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触及天花板,却不只是天花板,还有一盏再精致不过的水晶灯。
这下林招月的灵魂才从梦境里清楚地回来了,反应过来自己在沈家,清晨的光不足以穿透厚重的窗帘,林招月在床上四仰八叉地躺着,发了会呆,这才慢慢地将堆到胸口的被子推下去,遮住翻起来的真丝睡裙。
除去周身的痛,林招月的脸色还有点儿红。
第一个反应,这他妈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梦。
第二个反应,印象里自己以前的睡相似乎没这么差。
另一边,沈延川穿着拖鞋走下大理石台阶,右手握着白瓷咖啡杯,杯中蕴着层层热气,他送到薄唇边抿了一口,雾气熏得眼睛热热的。
这个时间点这座房子里没有多余的仆人,因此走到餐厅才看见忙碌了一早上的刘姨。
对方听见他的脚步声转身恭敬地叫了一声“少爷”,后者慢吞吞的回了一句“嗯”。
沈延川瞥了一眼长方形餐桌左上角的位置,是空的。
刘姨察言观色,向他汇报对方的行踪,“小小姐还在休息,需要叫她起来吃早餐吗?”
杯底触及桌面,手腕儿压着杯口,陶瓷底面滑过桌面,发出微不足道的摩擦声。
刘姨双手放在身前,余光忽然瞥见少爷的脸,原本纤细锋利如柳叶刀片的人,此刻像是想到了什么,表情异常柔和。
刘姨收回目光,少爷今天心情好,还是让小小姐多睡一会儿吧。
万籁俱寂,又是一夜。
林招月在房门被轻启的那一刻就醒了,但没睁眼,睫毛盖着眼睛,睡颜恬静平和。
她今晚开了空调,调到室温26度,三档热风,预热半小时,所以那人刚走进来就感觉到了热。
这样一来,林招月睡觉踢被子也能被理解,她很热,所以理所当然地不想盖被子。
那人脚步声好轻,可林招月听出来是谁了,一步重两步轻,他可真悠闲。
不过这也怨不得沈延川,毕竟这是他家,但林招月气得牙根痒痒,太阳穴紧绷着,算准沈延川什么时候走到自己腿前的时候,正好一脚迎面踢过去把他放倒。
柔软的地毯铺满了房间的每个角落,他慢慢走近,像一只慵懒的猫,在床前站定。沈延川垂眼看着床中央仰面睡着的女孩儿,神情古井无波,垂着的长睫绒而密,在下眼睑投下小半阴影。
沈延川能有什么坏心思呢?他只是喜欢“观察”林招月而已。
男人俯身接近床上躺着的人,林招月两只手都放在被子外边,舒适地盖过头握拳。嘴唇不点而红,随着呼吸嘴唇微微翘起,像熟睡的婴儿。
他一只手揣在裤兜里,空着那只伸出来,把林招月搁在头顶的拳头拢入掌心。
林招月觉得眉心有点儿痒,虚着半边眼,透着条缝望身上的人,黑眼珠往下瞥,脑子里疯狂计算现在出腿能不能把人踢翻,然而潜意识里却被某些人压着,脚趾一根根揪紧了,这腿还是踢不出去。
男人像是没察觉到异样,裹着林招月的手下移摸到腕骨,脆生生一块,骨细如玉。
其实已经听见她逐渐加重的呼吸声了,余光也看见并起来的双膝了,但沈延川就像是没发现,手翻了个面,掌心贴上女人胶原蛋白满满的脸蛋,顺着脸侧弧度下滑再下滑,在某个位置的边缘停住了。
他的手堪堪放在林招月的脖颈与锁骨链接那块凹陷处,掌心完全与林招月的肌肤熨贴着。
被沈延川抚过的地方像是温度自动升高的电热毯,偏偏除了那块儿以外其他地方体温都很正常。
气得林招月简直想怒骂自己不争气的身体,干嘛那么听他的话!
