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子夜时分,一直到旭日东升,两人才来检验结果。

  孟星河深深吸了一口气,运转内力刺激心口的蛊虫。

  他的内力运转到周身,可是,这一次他心口再没有了任何痛楚。

  他惊喜不已地望着姜云韶,“不疼了!”

  姜云韶也替他高兴,“你再多试两次!”

  孟星河点头应了一声。

  他披衣起床,目光在房里扫视一遍,然后落在桌上的茶壶上。

  他走过去抓起茶壶,运转内力一下子将茶壶劈碎!

  他再一掌击中碎片,让所有碎片化作了齑粉!

  即便这样行动,他心口仍旧没有传来疼痛。

  这意味着,曾经在他心口盘踞并且一动用内力就会苏醒啃噬他心口的蛊虫,已经离开了他的身体,回到了姜云韶体内。

  他,终于摆脱了致命的蛊虫。

  他终于能做回正常人了!

  孟星河转身看着姜云韶,整个人都散发着病气尽去恢复强大本领后的那种自信,那种意气风发!

  他大步走向姜云韶,一把将人抱起来,满屋子旋转。

  “韶儿,蛊虫离开我了,我从此再不用受它桎梏,我自由了!”

  “韶儿!”

  “谢谢你,韶儿……”

  “谢谢你。”

  孟星河将她放下来,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深情眼眸紧紧凝视着她。

  “韶儿你知道我现在有多开心有多快乐吗?不止是因为我自由了,更是因为我真切感受到了你对我的爱——”

  “若不是你真心想为我转移蛊虫,它根本不会受到感召,它根本不会离开我去往你的身体里。”

  “但凡你有一点点不愿意为我分担,它都不会回你体内。”

  “所以韶儿,今天蛊虫能转移成功,说明你真的爱上了我,你想用你自己来替我,你想用你的命来换我的命——”

  说到这儿,孟星河不由将姜云韶紧紧拥入了怀中。

  再没有什么比他发现他的韶儿对他一片真心更让他欢喜了。

  他真心所爱之人,也回报给了他一颗同样的真心。

  姜云韶抬头看着感动到红了眼眶的男人,有点好笑。

  原来发现自己被爱,竟然能让人这么欢喜吗?

  她恍惚回想了一下自己每次发现孟星河好爱她时那种欢喜……

  她想起上一次孟星河宁可自己短命也不肯再碰她不肯把蛊虫还给她时,她那种感动到想哭的心情……

  她想起婆婆宁可自毁名节也要替她背黑锅的时候,她满腔快要爆炸的快乐……

  她忽然就理解了孟星河此刻的快乐。

  被爱着,的确是很快乐的事。

  她依偎在孟星河怀里,摸着他的心口,轻声说,“我最爱的孟哥哥,恭喜你重获新生,恭喜你从此能御风化龙,翱翔九天……”

  孟星河笑出了声。

  他抱着心爱的妻子许久以后,努力压下心底的情绪,温柔说,“我们去牢里,我们去试试把蛊虫转移到郑国公体内。”

  姜云韶点头。

  蛊虫这玩意儿,谁愿意养在自己身体里?

  哪怕这蛊虫或许不会伤害到她,她也不愿意养着。

  她跟孟星河洗漱穿戴整齐后,便准备在不惊动姜家人的情况下离开。

  谁料刚走到侯府那边,就看到了孟侯爷走来。

  孟侯爷一身官服,瞧了一眼小两口,指着姜家说,“你们俩跟我去姜家,关于赵澹的事,今天是时候告诉姜家人和你二姐了,毕竟等会儿我就要把赵澹抓走关进牢里去了。”

  姜云韶愣了愣,然后牵着孟星河的手,乖乖跟着孟侯爷走。

  三人来到姜家时,姜家人正在吃饭。

  极少出来的姜若兮也在饭桌上。

  姜席玉和姜夫人看到亲家公来,含笑招待,孟侯爷却开门见山,面色沉重地说,“我今天来,是要带赵澹走的。”

  “……”

  一听赵澹的名字,所有人都安静下来,脸上的笑也消失不见。

  尤其是姜若兮。

  她掐着掌心望着孟侯爷,苦笑道,“您已经有证据证明,赵澹触犯律法了,是吗?”

