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别藏了,知道你在里面偷着乐呢。”

  随着尚天堂的目光看去,门帘后方一个老者面带着笑意走出。

  老人背挺得笔直,行步有风,遍布皱纹的脸上,一双眼格外有神,有种不怒自威的霸气。

  “臭小子,一走就是几年,难得回来一次就不能让老头子我乐呵乐呵?”

  尚天堂起身拍了拍膝上的尘灰,扯扯嘴角,指向墙上的遗像,“老头子别扯开话题,墙上这玩意怎么回事,没人陪你合照就自个儿挂上去鉴赏了吗?”

  老人背着手轻盈走来,“这不是怕没人给我处理后事。”

  说完,还煞有其事的点上几炷香插在神台。

  “无儿无女,唯一的俩徒弟都跑了,快十年了人都不见,我也不知道哪天闭上眼还能不能再睁开,这不提前趁着打折优惠把后事处理好……山后头还有块碑呢,要不要去看看。”

  周夏羽眼角抽了抽,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给自己办丧事的……同时,也对尚天堂和老人之间的师徒关系感到有些莫名其妙。这两人说话语气咋就那么像啊。

  ……

  头顶天花缺了一个口子,晚月的余光斜穿过缝隙,落在庙堂的木桌子上。

  桌上摆着几道简简单单的菜,一条蒸的不怎么样的石斑,一碟不知道是不是手榴弹碎片的青椒煎蛋,还有一盘炸的黑糊的豆饼。

  当然,少不了一瓶陈了二十多年的老酒。

  “……没想到啊,时过境迁,你小子还收徒了。”鸣海老先生喝着烧酒,脸上荡起红晕,发自内心的自豪和骄傲,目不斜视的盯着桌对角的一男两女,“还拐了两个姑娘。”

  “老头子你这把碎嘴还真是没改过啊。”尚天堂倚着桌,一杯一杯的烧酒往嘴里灌。

  周夏羽则像个被老师点名的学生一样规规矩矩的端坐着,不断点头,赔笑。他有种坐台小姐的错觉。

  “鸣海前辈,听天堂说,您是一位很厉害的驱魔师,能够给我帮助和学习的机会……不知道,到底要做些什么?”

  酒过三巡,看着眼前师徒二人喝的差不多了,周夏羽才敢开口问。

  “哦?原来这小子是这么评价我的呀。”鸣海哈哈大笑起来,伸手拍了拍天堂的肩膀,“抬举了抬举了,我只不过一个区区老头子,晚上夜尿都费劲,哪里还敢给年轻人建议。”

  一旁英子砸吧着吃菜,自言自语的嘟囔一嘴,“这老爷爷真是驱魔师吗?”

  看起来没有八十也得七十九,这个岁数在广场耍太极时不时都得停下来换口气,整就一个普通老头子,哪里有点驱魔师的威风。

  周雪晴吃饭的速度很快,可能是饭菜不合胃口,巴拉几筷子就停手,然后识趣的拉着英子到庙外吹风,不打算掺和男人之间的事情。

  走了俩麻烦,周夏羽方才继续,“老前辈,我没什么本事,但我想保护好我身边的人,麻烦前辈能够传授我一些诀窍和本领。”

  他垂下头,如面对上司一样卑微的恳求。xiumb.com

  鸣海眯着眼,打量了眼前的男人,又瞥了一眼身旁吊儿郎当的天堂,像是在提醒“看看人家”。

  “拜托了老前辈!”

  周夏羽头压的更低了。

  “诶诶诶,小伙子你不用那么拘谨。”鸣海拉住了就要跪下的周夏羽,双手放在他胳膊上来回捏了捏,满意的笑了笑,“要成为驱魔师可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首先就得先确定,你是属哪门哪派,祖上又是何人?”

  比如阴派,擅长捉妖镇灵,以自身为容器吸收灵体,针对部分邪灵恶鬼有着奇效,但伤敌一千自折八百,长久以往,过半百还活着得偷着笑,六十还不走都能放鞭炮在阴曹地府摆几桌。

  再者便是阳派,硬桥硬马,以灵符咒法为手段,属于通天之术,能判星辰,知阴阳,但根正苗红的纯血统阳派已经不多了,遗落的道术绝的绝,断的断。

  只有知晓是哪派血脉,才能进行下一步。

  见周夏羽犹豫,尚天堂开口,“他和我一样都是阴派的……老头,这年轻人的爷爷你应该听说过。”

  鸣海“哦”的挑了挑眉,饶有兴趣的等待着下一句。

  “周农。”

  这是尚天堂从陆无那边得来的情报,不费多少功夫就能从档案系统里面调出来。

  在听到这名字后,鸣海眼角抽了抽,暗沉的眼珠子瞬间透彻起来,“你是周农的孙子?”

  “额……”周夏羽有些尴尬的挠了挠脸,他能说自己已经记不得爷爷的名字了吗?

  “你是周农的孙子?!”鸣海又重复一遍,喜悦在眉梢荡开,“怪不得啊!我说咋第一眼见你那么熟悉呢,原来是他的子孙啊!好啊,妙啊!周家没有绝后!”

  周夏羽茫然的陪着点头,但却不知道这到底妙在何处。

  “来来来,给老头子我露两手。”

  像在期待,又像是在考验。鸣海舔了舔发白的嘴角盯着看。

  “这……这样?”周夏羽把两只白皙的手抬起,手臂细的和女人没什么两样,完全看不出一点训练痕迹,角落尚天堂看着都不由啧了啧舌头,“果然是小白。”

  鸣海慢慢敛回目光,抬起干瘦的手掌猛地抓住了那嫩白的手臂。三根手指好似点穴那般在臂上滑动,不等周夏羽反应,指头已经游走到了胸口……然后是脖子,最后绕了一圈落在了背上。

  “老前辈,这,这是要做什么啊?”

  中医推拿吗?

  鸣海不发一语,一只手控制住不让周夏羽逃开,另一只手在他颀长的背上来回拍了拍,加点粉末,就像是在案板上和面。

  “痛痛痛痛——”

  周夏羽忽然感觉体内一阵燥热,喊出来的声音都带着些许热气。

  下一秒,他身子被猛地弯下,鸣海单手掐住他脖颈,用力往上一提!

  像在操控玩具一样伸出左脚,勾住周夏羽的下摆,收回右手,擒住周夏羽的腰怀……就这样,鸣海擅自主张带着周夏羽在并不宽敞的空地里上演着一场优美的“二人舞”。

  但舞姿越来越不对劲,周夏羽面色发红到几乎要冒出火光……

  尚天堂察觉到了这一点,刚要出声提醒……

  哧——

  一阵炽热于头顶飞过,尚天堂愣住了,缓缓转过头,看到后头不远处的墙壁上,挂着一团火……在黑暗中扑哧闪烁的明火,几秒后熄灭,留下了一块漆黑。

  再回头看过去,打出那一掌的人……正是周夏羽。

  此时,这个被无情摆弄的男人,指尖滴着血,被浸红的手掌溢出微微火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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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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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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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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