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楼的客人也在紧紧凝视着他们,谁也不敢出声。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寂静地连针掉落在地上的声音也能够听到。
也许就这样站了一炷香,严华动了,像风一样无影无踪。
众人的目光明明凝聚在他的身上,可是一瞬间就不见了踪影。
那么他在哪里?
下一瞬,他就出现在江叶身后,从空中向他刺来。
这是清剑堂的“白虹贯日”,他苦苦思索了这么久,才决定出这一剑。
剑就像虹光落下,剑尖直往江叶后颈刺去。
这一招足矣要了江叶的命。
虽然他的右腿已经受伤,可是他刚刚就已汇聚灵气在左腿上,他相信这不会比他健康时刺出的这一剑要差。
可也只是这一招而已,只要这一招被江叶抵挡住,他的剑势就会颓败。
剑客相斗有时只需一招,一招就足矣决定生死。
众人来不及惊呼“小心”,严华的剑就已刺下,离江叶只有三指距离。
在严华想来,江叶是无论如何都接不住这一招的,因为已经来不及了。
就在他将要刺入江叶的肌肤时,江叶的剑动了,就像能够看见他的剑似的。
他的剑在手中一转,反手捏剑,负于身后,剑身抵在严华的剑尖上,使他不能够刺进。
寻常剑客这样只怕连剑都拿不稳,而江叶拿剑却稳如磐石,严华使出全身威力也不能动摇他的剑。
就像风浪虽急,但却无法撼动礁石一样。
他想要让江叶的剑倾斜,于是向他的剑左侧偏移。
但江叶手中略微调整剑的角度,使他的剑身与严华的剑刃交锋,粘在一起,发出一阵“嘶拉”的铁器交鸣之音。
等他的剑身已滑到严华的剑格上,使严华不得不抽剑回身,然而江叶的剑就像是一条蛇一样绞着他。
江叶右脚站在原地不变,转身,迫使严华的剑承受他带来的力量。
严华只能跟随江叶的剑法,与他绞在一起,让自己能够卸力。
那种感觉就像是,你走在溪流中,这是一条急流,你不能够逆流而上,只能随着它向下走去。
要想摆脱它惟有弃剑,但一名剑客又怎么能扔掉自己的剑呢?
于是严华左袖一甩,手内夹着三枚金钱镖,径直向林柔儿怀中的李珠儿射去。
他的出镖极快,只在一眨眼的瞬间就将镖射出。
而他对自己的射镖术极其自信。整个清剑堂,能在射镖术上超过他的也决没有一指之数。
这一击下去,那个小女孩必然会死,那么江叶就会有一瞬间的愕然,自己只要把剑刺入他的咽喉……
这一招,才是他真正的杀招。
他这么想着,眼睛已露出凶光。
但江叶只一张左掌,袖中一道黑线飞出,刺破他的衣袖,像串线一样串住那三枚金钱镖钉死在墙壁上。
直到钉在墙壁上,众人才看清它的面貌。
它是一把剑,剑身漆黑无比,光芒也不能够渗透它一丝一毫。
剑长二尺,宽约一指有余,剑柄只是一根细小的铁棍,与剑身融为一体,用黑布条缠着。
这把剑的剑柄如此细,握着一定很不舒服,与其说它是剑,不如说是一根带锋的铁棍。
因为江叶总觉得轻巧的剑锋与笨重的剑柄握着很不趁手,就改成了现在这样。它很轻,只有三斤六两,而他手中的追电足有三十六斤。
江叶并没有回头看那柄剑与金钱镖,仿佛他对此已有把握。
他绞着的剑忽然往上一挑,严华手中的剑就像被绳子一拉,他用力握住剑,身子被带飞出去。
江叶身子忽然一侧,剑光向严华手中斩去,竟将他的手斩断!