  孟侯爷点头。

  他说,“我已经查明,他那天晚上给韶儿下药并非受人胁迫,他是奉了郑国公的命令,为虎作伥。除此之外,我还查到了一件事——”

  姜若兮掌心已经被自己掐破了。

  她盯着孟侯爷,“您请说,我能承受得住。”

  孟侯爷叹息一声,“我还查到,赵澹带你这个妻子回老家迁坟的真正目的是,要卖掉你,他要把你这个妻子卖给郑国公。”

  姜若兮本以为孩子流产跟赵澹有关就已经足够让她绝望了,没想到,赵澹竟然还要把她这个妻子也卖掉!m.χIùmЬ.CǒM

  她错愕地望着孟侯爷,难以置信,“不可能!我都不认识郑国公,他怎么会要我?”

  姜家其他人也目瞪口呆,被这个事实惊到了。

  孟侯爷扫了一眼众人,继续往下说。

  “郑国公买你的目的并不是你们想的那样,这事儿说来话长。”

  “郑国公被国公夫人下了蛊,他想取出体内蛊虫,又寻不到办法,就想了一个歪招——抓小女孩养蛊,然后用小女孩体内的蛊虫帮他引出心口蛊虫。”

  “而养蛊是很麻烦很复杂甚至堪称离奇诡异的事,不是随便找个女孩就能行的,他养蛊需要生辰八字很特殊的姑娘才行,也就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姑娘,譬如韶儿。”

  “所以他会提前培养一批奶娘,然后在全国范围内搜索,只要发现了有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姑娘,就会把奶娘送到那户人家里,专门为他哺育那个小姑娘。”

  “而他会通过让奶娘服用养蛊之药物的方式,来改变小女孩的体质,只要小女孩服用了奶娘乳汁里的药物,几年下来就能具备养蛊的身体条件。”

  “然后,他便会让奶娘在他们定好的地方将那小女孩弄丢,再把小女孩秘密带到江州的一处地牢里,统一放血养蛊。”

  “韶儿就在那地牢里被关押了几年,她的血也养出了一条蛊。”

  “根据郑国公的心腹说,郑国公当时就想强迫韶儿,用韶儿体内的蛊帮他引出心口蛊虫,可是没想到,韶儿在被押去见郑国公的时候,恰好遇上了前朝遗臣来刺杀郑国公,韶儿趁着混乱逃脱了,此后再无任何消息。”

  “更不妙的是,前朝遗臣虽然刺杀郑国公失败,可是站在郑国公身边的精通养蛊的蛊师老头儿被前朝遗臣误杀了,这也就意味着,再也没人能帮郑国公养蛊了。”

  “而地牢里那上百个放血养蛊的女孩子只有韶儿一个养蛊成功,其他人全都失败了,唯一养蛊成功的韶儿还偏偏逃跑了,这也就意味着,郑国公失去了唯一的希望。”

  “这也就是为何十多年过去,郑国公还在受蛊虫折磨,至今没能解脱的缘故。”

  “他培养出来的唯一解药,韶儿,销声匿迹逃脱他的掌控了。”

  “郑国公曾灰心绝望了一阵子,不过后来他看到了希望。”

  “他想,上百个女孩子里只有韶儿养蛊成功了,那么,是不是韶儿的血脉有特殊之处?”

  “韶儿都能养蛊成功,那,韶儿的姐姐,韶儿的娘亲,是不是也能养蛊成功?他想用这两人再来试试养蛊……”

  “可时隔几年,韶儿的爹已经升官做了三品太仆寺卿,经常给皇上赶马,是皇上跟前的红人,他不想贸然去动姜夫人,怕引来祸患……”

  “于是,他盯上了韶儿的姐姐,也就是姜家二姑娘姜若兮。”

  “他让对他忠心耿耿的赵澹追求姜若兮,又让赵澹娶了姜若兮。”

  “从此姜若兮成了赵澹的夫人,赵澹经常会在饭菜里给姜若兮下那种能改善身体以血养蛊的药。”

  “姜若兮嫁给赵澹三年,她的身体也被调养了三年,直到前不久,她的身体终于具备了养蛊的能力。”

  “于是,赵澹便奉命带着姜若兮回老家迁坟,目的就是制造一场意外,让姜若兮小产,假死,然后偷偷把姜若兮交给郑国公……”

  “不过后来事情有了转机,因为韶儿回来了。”

  “郑国公发现当年那个能救他的小女孩终于回来了,他哪儿还会再自己去琢磨怎么利用姜若兮的身体来养蛊?蛊师已经死了,他自己根本不会养,养蛊还得慢慢琢磨,不知道几年才能有结果,可韶儿却是现成的可利用的解药,他便让赵澹放弃计划,不必再让姜若兮假死。”

  “可惜他的命令去得晚了,赵澹接到命令的时候已经让姜若兮小产了,此事已无力回天……”

  孟侯爷缓缓说完这些,便叹息着看向姜若兮。

  姜若兮整个人已经瘫软了。

  她捂着嘴唇大颗大颗掉着眼泪,她哭得浑身颤抖。

  她从来没有想过,赵澹不仅伤害了她的妹妹,伤害了她的孩子,赵澹连对她的那份爱都是假的……

  原来从一开始,赵澹就是奉了郑国公的命令来追求她,赵澹的目的是为了把她养在身边好给她喂药,最后把她卖给郑国公做养蛊的容器……

  真是讽刺啊,这样一个人面兽心的东西,她竟然还真心爱了三年!