沈延川的身形压低再压低,林招月慢慢吐息着,两人的呼吸交织在一处。
女孩儿的脸泛起潮红,眼睛彻底闭上了,说不清是因为害羞还是愤怒,沈延川的手很凉,他一年四季都是如此,并不因为过高的温度发热,不过林招月却不是。
忽然间,空气里一直纠缠着林招月的另一股气息溜走了,她却压根不敢睁开眼看,只能靠除了视觉以外的感官去探索他的行动轨迹。
但越是这样,周遭的一切就更敏感了。
“你出了好多汗。”
沈延川的烟嗓在耳边猛地炸开,林招月吓得抖了一下,随即懊恼,靠……没控制住……
如果说平时的沈延川端着架子是酒窖里最贵的那瓶精酿,那晚上的沈延川就是烈酒,光是抿一口就让人从舌头到心口都烧得热。
可林招月还没抿呢,人大概就已经上头了。
“明明这么热,怎么还开空调?”
不这样怎么装给你这个混蛋看,林招月这么想着。
沈延川似乎是在回忆,“前几晚我也帮你开了热风,不过温度很舒服……你叫得也舒服。”
林招月瞬间炸毛,“谁他妈叫了?”终于忍无可忍,下意识睁眼,怒目而视。
沈延川没忍住笑了,嘲讽意味很浓,“骗你的。”
四目相对间,附近的空气都变得粘稠。身下人的眼神犹如某种受惊的狗狗,在远处落地灯的余光中,眼尾泛着濡湿的红。
沈延川的后槽牙紧了一下,嘴角忽然拉开微妙的弧度,他的眼睛和林招月隔着不过二十厘米左右的距离,而林招月还没有完全接受他这人白天一个样晚上一个样的现实,满脑子里都是某种虚无的不真实感。
下一秒,这种间隔的距离忽然被人堪称强硬地打破。
沈延川单手钳着林招月的双手,那只原本贴在她颈侧的手就这么忽然地挪开,林招月的瞳孔倏然间放大。
沈延川面无表情,“好香。”
他将脸直直埋进林招月的颈窝,深吸一口气,鼻尖顶着那块敏感到不能再敏感的软肉,嘴唇贴着林招月的肌肤。
说这两个字的时候,鼻息间的热气一股脑涌出来打在上边,引出一阵狂热的涟漪。
林招月红着脸梗着脖子答,“……因为这是你的沐浴露味道。”
原来是故意的。
林招月看不见沈延川的脸,他可恶的脑袋埋在自己颈窝里,热气扑在锁骨处,那块儿肉连着骨头就都麻了。
但嘴上的爽快是不能放过的,于是林招月自然而然地说出这句话来。
沈延川动作一顿。听不出什么意思,“怪不得。”
林招月嘴上没回他这话,手上倒也没闲着,在怔愣了二十秒以后干脆顺势一胳膊搭上他后颈,借着这个支点抬起上半身,像个大型挂件。
沈延川见她这样就突然笑了,笑得有点儿狂,和林招月梦境里那种狂有点像,虽然算不上张扬,不过也是林招月没见过的新鲜模样。
林招月的手还挽着他的脖子,俩人之间的距离很近很近,但这一刻开始林招月已经完全反应过来,眼睛看着他,心里莫名地特别不得劲儿。
很他妈想给这张脸来上一拳。
装什么呢,就你会端。
越这么想着,就越想看他这张假脸失控的模样,就越想把他这身精致无双的皮给撕下来甩到天边去。
但人的行为总归还是由大脑来支配的,而不是随心所欲,所以手也确实伸出去了,不过是化拳为掌,然后放在了另一只手的手背上。
也因此林招月变成整个人吊在沈延川身上,对方伸出手扶在她瘦弱的脊背上,摸到两片蝶翼。
“哪来的。”
“你猜?”
林招月倏然用力,抱着他翻了个身,沈延川的身体被林招月压在身下,发丝在雪白的枕头上散开,柳叶刀似的眉眼凉薄地看着她。
林招月伸手摁在他脸旁边,细长的手臂撑着,柔软的床垫立刻就陷了一块下去,紧接着林招月气冲冲地质问,“你就是这么对我的?白天躲我躲得跟我是什么洪水猛善一样,每天半夜跑来站人家面前看人睡觉,你好了不起啊沈延川。”
林招月越说越气,“还敢说我是小变态!到底谁才是变态!”