他的剑落在空中时,他伸出左手想要接住。
江叶反手持剑,向他的左掌钉去。
铛啷。
他倒在地上,追电钉死在他的左掌上。
他倒在血泊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剑在他面前,却无力挣扎。
他的一只手已废,另一只已被斩断,又该如何反抗。
江叶拔出追电,脚踏在他的左臂上,笑着将他的左掌也切掉,就像切一块豆腐一样。
“这样不就对称了?”他笑道。
接着他一剑穿过他的腹部,洞穿了他的丹田处,又刺穿了他的琵琶骨。
这三剑对任何人来说都是致命伤,因为他的丹田被刺穿就代表他的修为已废,刺穿他的琵琶骨让他无法再握剑。
可是他的双手已被斩去,现在他连一个普通人都无法抗衡。
江叶又拿起他的剑,用追电削断,又“珰啷”一声抛在地上。
“剑客没了剑,也无法再用剑,那他还能被称为什么呢?”江叶讥笑般地看着他,口中缓缓吐出两个字:“废物。”
江叶收剑回鞘,将牡丹剑从墙壁上拔下,三枚金钱镖掉在地上,发出滴滴当当的声响。
江叶抱起李珠儿,正要离开酒楼。
林柔儿道:“公子,您的银子。”
江叶轻蔑一笑,淡淡道:“留着吧。”
没过多久,他打败严华的事传遍了桃花镇,众人又纷纷称赞起他来,每次在众人面前,他们都会亲切地叫上一声“楚公子”,“楚大侠”。
他成为这个镇子最出名的人,不论酒楼,茶馆,屋前,人们议论最多的就是“楚叶”,他是个怎样的人。
他是个怎样的人?
江叶这样听到又这样想道。
好人?坏人?平凡的人?出众的人?还是不甘于平凡,想要出众的人?
他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他不过是为了自己,又带有人类的情绪的人。
有些事情他想做绝,但自己狠不下心;有时他明白自己不应当动感情,但又难以抑制。
他早就决定无情无义,然而见到李珠儿,他却狠不下心来。
她很乖,很听话,就真的像他的妹妹一样。
那么,自己又该如何割舍这份感情呢?又如何让自己变得无情,不沾污世俗呢?
越想他就越混乱,因为思想不像剑法一样有答案,没有人会指导他。
就算指导了,他认为他们说的也并不正确。
那么什么是正确的呢?
……
第二日,林柔儿来了桃花客栈,她穿着鹅黄色绣叶长裙,绾着望仙髻,头簪金花,额点朱砂,描眉画目。手提一坛小酒,用红布封住,浅笑吟吟地叩开江叶的门。
江叶正在给李珠儿扎着辫子,见到林柔儿来,有些不悦道:“有事?”m.χIùmЬ.CǒM
林柔儿将酒坛放在桌子上,又取出手帕包着的江叶的那一锭银元宝,浅浅笑道:“公子,您的银子我给您送来了。这坛酒是我父亲珍藏多年的百花酒,醇香浓厚,甘冽而清香,听闻您好酒就送来了,是您保护我们酒楼的谢礼。”
“替我谢过令尊的好意,银子我可以收下,酒就带回去吧,毕竟我们没什么交集。”江叶淡淡道。
“小女子昨日一时失言,公子不要在意。”林柔儿眼中噙着泪,黯然开口,“奴家也当时为了酒楼,口不择言,如今真是后悔不已,竟对公子说出这番话来……”
她一副肌肤莹润,身材纤细的姣好身躯,眼中带着点点泪珠,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让人不禁想要拥入怀中。
“并不是为了昨日的事情,不过我要离开桃花镇了,我家中的美酒数不胜数,所以也不必收下这一坛,对我来说是累赘。”江叶开口道。
“公子要离开?”林柔儿惊呼,“什么时候?”
“这两日就动身,我还有事情要做,林姑娘回去吧。”江叶微笑道。
林柔儿心中不知失去了什么,只记得自己提着那坛酒迷迷糊糊地回了家。
他怎么能走了呢?她心中哀叹。不论是为了自己,还是酒楼,她都不希望江叶离开。
桃花客栈内。
“阿叶哥哥要走了吗?”李珠儿看着江叶一脸不舍问道。
江叶摸了摸她的头,笑了笑没有说话。
夜晚,龙凤宝斋后院的一名小厮忙喊道:“那人不见了。”
“谁?”
“被楚公子打败的那人。”
……
“他两只手都被楚公子砍了,你们还看不住?快去找。”
……
夕阳初升,一名黑衣男子走在道路上,夕阳映照的并不是金黄色,而是血色的光芒。
光芒照在那人身上。
他的手掌已将消失,用布裹着。
他几乎耗尽了体力,缓缓向前走着,嘴里不停低声叫着:“杀了你,杀了你……”
道路上只有他一人,拖着长长的背影,只有乌鸦在一旁凄厉地惨叫……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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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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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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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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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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