  她竟然爱了这个男人三年!

  一想到这个男人欺骗她这么久,骗得她这么苦,她杀了赵澹的心都有了!

  不止姜若兮。

  姜家所有人都有杀了赵澹和郑国公的心。

  这两个畜生!

  害了她们小女儿,又来害她们大女儿,他们姜家怎么会招惹上这样的恶魔!

  姜席玉看了看哭得崩溃的大女儿,又看看站在孟星河身边同样红着眼眶的小女儿,他撸着袖管站起来,怒气冲天,“亲家公,你要去面圣是不是?我跟你去!不弄死郑国公和赵澹,我不叫姜席玉!”

  孟侯爷点头,“好,我们一同去。”

  孟侯爷让人去后院抓赵澹送衙门,然后跟姜席玉一同离开。

  姜云韶捏了捏孟星河的手指,然后上前安抚哭成泪人的姜夫人和姜若兮。

  她跟哥哥一起送姜夫人和姜若兮回房后,才发现,今天没见到章嫣然。

  她扭头问姜世荣,“三嫂呢?”

  姜世荣抿了抿唇,然后,红着眼眶望着姜云韶,“她昨天傍晚就回娘家了,可能……以后都不会再回来了。”

  姜云韶震惊之中,又夹杂着几分终于来了的恍惚。

  三嫂想要和离的心,早就跟她透露过,她没有想到,这么多天过去了,三嫂还是坚定地选择了和离。

  她上前抓着姜世荣的胳膊,“你舍不得三嫂是不是?”

  姜世荣猛点头,眼泪啪嗒啪嗒直掉。

  姜云韶轻轻叹息一声,“三哥,你喜欢三嫂,就做给她看啊,你自己知道你喜欢她,可是你做过一件喜欢她的事吗?不止我们这些外人没有感受到你对三嫂的偏爱,连三嫂自己都没有感受到你的爱意吧?”

  看着沉默不语的三哥,她又说,“三哥,你要是真的想挽回三嫂,就改头换面重新做人,她不喜欢你不上进,那你就上进啊,她也不是非要你考状元,你就考中个举人也行啊!她不喜欢你跟别的姑娘纠缠暧昧,那你就从此只守着她啊!她喜欢做什么,你陪着她去做,她想要什么,你想尽办法取来送给她,这样不就行了吗?感情哪有那么复杂,你全心全意都是她的时候,她自然能感受到。”

  停顿了一下,她又说,“可是如果三哥你觉得,你要逼着自己做出这么多牺牲和改变才能挽回三嫂,这太不划算了,你做不到,你也不想去做,那么你就索性洒脱一点,放开三嫂的手,成全她让她去找一个比你更好的男人。你做不到的这些事,别人可以做到,你不能因为你做不到就觉得是三嫂要求高,三嫂她那么好,她配得上更好的男人。”

  她戳着三哥的心口,缓缓说,“你要么,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好,去做那个能站在三嫂身边的男人,要么,你就腾位置,把她让给别人。你要清楚一件事,三哥,你若是自己一心想做个没用的人,那么,这样差劲的你就只配得上一个差劲的姑娘,你没资格要求那么好的三嫂降级低嫁给你,陪你碌碌无为委屈一生。”

  姜世荣泪眼朦胧地望着姜云韶。

  然后,他转身就跑了。

  “我去跟嫣然说,她可以住在娘家,她可以不见我,但是请她等我一年!若是我还考不中举人,我,我这个废物就主动跟她和离!”

  姜云韶看着姜世荣的背影。

  她摇头好笑。

  但愿三哥能改掉恶习,能上进,能重新求得三嫂原谅。

  她的三哥只要改掉恶习了,三嫂回到姜家就能逍遥一辈子了,婆婆疼,夫君爱,多好啊?

  姜云韶转身走向孟星河。

  孟星河低声说,“你想知道那个柳姑娘如今过得怎么样吗?”

  姜云韶惊讶抬头看着他,“你在关注这个柳依依?”

