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鲍奇羽不过刚刚三十岁,却能坐稳京都府尹这个位置,显然还是颇有些手段的。然而此时的鲍青天,不复外面时的威严,正抱着整个狸花老猫,摸着狸花猫的油亮皮毛,笑嘻嘻的望着正与他温酒的贺天钧。
贺天钧是先皇的亲弟弟,当今圣上的亲叔叔,虽然辈分大,年纪却也不过二十六七岁,他对朝政没什么兴趣,只爱游山玩水,先皇便封了他逍遥王这么一个不伦不类的封号,而他也没什么架子,既能与鸿儒笑谈经史,又能与贩夫走卒沽酒买醉,偶尔还跑到山上与庙里的高僧辩经,算是坐实了逍遥二字。
“想喝怎么不自己动手。”贺天钧没好气的白他一眼,手下的分酒的动作却行云流水般飘逸。
“哎呀,我这不难得休息一下,估计最多也就到初四,可能就又要忙了。”鲍奇羽抱着猫不放手,京都府尹不止负责京都的治安,还要负责京都百姓的诉讼。治安这方面自有规程,至于诉讼嘛,百姓还是很能体谅他这位青天大老爷的不易,能将家里的那些鸡毛蒜皮小事忍个三两天才发作。
“将你得猫抱远些,别让他的毛飞进我的酒里。”贺天钧嫌弃的皱起英挺的眉。
“怎么会有人不喜欢猫。”鲍奇羽双手托起睡得兀自正香的老猫,结果就是被吵醒的猫狠狠挥爪给了它一巴掌扭身跑到别处去睡觉。幸好猫虽怒却也记得分寸并未伸出锋利的指甲,幸好鲍奇羽生得黑,那浅浅印迹也看不分明。“狸奴——”
贺天钧举起酒杯遥遥相敬,“这就是我不喜欢猫的原因。”
“狸奴不过是调皮罢了。”鲍奇羽浅啜了一口温热酒水,舒服得直叹气,这般好日子能多得几天该多好,正想着忽听门外传来嗵嗵鼓声,这一会儿他是真的叹气了。大过年的,有案子也就罢了,怎么还有人敲鸣冤鼓呢。他慢吞吞的起身,去换官服,衙役张虎跌跌撞撞跑过来,“大人,不好了,东明侯在外敲鼓鸣冤呢。”
这种钟鸣鼎食的王侯之家不出去欺男霸女,他这地方父母官就要谢天谢地了,除了当今陛下谁还能欺负得了他。鲍奇羽更觉奇怪,只见贺天钧站起身来,随意整了整衣袍,语气淡然道:“我随你去瞧瞧热闹。”
京都府衙虽忙碌,可鸣冤鼓却是一年也难得被敲响一次,正因为过年在家闲到长毛的百姓,呼啦啦涌出家门,都去京都府衙瞧热闹,待得鲍奇羽摆着官威慢吞吞走进大堂时,堂里堂外已经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群。
“威——武——”两班衙役敲着杀威棍拖长声音进行控场。
鲍奇羽一拍惊堂木,明知故问道:“堂下何人喊冤?”
景雍贺身份摆在那里,背手昂然道:“东明侯景雍贺要状告东明侯夫人白氏设计陷害毁我儿景烁名声。”
哗,这可是个大八卦,堂下堂上议论纷纷,鲍奇羽偷眼望去,只见就连站在帘幕后的贺天钧也明显愣住了。
咳,鲍奇羽轻咳一声,压下满堂私语,“来人给侯爷看座。”若是别人敲了这鸣冤鼓,不管三七二十一都是要打十棍杀杀威风,可若敲鼓之人来头太大,不但要免打还要看座奉茶,就是这么不公平啊不公平。
“谢大人。”景雍贺客客气气的落坐道谢,至于跟着他一起进来的景烁和林乐心就没这待遇,景烁站在他身边,林乐心和言风站在堂外的人群里。www.xiumb.com
“侯爷,可有状纸?”
