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清瑶先是茫然地看向甘棠,随后被甘棠的话惊得嘴巴可以放下个鸡蛋。
她把头凑近到紫铜香炉上方,一双纤细白净的手快速扇了几下,几缕轻飘飘的烟被她闻进鼻子里,呛得她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喷嚏。
“这你也闻得出?!”宁清瑶全然没了方才淡然的样子。
她用手揉了揉鼻尖,还没从一连串的喷嚏中缓过来。
甘棠抿嘴一笑,把袖子里的手帕抽出来,送到她面前递给她。
等待宁清瑶接过手,才接过话。
“制香,需要静心。否则,制香人的一举一动、所感所思都会被制进香里。”
宁清瑶有些挫败,皱了皱鼻子,语气有些委屈说道:“你以前常说集香、赏香处处有学问。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竟还是不懂。”
甘棠面上虽然带着笑,心里不觉有些烦闷,她也不清楚由何而来。眼神黯然地从宁清瑶面上移开,默默地看着地面。
仔细想来,这种陶冶情操的玩意儿,自己已经是许久没有碰过了。今天再谈起,那些记忆像是巨浪涌进脑海里一般,却丝毫都没有忘记。
宁清瑶很快从挫败感中抽出,不再管那什么香。
她看着甘棠,满脸兴奋得拉过甘棠的手。
“不过阿棠!往后我们有的是时间在一块儿了,你可得多教教我。即使我再没有天分,受你教导以后也总是能赶上你一二分的。”
宁清瑶握住她的手,觉得手心的触感有些粗糙。
她心里明白那是原因,表情一僵,但瞬间就恢复如初,像是什么也没感觉到,依旧笑意盈盈。
甘棠默默地看着她的动作。
良久以后,把手从宁清瑶手中抽了出来。
她向后退了半步,与宁清瑶保持了距离。
“清瑶……如今我是戴罪入宫的宫婢,你不该与我走得太近。”
“你在说什么浑话!”宁清瑶秀气的眉毛皱起,突然大声的反驳。
她反感她这样的唯唯诺诺,讨厌她与自己分清上下尊卑。
在她记忆中,小时候的甘棠从来不是这个样子。她脾气好,但有待人处事汴京里人人称赞,遇事也从来不低头,清雅知风趣,无论是诗词琴画无一不学得漂亮。
宁清瑶心里发堵,她有些不认识面前这个人了。
从昨天到现在,总是这样低着头,一脸的恭敬样子。
可她偏偏讨厌的的就是这样对她恭敬的样子。
“甘棠!”宁清瑶重新握住她的手,比刚刚又重了几分,“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只是五年不见而已,你不要与我这样生分。”
甘棠听到这话,眼睛里透着一股浓浓的哀伤。
“只是五年……却好像过了一辈子那么长。”
甘棠笑着说,只是那一双杏眼微红,泪水从在眼眶里打转。甘棠认真的看向宁清瑶,眼泪越来越多,终于还是从眼尾滑下来。
“阿棠,这么多年辛苦了,但你以后有我,你有我呀!我必定不会让你再受这些苦。”
宁清瑶磋磨着甘棠的手,看了一眼。那上面长了冻疮和已经好的印子,掌心里满是老茧,不再柔软白嫩,只有粗糙。
“我明白你是想让我过得好一点。但自从我家被抄后,我就已经是戴罪之身。如若我的身份被传出去,怕你会受我牵连。”甘棠细声细语地同宁清瑶讲。
宁清瑶蹙着眉,听到甘棠这样说,便明白了她心中的担忧。
昨日在御花园遇见甘棠以后,她着实是震惊了好一阵子,在寝宫里缓了很久。
而忍着激动当天没去找她,实则是派人暗中去查了她为什么会在宫中的原由。
确实是查到了些什么。
只是她有现下有些踌躇,昨天派人去查到的东西该不该告诉甘棠。
甘棠见宁清瑶有些愣神,怕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眼神有些闪烁。进宫这么多年,胆小甚微已经成了习惯,总是下意识的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做错了什么事。
宁清瑶用力咽下了堵在她嗓子里的那口苦味,清了清嗓子,又把笑意挂回脸上,说:“这事我们先不提,慢慢商议,总会有个两全的办法。”
“对了,今日我让若烟去找你过来,想必你也知道是个好消息。”
甘棠听到这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期待着她下面的话。
当年甘家被抄家后,成年男丁一律被流放景山苦役,幼童和未及笄的女子均被贬为罪籍。但是甘家人口稀薄,幼童只有甘昀一人,自从甘棠以罪入宫杂役后,便再也没甘昀的下落。
“那年世伯被押送出京的当天,甘昀便被差役带着带到人市。”
宁清瑶看着甘棠紧绷的表情,马上又说:“幸好我父亲几天前就得到了消息,在人市上早早就托了人,扮作富商花了些银子将他买下。如今安排在南方一户人家里养着,那户人家是我一家生子的远房亲戚,你且放心,我父亲总是差人去瞧,如今已经长得和你我一般高了。”
甘棠听完,红着眼眶欣喜的笑了出来,手捂住嘴巴,心跳愈发地剧烈,有些喘不过气。
“如此……清瑶,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谢你才好。”甘棠抽泣着,可是眼睛亮晶晶地,闪着光。
“说什么谢不谢的。”宁清瑶打断他,带着些祈求趁机说:“阿棠,你不要再回永巷了好不好。等有了时机,我再送你出宫。”
甘棠一愣,反应过来立刻摇了摇头。
“我是罪籍,出不了宫的,你千万莫要为我犯险。”甘棠拒绝道,“我在永巷很好,那里虽然辛苦些却很清净,我自在的很。”
“好?哪里好?”宁清瑶疑惑的问她,“我在想…那到底是什么磋磨人的地方,你会变成这样。”
“可我…是罪籍,是不能……”甘棠断断续续说着。
“你不是!”宁清瑶皱着眉扬声道,急切地反驳她。
话才说出口后,宁清瑶就后悔了。她满脸懊恼,立刻转过身去,背对着甘棠。
此时并不是好时机。
她心里有些没底,不知道告诉了甘棠是不是正确的决定,如果这事会对甘棠不利,她会替甘棠瞒一辈子,护她在宫中周全。
只是原是想瞒着,或是查得更清楚些,再告与甘棠前后。
宁清瑶在心中抽了自己无数个巴掌。
“什么不是?”甘棠询问,茫然失措的看着她。
看她说完就背着自己,更是疑惑。
走了两步到她面前,见她垂着头,目光闪烁并不看向她,心里纳闷,又追问:“清瑶,你怎么了?怎么话只说到一半。”
宁清瑶摇了摇头,再次回避甘棠的问话,身子又往旁边侧了侧,左手在那张紫檀木桌子上摸索,摸到了之前顺手放下的琉璃茶壶。
她像是得到了救命草一样,麻利的给自己倒了盏茶,一饮而尽。那茶已经温凉了,带着点苦味儿,但她丝毫尝不出。wWW.ΧìǔΜЬ.CǒΜ
甘棠见状,终于觉得宁清瑶肯定有事瞒着自己,随即一把拦下了她还要再倒一盏茶的动作,加了几分力道,按着宁清瑶的手。
“小时候你经常说,我们不能向对方隐瞒任何事情。难道这句话等我们长大了就不作数了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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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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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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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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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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