天阴沉沉有种山雨欲来的意思。
一时间,两人皆是无话。
须臾,公上承淮觉得气顺了些,移过眼,瞧着旁边面容有几分相似的人,笑中泛着苦涩。
“如若不是有承渊你,可能朕还在受佞臣蒙蔽中。”
“皇上言重,我只是尽臣子的本分罢了。”秦觉道。
“你……莫要怪朕在除夕宴的旨意。”
公上承淮叹了口气,“当时,你被张家当众欺辱,朕实在是不忍……”
“毕竟,你是我弟弟……”
秦觉满不在乎地弯了弯嘴角,沉默的拱了拱手。
公上承淮略微失神,愣在原地。
──
甘棠从安宁阁回来,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刚刚那位大人说话着实噎人,害得她气郁上拱,最后竟失了礼数。
以前谁不说她规矩学的好,这下罢了,书没取回来,还得罪了那位大人。
她担心了一路,原本以为差事没办成,栾茗会因此责怪她。
没成想回了淳福宫,将此事说给她听,栾茗手中的活没停,只是嗯了一声,事不关己地说:
“那你就去啊,娘娘的事情不可能耽搁。”栾茗道。
去?
她脑海中浮现出那张,不带一丝温度的脸……
甘棠不知为什么,忽然打了个寒战。
只听得竺安掀起门帘进来了解后,也道:“没事,你放心去吧。最近没什么事,你手上勤快些,早些抄完。”
说完,竺安左右看了看,把甘棠拉近了角落。
“话说,你在安宁阁有没有碰到什么人?”
甘棠点点头。
是遇到一个。
竺安关切嘱咐道:“那你千万要小心些。看管安宁阁的是个怪人,脾气不大好。”
甘棠干笑一声。
她好像已经领教过了,自己还给他摆了脸色。
无奈,这件事已经板上钉钉,非去不可了。
于是第二天,她按照那人的话,早早的就出发去往安宁阁。
昨天天气骤变,夜间降一夜的雪。今天早上推开门一看,院里已积了厚厚的一层。
雪还在下,鹅毛似的飘落在地上。
她原本穿了件厚棉衣,此刻不得不返回屋加了件披风在外,又撑了把伞出门。
脚印深一脚浅一脚的刻在雪地里,走得十分艰难,好不容易到了安宁阁,却发现侧殿的窗玄已半撑开,台阶前小路上的雪也已经清扫干净。
屋中有人。
甘棠已经有八分肯定,屋中的人就是昨天的那位冷面大人。
她站在门外突然有些不敢进去,若是他对自己故意发难怎么办。
心中暗自后悔……昨天怎么就控制不住脾气呢!
“不要站在门外,你挡住了本官的光。”
里面的人突然出声,吓得甘棠一激灵。
她回过身,偷偷从半开的窗玄处看去,发现冷面大人斜座在窗边的藤椅上,正就着窗边的光看书。
而自己的位置有些尴尬,恰巧半个身子挡在了他的书上,遮下了半片背影。
甘棠立马弹开所立之地,将撑开的伞收起,立在门旁,随手掸了掸身上的雪。
既然里面的人已经瞧见了她,她也不好再耽搁,横竖都是要进去的,早晚都没有分别。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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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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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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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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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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