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平长公主风风火火的冲到宫里,原本是想过仁宗仍旧病着不肯见她的,不想这一路阻碍全无。
仁宗恹恹靠在龙椅上,语气温和道:“天都凉了,你却出了一头的汗,把这盏牛乳燕窝吃了吧,嘴上都干的起皮了。”
听到仁宗温柔的叮嘱,升平长公主满腔怒火化为委屈,“五哥,他们都欺负我。”
“坐下慢慢说。”
坐在绣墩上,慢慢喝掉整盏牛乳燕窝,香炉里龙涎香的味道让她觉得安心,仿佛又回到幼时那般,可以肆无忌惮的闯祸,父皇总是会笑眯眯帮她收拾残局。
“五哥,我……”她抬头看着龙椅上的兄长,一时间竟觉得兄长的面容与记忆里的父皇相重合,自父皇离世后,她的日子虽风光依旧,可其中酸楚只有自己知道。
“阿瑜,你想说什么?”见升平用着旧时称谓,仁宗也亲切的唤她小字。
“我……”她再次迟疑,市井流传的那般热闹,她不信他不知道,“五哥,你是不肯让景世子娶染儿对吗?”原本便是皇帝一句话的事,可他却迟迟没有开口,她便是再傻也猜得出来。
“对。”见她因为这句话变了脸色,仁宗却神色自若道:“朕不忍心。”对上她不明所以的脸,仁宗疲倦的笑笑,“阿瑜,这么多年来,五哥从来没问过你,今日却要问你一句:阿瑜,你求仁得仁,快乐吗?”
二十二年前,也是这间御书房,父皇面含悲悯,“阿瑜,你会后悔的。”
她那时年轻又任性,扬着一张如花娇嫩的脸自信满满道:“父皇,即便他现在不喜欢女儿,可女儿对他的心意,他总有天会感受到的。”
偶尔也会暗自伤神,不过二十二年,她已经累了;有时又会深深困惑不解,都已经二十二年了,可他为何却仍旧郎心如铁。
升平长公主捂住脸,捂住了一时升起的软弱,过了一会儿,她放下手,盈盈一笑,“陛下说笑了,臣妹夫贤女孝,怎会不快乐?”
兄妹间的温情时间,到此为止。
仁宗长长叹口气,“你觉得快乐就好。”然后话风一转,“看来你是愿长安过如你一般的日子了?”
这番话极其平常,却又极其刺耳,升平长公主神色变换,却最终没能答一句“自然”。
“朕虽只那一日远远看了一眼景世子的未婚妻,可这一年却没少听阿雍提起她,讲她如何美貌、贤惠,讲她如何将他那无法无天的儿子治得服服贴贴,又讲她与景世子是如何两小无猜、情投意合……听得多了,朕都觉得若他俩不成亲简直天理难容。”
“皇兄,臣妹已经无退路可走。”升平长公主打断仁宗的话。
仁宗不解,“趁一切还来得及,怎么会没有退路?”
升平长公主不答,固执道:“长安只要一个平妻的身份。”她的女儿尊贵非凡理应是正妻嫡母,只做平妻已经是她们极大的让步。
仁宗摇摇头,“阿雍是不会同意的,而朕也不会同意。”
“皇兄,你就不念半点兄妹之情吗?”升平长公主恨恨道。
“朕便是顾忌着兄妹之情才会劝你。”仁宗目光清明如水,似是能望到人心深处,“升平,算了吧。”
“我偏不。”升平长公主在仁宗的目光中败下阵来,只是态度依旧执拗。
“你呀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仁宗对着汪海平挑眉,汪海平悄然退下,不过片刻便带着两个小太监进入殿中,两个太监进殿便磕头如捣蒜,直到被汪海平踹了一脚才停。
“两个见钱眼开的狗奴才,说说你们都做了什么好事。”
年纪稍小的那个带着哭腔道:“安公公给了奴才二两银子,只是让奴才等花球落到长安郡主和景世子手中时提醒他,别的奴才一概不知。”
被称为安公公的忙道:“长公主让奴才击鼓时等到花球落入长安郡主和景世子手中时停下,奴才想着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就应了。”
仁宗挥手让两人退下,“升平,你还有何话要说?”
见着辨无可辨,升平干脆大方承认,“便是臣妹设计的又如何?”
仁宗冷冷道:“外臣与宫人私相授受是什么罪,升平你难道不知?”
升平长公主眉头一跳,脸色大变,忙跪下道:“五哥,阿瑜知罪,不过是阿瑜心疼染儿为着景世子不吃不喝,实在没有办法才会出此下策。”
“起来吧,朕知道你一片慈母心肠并无恶意。”看着升平长公主重又坐下,仁宗才继续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即便朕逼着景世子娶了长安,以长安的性子她能容得下那位林姑娘?”
“长安是小孩子脾气,不免娇纵任性一些,待嫁人后定然便会懂事。”
这套说辞惹得仁宗轻笑,“阿瑜,你信吗?”
穆沁染从小口无遮拦、惹事生非,升平长公主便以孩子还小,不知轻重做借口,人人敬她身份尊贵,从不与她较真,今日却被皇帝当面置疑,她面子挂不住,只能强装镇定,“那是自然。”
仁宗也不纠结这点,只是继续道:“后宅女子的龌龊手段,你虽不用经历,但自小在宫中也没少见。长安什么脾气,你比朕更清楚,假如……朕只是说假如,假如你的长安有意无意伤了那林姑娘一指头,你觉得阿雍他们父子会善罢甘休吗?”
“成……成了亲,景世子自然会与长安生出情谊,他们……他们……”
仁宗笑了一下,脸上的讽刺愈浓,升平长公主却已经说不下去,她的府中没有旧爱在侧,她这新欢却也是得不到半点怜惜,“臣妹做不到的事,陛下又怎知长安也做不到呢?”
“你啊,见了棺材也不落泪。”仁宗是真的累了,和傻子聊天气得头疼,“朕绝不会颁这道赐婚的旨意,你回去吧。”
“皇兄——”升平还要纠缠,却见仁宗站了起来,“随你自己去想办法,只要东明侯肯同意,到时朕送份大礼给长安做贺礼。”
升平长公主知道自己是得不到皇帝的支持,一连在两处没讨到便宜,她浑身力气尽失,摇摇晃晃扶着桂嬷嬷的手坐上马车,马车刚启动她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桂嬷嬷,难道陛下真就不帮本宫了吗?”
桂嬷嬷不语,只听她继续道:“可是染儿……染儿她是死也要嫁给景世子,你说本宫怎么办呢?”
回到公主府,一下马车就看到风尘仆仆的金全,升平长公主早已收敛起马车中的软弱,高高昂着头道:“没用的东西,这么久才回来,可有打听到有用的消息?”ωωω.χΙυΜЬ.Cǒm
金全似是习惯了辱骂一般,木着一张年轻的脸,“主子,小的打听到那如意点心铺的林大娘子是……是驸马爷的亲生闺女。”
“你说什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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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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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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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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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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