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封赏的封赏,该升官的升官。
其中以六品小修撰景烁的升迁最为瞩目,凭着监军时的出色表现,以及晋王与护国公的保荐,他连升三级一跃成为隶属谏院,专掌规谏讽喻的从四品左谏议大夫。
凡朝政阙失,大臣至百官任非其人,三省至百司事有违失,皆得谏正的谏议大夫,可说是个叫人又敬又恨的职位。
短短一年便连升三级,明眼人都能看出皇帝对景烁的重视。
然而朝堂之上春风得意的景大人,私下的烦心事却也不少。
头一件就是自家媳妇疼爱儿子多过疼爱自己,这让景烁十分的不满,然而无论他怎样挖空心思抢夺自家媳妇的注意力,都敌不过自家逆子的两声哼哼,但凡景明煊哼哼两声,林乐心一准丢下他就去哄儿子,这让他特别特别的不满意,于是有空就对着儿子念“男儿有泪不轻弹”,惹得景明煊小朋友闭眼装睡不理他。
第二件让景烁头疼的事,是言风与他绝交了,特别正式,有绝交信的那种。
起因是,言风居然查到了青萝出走后暂住的小院,林乐心曾住在那里,那里的房契至今还在林乐心手里,这都不是什么秘密。再联想到景家收养的弃婴,言风就是个傻子也猜到了前因后果,某日他怒气冲冲的闯进东明侯府给了景烁一拳。
事发突然,景烁虽然毫无防备,可居然凭着之前的刻苦练习,身体本能的闪躲了一下,只伤到了嘴角。琇書網
彼时景烁、林乐心二人正坐在小榻上逗着景如月和景明煊两个孩子玩,言风闯进来就给了景烁一拳,再想打第二下时,林乐心已经扑过来挡在景烁身前。
言风就算再混蛋也不能打女人,他恨恨放下拳头,红着眼道:“我真心拿你们当朋友,也尊你一声阿姐,可你们……你们……”他说不下去,他们明明知道他找青萝找的有多用心。
青萝与言风的事不是一句两句能说明白,林乐心虽然对言风有愧,却并不后悔对青萝的帮助。
“你既不喜欢她,何不大方放过她?”
头一次有人当他面要他放过青萝,言风只觉得出奇愤怒,“我凭什么要放过她?她生了我的孩子,是我的女人,死也要做我言家的鬼。”
“你们没有拜堂,算哪门子的夫妻。”景烁爬起来想将林乐心护在身后,林乐心却不给他机会,他也知道言风不会打女人,于是乖乖躲在林乐心身后,做被阿姐保护的小男人。
“我……”言风只迟疑了一瞬,立刻理直气壮道:“我虽没和青萝拜堂,但她抱着公鸡拜过了,是写进我家祖谱的言沈氏。”
“就算你们拜过堂,她不是也写休书了么?”吵架可是景烁强项,此时他躲在媳妇身后半点也不让言风。
“你……”言风又想揍人,忽听一旁传来哇哇的哭声,他循声望去,坐在床上的小女娃眼睁睁的看着景烁挨打,此时终于反应过来,咧着只长了四颗牙的小嘴哭得鼻涕横流。言怔怔看着那个小娃娃,迟疑道:“团团?”这个名字还是寻他的下人告诉他的。
景烁抱起景如月,轻声哄着她,“如月,不哭。”
然而景如月似被吓到了,哭得满脸通红,声堵气噎也不停。
“团团。”言风望着粉团子似的小姑娘,无措的上前两步,却吓得小姑娘扭过脸哭得更大声。他一时分辨不出心中的情绪,只觉心烦意乱,不由冲景烁恶形恶状道:“你快哄哄她呀。”
景烁拍着景如月的背,反问道:“如月瞧见你就害怕,你让我怎么哄?”
言风瞧着紧紧抱着景烁脖子的小姑娘,又是灰心又是难过,甩着袖子留下一句“咱俩没完”的狠话悻悻走了。
媳妇跑了,闺女见自己如见鬼,言风茫然不知所措,然而更悲催的是,当他亲爹知道他揍了新上任的左谏议大夫,二话不说将他捆了一个结结实实扔到东明侯大门外,要他负荆请罪。
即便言风大喊冤枉,说是景烁帮青萝逃走也没得到言肃的谅解,反被嘲讽道:“青萝若不是对你死了心,她又怎么会伤心离开?”言肃越瞧他越心烦,踹了他两脚道:“老子怎么就生了你这一个玩意?呸,活该你孤独终老。”啐完头也不回的离开。
一向护子成狂的景雍贺,面对儿子被揍的事,倒是出奇的宽容,亲自到门前解了言风身上的绳子,拍着他的肩膀道:“你该长大了,别总惹你爹生气。”
言风垂头丧气的回了家,却被管家亲切的告知,“国公爷说,您要是找不回少夫人,也不必回来了。”
二十岁的言风,第一次品尝到什么叫众叛亲离,想到这都怪景烁,于是他写了一份措词激烈的绝交信转给了景烁。
一向不肯吃亏的景烁,这一次却很大度,只是以笔圈出了言风信中的错别字,然后遗憾摇头,国子学的教学质量实在堪忧,得写个本子参一参呀。
正想着却见林乐心望向自己,他忙捧着嘴角哎哟哎哟喊疼,果然林乐心皱着眉道:“不是涂过药膏了吗?怎么还疼?”
景烁娇气道:“阿姐,你也知道言风那个莽夫下手没轻没重的,我这个样子怕是半个月都上不了朝。”
林乐心不放心的走过来,轻抚着他淤青的唇角,公正道:“我倒是觉得言风手下留情了,不然凭他的力道能打掉你两颗牙。”
景烁眯着眼不满的望着她,“哼,果然你和爹爹都变心了。”一个没帮他揍言风,一个还说言风下手轻,他可是凭着自己矫健的身手才躲过一劫,哪里是言风良心发现有所保留。
“又胡说。”林乐心拧着眉毛细看他的伤势,奇怪道:“大夫都说不妨事的。”
“他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疼不疼。”他捂着脸唉哟唉哟的呼痛,林乐心明知他做戏的成份更高一些,却还是忍不住道:“你说怎么办?”
闻言,景烁忍着笑,抿唇一本正经道:“你亲亲我就不疼了。”
他都做好了要挨揍的准备,却见林乐心弯腰在他淤青的唇角轻轻落下一吻,“这次真是辛苦你了。”
只是蜻蜓点水的一吻,却足以让景烁眉开眼笑,立即觉得林乐心还是最疼他的,“不辛苦,一点都不辛苦。”
他正要牵她的手,再讨些便宜,就听景明煊哼哼唧唧开始哭,林乐心毫无留恋的就转身去哄儿子,留他独自磨牙。
他这儿子,有点烦人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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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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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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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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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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