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觉沉然道。
甘棠讶然:“我自己?”
秦觉淡淡应了声。
“你聪明有余,机谨不足。自以为筹算好了一切,却没有察觉到张太妃和姜太后之间的恩怨,贸然行事,实属莽撞。”
“再者,你的身份敏感,这次将自己暴露在众人之下,不光是张家,万一有心人知晓,只会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你如何得以自保?”
甘棠怔怔住,眼里闪烁几分。xǐυmь.℃òm
“为什么……”
秦觉好像知道她要问什么,打断她的话说道:“其实张太妃和姜太后之间的恩怨并不是秘密。”
原来,姜太后早先只是个小宫女。并且在张太妃入宫后,从宫女局被调入张太妃宫中伺候。那时的姜太后样貌并不起眼,却有一手好茶艺。
在一次为皇上侍茶后,又被调入御前做奉茶女官。随后没过多久,便封为了妃嫔,位份比张太妃那时还要高上不少。
从此以后,皇上很少再入后宫之中。
这时张太妃才进宫三四月有余,成了宫中的笑谈,人人都嘲她为他人做了嫁衣。宫女被抬到自己位份之上,还是从自己宫里出去的,着实没了脸,二人的梁子也就这么结下了。
而今日甘棠的出现,让张太妃又想起了当年的耻辱。
姜太后已然动不得。
可在她看来,整治和姜太后一样耍心机想往上爬的小宫女,却是易如反掌。
甘棠呼吸凝滞。
她目不转睛的盯着秦觉的背影。
总觉得这男人透着一股莫名的深不可测,无论是往日甘家的案情,还是宫中细事他都十分清楚。
明明他入朝做官才几年,却像对一切都了如指掌。并且已值深夜,还能随意在宫中走动。
这分明不是一位家境贫寒,年轻将军能做到的事。
他到底是谁?
他的真实身份是什么?
他会不会像张祝恒一样,刻意接近甘父?
自己究竟能不能相信他?
她冷眼瞧着秦觉,心里迁思回虑。
忽然,听得秦觉出声。
“罢了,想必今日你也累了,腰伤不易恢复,好生将养,不要落了病根。”
然后从袖口摸出一瓷瓶,轻轻放在她的床头处。
“我今晚来,是为了给你送药。这药是军药,对棍伤极为有效,记得早晚涂三次,十日左右便会好。”
也许是怕她生疑,秦觉又开口解释道:“我曾经受过老师的恩惠,现在无法报答于他,但我会努力护你在宫中安全。你也不必对我放下防备,只是药是好的,这一点你不必怀疑。”
话毕,径直走向门口,便要拉开门出去。
甘棠讶然,下意识开口道谢。
“秦将军……谢谢……”
难道自己真的多虑了?
他……
只是为了给自己送药?
“无妨。”
他只是点点头,轻声道。
双手搭上门栓,就在要打开门时,又顿住了。
他微微侧脸,月光映在他的脸庞,迷离惝恍。
“你要切记。在这宫中,不要相信任何人,无论是谁。即使你认为的最亲近的人,亦包括在内。”
叮嘱完,这次不再不等她回应,便了出门,身影一闪,随即没了踪影。
房间里独留甘棠一人。
一片寂静。
要不是空气中残留着寒松檀木香的味道,和床头那瓶药,这人好似没来过一般安静。
这句话,他特意停下来讲给自己听,定是有原因所在。
可不要相信任何人?
亲近的人?
应是有目标,可他未指明。
甘棠心里不懂,愣了很久。
夜已深,她想着想着,扛不住困意,睡了过去。
────
那日后,甘棠便一直在这里休养。
若烟隔两天代宁清瑶来一次。
每回来都会带一些日常需要的东西,替她布置房间。几次后,屋里的东西越来越多,尤其是各种细锦织的软枕床褥,平慈官窑制的茶壶茶具都备齐全了,倒有几分像品级高的女官寝室了。
平常里的日常照料,一日三餐,餐后汤药,郦兰则贴心的叫了紫珠来帮忙。
秦觉拿来的药确有奇效,不过六七日,外伤便结了痂,好的七七八八了。
往年最忙的年关,这次两人倒过的异常清闲。
紫珠闲来无事,将房里的物件重新归置了一番。窗边的桌案被撤了去,换上了软藤躺椅,上面铺满了软垫,一人躺着,一人坐着,手边的小桌上摆了盏茶壶和小罗公公偷偷送来的两碟点心。
今天日头又好,午后阳光晒在身上暖洋洋的,两人别提多惬意。
“没想到我也会有这么一天啊。”
紫珠捻了块枣泥酥放在嘴边,咬了一口。
“这比主子们过得还舒服吧。”
甘棠转头瞧了她一眼,哂笑道,“那你可千万别让主子们发现,瞧你这么清闲,惹得主子一生气,再赏你一顿罚。”
“那感情好啊。”紫珠兴致勃勃地说道,“今儿个是因为你挨了罚,我才能有机会偷闲的。下回我挨罚,换你来享福。”
“这叫什么福。”
甘棠抿着嘴笑,无奈的摇了摇头。
紫珠性子大大咧咧,嘴上一点忌讳都没有。
“药快好了,我去看看。”
紫珠算着时间刚好,咽下最后一口酥,拍了拍手上的碎渣,撩开门帘出去。
煮药的陶罐生在了屋后拐角处,每日都用小火一直熬着,火没断过。一剂药要熬三次,一次比一次时间长,最后三碗和成一碗再煎成一碗才能服用。
她隔着帕子掀开盖,一股白雾混杂着药香味儿扑面而来,酸苦味浓烈,呛得她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喷嚏。
这样就熬好了。
她拿起勺子搅了搅,确认没问题,滤去药渣,最后留在碗里的汤药,只剩乌黑浓稠的半碗。
紫珠闻着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这药看起来就苦的要命,真不知道甘棠每天是怎么能够面不改色,一口喝完的。
不过这药虽苦,药效却不错。
这才几日,甘棠看起来气色已经好了很多。兴许再过几天,就能够康复了。
紫珠刚刚虽是说着玩笑话,到底还是心疼甘棠的。棍子打在人身上,那么重的伤,每日得受多少罪,自己都看在眼里。
她端着碗小心翼翼地走回去。
正要撩起门帘时,却听得有人走路的声音。
紫珠回过头一看,确是向他们屋子方向来的,还是个生脸。
可这人穿的衣裳讲究,高低是个主子身边伺候的。
她屈膝,行了个见礼,问道:“这位姐姐有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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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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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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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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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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