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哭了多久,天色已变得灰暗。她来到水池旁,想清洗一番自己的面容。将自己面上洗净后,她发现自己的那道伤痕已经消失,那是她曾经与另一名剑客厮杀时所留下的。为此她哭了许久,不敢再直视自己的面容。
但是,她此刻的面上已没有一点瑕疵。
她有些不可置信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庞,不知是该高兴还是悲伤。
她将自己的身体清洗了一遍,换上了江叶给她留下的玄色道袍。道袍上还有他留下的一丝味道。
将发丝用红绳系住,她拾起了那个给她的乾坤袋。
“不管你是叫尘烟还是楚千秋,我一定会找到你。”
她提着剑离开了此地。
此时,一片寂寥的小山村内,一间荒凉萧瑟,破败不堪的茅草屋前,站着一名男子。
男子身高五尺七寸,眉如水墨滃染,眼似一颗明珠。正默默注视着这里。
他走近茅草屋内,抚摸着那土糊的灶台,此刻它已结满蛛丝。
他坐在一只杌子上,看着烧火的壁炉内,屋里还堆积着没有烧完的柴火,一个木瓢,一个砧板。
让他印象深刻的是北边的小洞内时常会钻出一只小猫,总是小心翼翼地过来寻求食物。
曾经有一只黑色的狗在这里生了一窝小狗崽,江叶小心翼翼地照顾它们,但最终被王爷爷发现后将它赶了出去,那窝小狗在外面冻死了。
他也不知道王爷爷叫什么名字,只是附近的村民都叫他王老鳏,江叶从小便叫他王爷爷。
只是他死了,被自己亲手杀死的。
他深深伤害了自己,在自己对生活抱有一腔希望与热血的时候,现在想来,曾经对他的感情如此可笑,就算再回到以往他也不会对他有一丝同情。
伤人者人恒伤之,为什么一个爱别人就能够肆意伤害别人呢?畸形的爱只会化身仇恨强加在一个人身上。
看着阳光射下,灰尘浮现在光线中,蜘蛛伺机等待着猎物,江叶陷入了冥想。
究竟怎么样心境才能够超脱尘世呢?苏蓉说要斩断他在红尘中的羁绊,他所渴求的,他所爱的,他所恨的,他牵挂的,统统都要放下,惟有如此修行才能够更进一步。
但六年前的那个夜晚他始终无法忘怀,那是他生命中难以割舍的记忆。
记忆深处,一名老者狞笑着问他:“你不曾后悔过吗?”
江叶与他对视,无惧道:“我从未后悔过。”
接着以往的记忆俱浮现在眼前,那老者道:“看,是我曾经拯救了你。”
大雪纷飞的夜里,一名在襁褓里的孩童在哇哇大哭,那名老者正巧路过此地,将他抱在怀里:“娃儿,不哭不哭。”
三岁那年,那名男孩生了一场大病,老者在夜间徒步十几里将他背到县城,寻找郎中为他开药治病。
五岁那年,因为有不足之症,那名男孩手脚僵住无法动弹,那名老者为他熬制姜汤,以热手巾敷身体。足足三日,他才能够下地。
江叶看到这些,笑道:“是啊!我曾以为你是世上对我最好的人,你做什么我都默默承受。后来我才明白,我是我自己,不是你的附庸,我有权利选择自己的道路。”
有谁记得,在无数个日夜,老者因为一件小事发脾气,将他打个半死,用各种粗鄙的言语侮辱他。发泄完后,将他关在一间木屋里,第二日,带着诚恳的歉意吻他:“娃儿,爷爷是爱你,你别往心里去……”
而他总是强忍着笑道:“爷爷,我没事……”
一次,两次,三次……
渐渐地他再也笑不出来了,但他依旧强忍着内心的怒火冷漠道:“知道了。”
他去找邻居,他去报官,但被那名老者只花了微末的钱财买通,回来后他被抽得浑身血痕。
他终于明白,这个世界的本质是腐败不堪的,他决定只爱自己,只为自己而活,他一直以来所追求的拥有爱自己的人的愿望已经消散。
于是几年后的一个雨夜里,在他又一次被老者打得半死后,天色有些灰暗仍未亮时,那名老者仍旧来向他道歉。
“娃儿,爷爷错了……”
他拥进他的怀里,笑道:“我知道,我知道……”
于是他便告诉村子里的所有人,他不慎撞到桌角上。那些人信以为真,竟没有丝毫怀疑他。
他站在他的墓前,不知是该哭还是改笑。
他们都解脱了。wWW.ΧìǔΜЬ.CǒΜ
“娃儿,你对爷爷没有一丝愧疚吗?”那老者悲伤哭泣道。
江叶看着他已经掉完的头发和牙齿,浑浊的眼珠,左手缺了半截的大拇指,佝偻的身材,孤单的身影,开口笑道:“我唯一有些愧疚的就是没有尽早杀了你,毕竟谁会怀疑一个小孩子呢?”
那老者伸出狰狞的爪子向他抓来,他毫不犹豫地拿出一柄剑,向他刺去。
顿时光芒大盛,老者化为一道黑烟散去。
此刻心魔破除,他的境界到达了禅境两重。
他睁开眼,自己仍旧坐在那张杌子上。
江叶起身拍拍衣角道:“该走了。”
他来到村北的数十座坟墓上,找到了何秀丽的墓前,采摘辛夷与紫苏铺在她的墓上,拜道:“刘大娘,我走了,日后有机会再来看你。”
她是自他出生以来对他最好的人,小时候经常来他家喂奶,他才能侥幸活下来,而且一直都很照顾自己,为了不挨打好几次都借宿在她的家里。
只是她的性格太懦弱了,有一个酒鬼丈夫,默默受了许多年的气,每次江叶看她几乎都是在流泪。
他曾恳求她收留自己,她也只是哭道:“娃儿,你爷爷是爱你,回去吧。”
她曾给予自己希望,但却将自己置于崖边,连她自己也是这样。
江叶觉得这是她的悲哀,出生在了错误的时代,但她依旧保持着美好的品格,于是被欺凌,被辱骂,默默承受着一切从不反抗。
也许他讨厌这样的性格,但这并不妨碍他爱她。
“我向您保证曾经的江叶已经死了,就如村子里的所有人一样,我想我以后绝不会像你一样。”
走过村子的泥泞道路,整片道路上没有一人,只有树上的寒鸦在啼鸣着。
“别了,我曾经生活过的……故乡。”江叶心中暗想道。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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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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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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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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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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