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啊,众人皆看着张太妃愤然离席,便是宴席结束,也再没有回来。”
紫珠随手抓了把瓜子,边嗑边讲。
“张太妃争强好胜,被人压一头能不生气嘛。不过……”
“不过什么?”甘棠问。
“不过,张家人还真是一点委屈也受不得,初一的朝贺竟都没有出席。”紫珠说着撇撇嘴。
“朝贺?”甘棠诧异道,“张殿阁也没有出面吗?”
紫珠道:“没呢。估计是在宴上当众被驳了面子,于是请了病假,直到今日也没有再进宫。”
甘棠若有所思。
紫珠迟疑说:“甘棠,你说……张家在朝中势力这么大,如今连陛下都不放在眼里,会不会有一天……”
她比了个手势。
甘棠明白她的意思,这怕是如今天下人都想知道的答案。
大昭是否会从公上改姓张……
她摇了摇头,“目前不会。”
紫珠瞪大了眼,“你怎么那么肯定?”
甘棠睇了眼窗外的天色,说道:“因为没有错处。”
“错处?”
甘棠点了点头:“嗯。”
“于百姓来说能让他们安宁度日的就是好君王,可若有人破坏了他们的安生日子,那人就是十恶不赦的罪人,百姓亦会群起而伐之。”
“张家入仕者皆是文官,自然是明白天下文人纸笔的力量可与刀戟相媲,因此他们不能,也不敢,此为一。其二,没有实质兵权的人,哪怕坐上那把椅子的每一刻,都坐如针毡……”
“可他们不是有了卫将军吗?张太妃期盼了这些日子的,不正是张家终于出了第一位武将吗?”紫珠不解,又问。
甘棠想起他,微晃了下神,回道:“因为秦将军出现了。”
“皇上从前严守,不肯重用张家将士,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而秦将军出现,授官职在张将军之上,也是起到一个宽抚有余,抑制为主的作用。”
紫珠恍然大悟,“那秦将军不是成了倒霉鬼吗!拉进纷争里,肯定被他们啃得骨头都不剩!可惜我的秦将军……”
甘棠忽然想起那晚秦觉来访,替她解惑的模样。wWW.ΧìǔΜЬ.CǒΜ
“他不会的……”甘棠喃喃道。
“你又知道?”
甘棠察觉到紫珠疑虑地眼神,安慰地笑道:“……你之前不是也说他可是文武双全的状元,世间难找的全才吗?”
她的回答没有让紫珠消除疑虑,反而迎来更浓重探究的目光。
“甘棠……我总觉得你最近和从前不大一样了。”
甘棠对上紫珠的眼神,似笑非笑打趣道:“不一样?天天与我待在一起,我还能变妖怪不成。”
“也不是这个意思。”
紫珠眼底夹杂着一丝打量,“你从前好像一门心思只有呆在永巷干活……其他事,从来都不曾上心。我还是第一次听你剖析朝堂纷争……何况你说的我都要想半天才能懂。”
……
是嘛?
或许是从前过得如行尸走肉一般,她摒着口气活下去已经艰难,分不出旁的心思再去考虑其他事。
甘棠收回目光,抬手为紫珠续上喝了半盏的茶。她自然是不会详讲自己因何而转变,只是说:“可能是呆在这里无聊,所以爱想些乱七八糟的。”
她沉默了片刻,将话题差了过去,“对了,从明日起我就要去上值了。”
“上值?”
紫珠猛的站了起来,“可你的腰伤还没好呢!”
“外伤看不出,那就是好了。”甘棠安抚道,“今天是初六,不能再耽搁了。”
“不行不行。大夫说了,一定要养好,不然以后会落下病根,每逢阴天下雨都会痛的。”
甘棠何尝不知。
但作为奴婢的,只要皮相上能过得去,谁会管你里子是什么样。
她已经歇了这么久,之前可以说是有伤在身,再过几天就会有人说自己是装腔作势摆架子偷懒了。
好说歹说让紫珠安心回去,趁着日头还没落下,甘棠从永巷带出来箱匣中翻出了那几件已经绣完,却没有送还给钟嬷嬷的绣品。
她知道方嬷嬷就住在离这安广宫后身,距她不远。
如今她能如愿在宫中自由行走,也是时候去拜访方嬷嬷了。
──
方嬷嬷在宫中有一处小院儿,不大却甚是静谧。
甘棠提着包袱走进院内,听得咳嗽之声接连不断。她环顾周围,等候了一阵,却发现并没有宫女伺候。
她掀起门帘进了屋内,扑面而来的是满室药味,浓重得有些刺鼻。
“何人?”
甘棠侧身看去,见一妇人半躺在床榻之上,手中捧着本书册,正望着她。
方嬷嬷与她想象中的不大一样。
虽是卧病在床,可头发梳得极为板正,花白发梳得光溜溜的。只是眼底映出的疲惫,表明了她已有年过半百的沧桑。
她把包袱挎在肘间,规矩的行了见礼。
“问方嬷嬷安,奴婢是从前侍奉过钟嬷嬷的宫女。”
甘棠说明了来路,方嬷嬷一愣。
“钟姐姐?”
方嬷嬷手中的书册随着她起身,被不经意间放到了床垫下。
“……说起来,我有印象了……咳、咳。”她说着边欲坐起来,“你今日来是……”
甘棠上前,顺手搀扶她起身,顺着方嬷嬷的意思做在对面的凳子上。
她粲然一笑:“贸然来访,只是想了却钟嬷嬷生前的一份心意。”
虽然这份心意……不过是她随意找来的借口罢了……
甘棠解开包袱,露出一木盒。
“当初,钟嬷嬷得了您送的药膏,总想着答谢您什么,便和奴婢商量着送您一副绣品,只是这幅绣品还未完成,钟嬷嬷就……”
甘棠话未说全,话语中又带着哽咽,伤心悲痛全然显在脸上。
“我明白,咳……咳……钟姐姐走的太突然,你一时间接受不了是人之常情。”方嬷嬷安慰道。
甘棠察觉到,这位方嬷嬷的性情温婉,十分好说话。
由此她放下心,说道:“时隔这么多日,我也终于不负钟嬷嬷所托。”
她抚摸着绣品,欣然地说:“钟嬷嬷故去时,所惦念的老友也就您一人了,这件东西,您一定要收下,以了却钟嬷嬷最后的心愿。”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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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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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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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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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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