  孟星河轻嗤一声,“是她自己撞到我手上来的,她大手大脚早就花光了钱财,一直在找咱们三哥,我们成亲那天,她竟然还狗胆包天想来闹事,我让人把她打了一顿……然后呢,咱们那聪明的三嫂见状立刻找来一个英俊的骗子假装才高八斗的学子,她让那骗子搭救了浑身是伤还没银子去看病的柳依依,之后又让骗子故意撩拨柳依依,柳依依见你三哥已经不搭理她了,又以为这个骗子当真满腹诗书来年必定能中举人,于是就跟这个骗子一起在三哥拿钱租赁的宅子里过起了逍遥日子……”

  姜云韶惊讶望着孟星河,“然后呢?”

  孟星河轻笑一声,在她耳边低声说,“然后啊,三嫂就在柳依依跟那骗子被翻红浪的时候拉着三哥去看了一场,三哥看着他一心怜悯的姑娘在他租赁的房子里跟别人乱来,被他撞破了居然还骂他废物骂他自己没本事哄不住女人,愣是被气哭了……”

  姜云韶不厚道地笑了出来。

  孟星河继续说,“三嫂美滋滋欣赏了一回三哥被气哭的场景,就心情贼美妙的抛下三哥,跟她章家的哥哥回章家去了,而咱们三哥在三嫂离开后,也挥着大扫帚哭着骂着把柳依依赶出了那房子,柳依依无家可归,那骗子就带着她和她丫鬟离开了,说是要回老家成亲……”

  说到这儿,孟星河摇头啧啧一声,“可是离开京城以后,柳依依会是个什么样的命运,这就很难保证了……”

  姜云韶挽着他的胳膊,听得贼爽快。

  柳依依落进了骗子手里,下场绝对不会有多好。

  三嫂应该能舒心了。

  ……

  牢里。

  一夜过去,被挖去双目的痛已经让郑国公精神恍惚。

  他趴在稻草上,听着脚步声靠近,下意识往墙角缩了缩。

  姜云韶站在这个狼狈得不成人形的国公爷面前,眼神平静。

  “我公公定北侯和我爹已经带着丹书铁券进宫面圣了,一同带去的还有你这十几年所做的种种罪孽的罪证。”

  “你还不知道吧,你的心腹已经全部招认了,他的证词足以让你被下狱查办。”

  “你这些年关押杀害了多少个无辜的女孩子,你为了你自己的私欲谋害了多少条人命,这些事足以让你被褫夺国公爵位五马分尸,国公府将会被查抄,你的儿子东方景策也会成为被流放的贱民——”

  “你东方一家,将会自此断绝,世上会再无你的血脉。”

  不知道是不是姜云韶这“血脉断绝”四个字太残酷,郑国公终于沙哑开口。

  他抬头,用那没有眼睛的血窟窿“望”着姜云韶的方向,缓缓说,“我儿子是无辜的,他从小到大没有沾染任何罪孽,他是无罪的……”

  姜云韶手握匕首一下子捅进郑国公的心口里,同时嗤笑一声,“现在心疼儿子了?现在想保全他了?那你把他带到白云观想推他出来替你背黑锅的时候,你怎么没想过他是你儿子?你要牺牲他的时候,你怎么没想过他是你儿子?”

  不等郑国公说话,姜云韶就嗤道,“哦,明白了,因为那时候你胜券在握,你以为你能将你体内的蛊虫转移给我,从此你就可以娶妻纳妾再生它十个八个孩子,一个东方景策可有可无,死了就死了,没关系,是吧?而现在么,你知道你这次再无生路,你死了东方景策将会是你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所以你舍不得他死了,你希望他为你传递香火,是么?”

  郑国公紧紧攥着稻草,咬牙忍受着心口的剧痛,不肯回答姜云韶的话。

  他只重复道,“我儿子是无辜的,我儿子是无辜的,别牵连他,别牵连他……”

  姜云韶蹲下来,望着郑国公。

  她说,“你这个父亲杀人作恶时,就注定了你儿子会被你连累,你求我们别牵连他,那你自己又为何要将他牵扯到这样的罪过里来?”

  郑国公张了张嘴,半晌也没有说出话来。

  姜云韶又说,“其实我怀疑,你心里是恨东方景策的吧?所以你才会毫不犹豫牺牲他,让他为你做替罪羊……瞧瞧,他身上流着国公夫人的血,而国公夫人给你下了蛊,你觉得你的一生都被她所害,你又怎么会喜欢她为你生下的儿子呢?说不定,她的死都是你一手操控的吧?”

  姜云韶伸手抓着郑国公的下巴,问道,“东方誉,你的夫人是被你害死的,对吗?”