景雍贺拿出早就备好的状纸,衙役双手接过呈给鲍奇羽,这状子写的清楚明白,鲍奇羽一目十行的看完,随即问道:“这被告……东明侯夫人可在堂下?”
听到景雍贺说要将陈年旧事交由京都府衙审一审时,白夫人心中惊疑不定,只觉事情过去了那么久,人证物证俱无,再者这种风月案子原本除了当事两人,外人是很难知道内情,她也只是要东明侯不纳那洛娘为妾,顺便挑起他们父子的间隙。事情一直按着她的预想发展,本就对景雍贺态度冷淡的景烁,经此事后更是对景雍贺不假辞色,景烁的声名也是跌落谷底,任谁家也不肯将女儿许配,只要再等上一年半载,处处碰壁的景雍贺定是无奈之下愿与忠勇侯家亲上加亲,可是后来林乐心居然从云中城追了过来,然后一切都越来越不由管控,现在景雍贺旧事重提,只是不知要怎么个审法。
她心中难安,便一路跟到了京都府衙,不想自己竟成了被告,心中思绪纷乱,但为今之计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念及此处她强打起精神,亲切微笑道:“大人,妾身在此。”
保养得宜的美貌妇人盈盈立于堂上,一脸温柔不失亲切的微笑。鲍奇羽不动声色的审视一番,这又是一个他惹不起的人,“来人,看座。”
白夫人也落了座。
“咳,侯爷可否要将无关人等清出去?”鲍奇羽低声垂问,这毕竟事关权贵阶层的名誉。
“无须如此,本侯也盼着各位街坊知了始末,能将这结果宣扬出去。”景雍贺淡淡道。
哟,这是笃定一定会赢了,鲍奇羽微微一笑,继而转头看向白夫人,“那侯夫人意下如何?”真特么累啊。
白夫人偷偷握紧了袖中手帕,面上却还是沉稳如故,“妾身不知侯爷何故要拿妾身问罪,只盼着大人能还妾身一个公道,至于其他都依侯爷意思。”
这就是没意见啦。鲍奇羽将景雍贺递上的状纸念了一遍,末了对着白夫人道:“侯夫人,侯爷告你指使身边婢女买通洛娘的丫鬟和世子的小厮,趁他们醉酒将他们关在一处,你可认罪?”
白夫人瞠大眼睛一脸莫名,“洛娘是侯爷准备纳入府的小妾,世子虽非妾身亲生,但妾身也是他名义上的母亲,更是妾身与侯爷唯一的儿子,这般……”她似是觉得荒唐,哭笑不得道:“这般损害侯府名誉的事,妾身又怎么会做?要知道……那事发生之后,妾身走到哪里被人指着脊梁笑到哪里,后来妾身连门都不敢出,真是羞死人了。”
不承认,死也不肯承认。
鲍奇羽未予置评,转头望向景雍贺,“侯爷,可有人证、物证?”
白夫人说话时,景雍贺一直低着头,双手交叠于小腹之上,两个大拇指一直不停相互绕圈,听见鲍奇羽询问,他缓缓抬头,却是望着白夫人,眼神平静道:“夫人,若是此刻你能说出实情,之前一切我既往不咎。”
看到景雍贺于堂前示弱,白夫人更是相信景雍贺手里没有证据,现在是在拿话诓骗自己,她偷偷掐了自己一把,眼中浮起水雾,“侯爷与妾身三十载夫妻,妾身是什么样的人,别人不清楚,侯爷您还不知道吗?您今天拉着妾身到这京都府衙,外面的人要怎么说咱们,难道您真就不顾这夫妻之情了吗?”
一番话说的声泪俱下,景雍贺长长叹息,“原来都三十年了,我竟真不知你是什么样的人。”
白夫人被景雍贺专注的目光盯得头皮发麻,突的就见景雍贺笑了一下,“鲍大人,人证便在堂外侯着。”
鲍奇羽一拍惊堂木,“传证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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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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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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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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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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