沈延川不说话,眼神如有实质,在林招月的脸上胶着,承受着她的压制,面色淡然,“只是有个想要的东西,恰巧只有你能给。”
林招月明显没反应过来,“什么……”
下一刻,林招月的后脑勺就被人捧上了,无所顾忌地往前递,在嘴唇即将相碰的前一秒沈延川忽然偏头,纤薄的唇从林招月脸颊边滑过去,林招月整个人因为这种过于亲密的触碰愣住。
沈延川做这一套动作堪称游刃有余,而林招月在两人的处境被完全颠倒过来的下一秒还有空想“这人是从哪学来的这些东西?!”
然后人就整个倒在被窝里了,沈延川学着林招月的样子将她困在他身下,不过和林招月带来的压迫感堪称两个极端。
沈延川只是面色舒然地打量着林招月,看她通红的脸和耳尖,不直接回答她都话,只是说,“最近我睡眠质量不太好。”
林招月竖着眉,“那又怎样!”
“所以需要别人陪我睡。”xiumb.com
林招月难以置信,“这就是理由?这算什么理由,那你这二十多年每次睡不好的时候怎么办……”
那句“难道每次都要找人来陪睡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沈延川忽然撤回和林招月对视的眼睛,别开脸看向另一边,压着林招月的禁锢在这句话落下的同时解开,林招月抬眼看过去,只见他顺势躺到自己的身侧,仰面看着自己,也不说话,眉眼在朦胧的灯光中显出一种堪称破碎感的暖昧,林招月完全愣住了。
“那就不睡。”
林招月忽然意识到他在说什么。
以前睡眠质量不好的时候,就不睡。
一丝难以言喻的不可置信从林招月眼底生动地浮起来,面前的人像是在看自己,又像是在回溯过去的每一个难以入眠的日夜。
所以林招月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了。
想要的那样东西,只有自己能给。
沈延川甚至避开“我想要”这种语句,只说,你可以给。
或许林招月真的没有看错,此时此刻躺在自己眼下任由自己打量的沈延川和白天那个高傲冷漠的男人确实不是同一个人。
他怎么可能对着自己,对着明显对他另有所图的女人说出这样的话,简直就像是……弃犬。
被人丢掉过一次的弃犬,怀抱着对人类的厌恶和冷漠痛苦地活在世界上,但又在这一刻出于某种不为人知的原因,对着人类敞开柔软肚皮,摇尾乞怜。
为什么呢?在林招月思考的同时,沈延川已经收起了刚刚那一瞬间的“脆弱”,又变成一张毫无破绽的钢化玻璃了。
他自顾自地掀开身侧的被子,一把扬开,被面堪堪打上林招月的脸颊,莫名其妙挨了一记的林招月茫然地眨了眨眼,然后就看见对方摆出一副“本宫要就寝了”的样子。
在刚才和林招月打闹间变得有些凌乱的发丝浅浅盖着沈延川的眼皮,看起来柔软又舒适。
妈的,这可是林招月的床,这他妈,自己才是狗吧。
“?你要干嘛?”
沈延川闭着眼睛,“睡觉。”
林招月深呼了一口气,“你认真的是不是。”
对方没再回林招月,在她起身的同时迅速探手抓住她的小腿,沈延川掌心的温度就那么突然地传过来。
林招月堪称惊愕地回头,看见沈延川还是微阖着眼,指节分明的手稳稳握住她,神色悠闲。
林招月大怒,“你干嘛!你要睡这张床那你睡好了!我要去睡你的房间!”
话音落下的时候沈延川睁开眼,手还攥着林招月,像是完全看不到她因大力翻起来的裙边,眼神非常有礼地避开某些他不该看的地方,嘴角饶有兴致地翘了翘,然后以他的手和林招月的小腿相接触的地方为支点,手腕儿上慢慢用力,将林招月整个人拉到他身前。
沈延川的眼睛看着林招月慌乱的神色和被他搞得凌凌乱乱的头发,腾出另一只手拨开一缕黏在她嘴边的发丝。
“奖励你,不用睡我的房间。”
两人的眼睛在很狭窄的间距里遇上,沈延川盯着林招月不放,仿若在看一尾即将咬钩的鱼。
“可以直接睡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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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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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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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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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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