  东方誉沉默的时候,姜云韶示意孟星河将东方景策带来。

  很快,脚镣声响起,狼狈不堪的东方景策被狱卒押上前。

  他显然已经听到了姜云韶那些话,他此刻泪流满面,哽咽道,“爹,我娘……我娘真的是被你害死的吗?”

  东方誉忽然听到儿子熟悉的嗓音,再听到儿子的质问,他瞬间慌神了。

  他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爬行着往前,“策儿……策儿……”

  姜云韶等的就是他此刻心神大乱的时候。

  这种时候,他才会忘记蛊虫的事,才会失去所有防备和抵抗力,也许,她就能趁机将蛊虫转移过去了……

  姜云韶抬头看了一眼孟星河,两人互相一点头。

  姜云韶用匕首割开自己手腕,然后翻转手腕将流淌着鲜血的手抵着郑国公心口的伤口处。

  郑国公心口有蛊虫,她将手腕放在这里,应该对她自己体内的蛊虫更有吸引力。

  她闭上眼睛,用尽毕生所有心力,让体内蛊虫去郑国公体内与那另一只蛊虫相会。

  她牢记着孟星河的话,只要她的心念足够强烈,只要她一心想让蛊虫去郑国公那里,蛊虫就多半会听她的话,一如她六岁那年。

  毕竟这蛊虫是用她的血养大的,她虽然不是蛊师,可对蛊虫多多少少会有操控之力。

  鲜血一点点流淌,姜云韶和孟星河盯着鲜血,同样期待奇迹的发生。

  双目失明的郑国公对此一无所知,他满心都只有他在这世上唯一的儿子东方景策,他一直在喊着东方景策的名字,一直喊着。

  而东方景策早已经被狱卒捂住了嘴巴,只能发出呜呜声,无法告诉郑国公眼下正在发生什么。

  这样持续了一会儿,姜云韶不敢再继续放血,便抬手接过孟星河递来的金疮药和布条,将手腕包扎起来。

  她看了看手腕,对孟星河说,“我们出去说。”

  孟星河点头。

  两人并肩走出牢狱。

  来到外面,沐浴着暖融融的阳光,姜云韶运转内力试探蛊虫。

  运转过一个大周天,心口毫无异样。

  她心中窃喜,又一次运转内力试探。

  结果一样,心口没有丝毫疼痛。

  蛊虫从郑国公的手里制造回来,如今又回到郑国公体内,那个恶人机关算尽十几年,最终还是白忙活一场,还搭上了自己一条命,搭上了国公府几十年荣耀,死后也要遭人鞭尸唾骂。

  这,大概就是老天爷有眼吧。

  恶有恶报。

  孟星河扭头看着姜云韶。

  他知道,韶儿已经用内力试探过了,见韶儿安然无恙,他紧紧绷着的心弦也骤然放松下来。

  他握了握姜云韶的手指,故意慢悠悠地说,“哎呀,可惜了,我的娘子没有武功,无法用内力刺激蛊虫,咱们也就无法知道蛊虫还在不在你身体里……”

  他抚摸着姜云韶的鬓发,意味深长地说,“啧,你要是会武功就好了,是吧,娘子?”

  姜云韶眨巴着眼睛望着他。

  这是知道了她会武功,故意这样说吧?

  不奇怪,她能伤到郑国公,孟星河会怀疑她有武功也正常。

  她笑眯眯挽着孟星河的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夫君你这么遗憾,那我现在就开始学,我要学会武功,做个能跟夫君并肩作战同进退的巾帼英雄,夫君你说好不好?”

  孟星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亲了亲姜云韶的眉心,没有拆穿,反而温柔答应道,“好啊,如今我再也不是废人了,以后便由我来教你武功吧,我想,我一定会非常非常喜欢我娘子会武功的样子,因为,那样的娘子必定是最最英姿飒爽最最美丽无双的模样。”

  他握紧姜云韶的手指,低声说,“我会从现在开始,一直等待,等待我的娘子变成巾帼英雄的那一天……”

  姜云韶靠在他怀里,含笑望着他。

  她听明白了。

  这是故意在暗示她,她不用怕,她不会武功的样子他爱,她会武功的样子他也一样爱。

  她什么时候做好准备了想跟他坦白了,那么直接告诉他就好了,他会一直等着那天,并且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姜云韶忽然就无比安心。

  这个男人的温柔和包容,真的让她无限沉醉。

  她很庆幸自己能重回京城,很庆幸老天爷能让她与他相见,于是,他孟星河最终没有遗憾病故,她姜云韶也收获了最好的夫君。

  不论今后是他随她浪迹天涯做杀手,还是她随他征战沙场建功立业,他们都会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看尽世间繁华,生同衾死同穴,世世不相离。

  (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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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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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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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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