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想大概还有阿姨还在里面做清洁收尾的工作,于是抬手敲了敲门。
“我可以进来了吗?”
过了大概半分钟,没得到回应,而林招月自认已经打过招呼,也不甚在意,搁在门板上的指节转为掌,在下一秒骤然发力,就要推开客房大门。ωωω.χΙυΜЬ.Cǒm
一边开门一边腹诽,“可恶的沈延川……怎么不让我上去睡阁……”
门打开,先入眼的是远处广开的落地窗,屋子色调温暖光线明熹,地面是浅色系木地板,房间中央铺了一层和沈延川那边儿的地毯同质地但不同色的长毛地毯,空气里隐隐涌动着一股淡淡的柔顺剂清香。
但让林招月最为震惊的,还是这间屋子的陈设,简直和自家的卧室一模一样。
浅米色窗帘,配卡其色床品,清一水橡木色家具,大体而言差不多,出入在于一些别出心裁的小细节,比如床边的绿植盆栽或者国外小众设计师的亚克力茶几。
入眼第一眼发现左手边延伸进去的独立空间,隐约能看到很大一幅画框,但林招月此时只站在门口,看不到画的全貌。
这番布置看得出来是出自谁之手,毕竟有这样品味的人不算多。
震惊片刻以后,林招月还是把那句话说完,“睡阁楼……”
算了,再说下去就有点不礼貌了。
这栋房子里每个地方都是黑白灰色调,颜色灰暗到冷酷又不近人情但偏偏在这一隅。
沈延川漫不经心却从容有致地,布置了一片任何女人都无法拒绝的陷阱。
林招月简直无法想象,沈延川是怀着怎样的心态布这场局。
奢啊,真的好奢。
现在林招月很难再说他是“随手”一指把自己派来这里,心底隐约觉得对方竟然能到把空有头衔的未婚夫做到如此地步,很难说不是别有潜意识告诉自己或许这是出于某些她应该猜到的原因,偏偏又下意识地想为这份好意扣上一顶不安好心的帽子。
林招月的手还抵着门,耳根泛红。
或许自己对他的认知还不够全面。
沈延川,应该是一个危险、又很会的疯子。
于是林招月心底隐约有了一种好戏在这一刻才真正开始的感觉,她摁下心头万千思绪,迈步往里边进。
真正吸引到林招月注意力的东西,还藏在这间卧室里。
从第一眼看到开始她就隐约觉得那幅只露了一个边角的画,很眼熟,于是心头莫名涌上某种预感,心在胸膛里错落地跳,林招月每近一步,呼吸就浅一点儿。
距离拉近,那幅画从画框,到整个右下角,再到全貌,彻底落在林招月的眼里。
她睁大眼睛难以置信,“这是……”
画里那人站在偌大舞台上,舞台乃至周围一片漆黑,画的笔刷在其他地方都落得非常粗野,独独除了画面正中间那个背影。
背影属于一个女人,她穿着一身芭蕾舞裙,雪白系带将头发挽在脑后,画者用极其细腻的笔触一寸寸点出她纤弱的脊背,漂亮的蝴蝶骨,高高抬起的细长手臂,线条饱满的笔直双腿。
一层薄纱笼在她头上,身姿优越的少女独享一盏舞台光,从容地享受着自己的美,也大大方方让别人感受她的美,清得超脱,冷得出尘,雪白的薄纱以头顶为起点,到小腿终结,像在她的身体倾洒下一条银河。
林招月记得这段是《吉赛尔》里的第二幕,湖边,暗林,墓地,在重重鬼影中,美丽的幽灵新娘吉赛尔被米尔达唤醒。
画里的人堪堪露出半个侧颜,看不太清脸,但林招月知道她是谁。
任何人都可以不知道,但她自己没道理不认识自己。
画里的人,是自己。
身后似乎有脚步声踏过寂静走来,停在林招月身后几步远的位置。
与其说是眼熟,不如说在很多年前,林招月曾经看过它的另一个版本。
印象里,自己只跳过一次吉赛尔。
同一个舞台,同样的装束,这幅画的视角与那幅令林招月刻骨铭心的画有着本质上的差别。
许远乔画的吉赛尔,舞台上有繁重厚密的红色丝绒幕布,有灿若金华的明亮灯光。他只画吉赛尔浴火重生,绝对不会选画第二幕的幽灵新娘。
而这幅摆在林招月面前的油画,只有黑与白两色,极致的冲突与不容,用近乎诡潘的幽黑独独捧出画面中的女人。
她姿态从容,面上轻纱皎若月光,多么圣洁,多么高高在上。
这是画者眼里的自己吗?
同一片空间内有两簇呼吸声,林招月没有回头看。
漫长的沉默之后是回忆涌现牵连连出的绵密痛苦与无尽的眷念,仿若一场声嘶力竭的拉锯战。
林招月不愿意去猜测后面那人是不是沈延川,在这样的审视间倏然做了打破僵局的那个人。
她往前踏过几步走到画前,望向它的目光隐隐动摇,林招月伸出手轻抚过画布表面,出乎意料地没在上面摸到任何可以堪称装裱的玻璃。
入手是一片空空,直到指尖直愣愣地摁在早已干涸的油彩之上。
“这幅画很漂亮。”
林招月看也不看身后的人,指腹掠过紧实平整的棉帆布。
身后的程昱仿佛陷入回忆,“自从少爷把它带回家,已经是第八个年头了,我们却是第一次看到画里的人。”
八年,那一年,林招月十七岁。
程昱看着林招月的背影,毫不掩饰的夸赞,“林小姐,你本人比画更漂亮。”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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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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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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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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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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