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过去蹲下来,拍了拍他的脸。
毫无反应。
?说完就跑?
抬手探了探他的鼻息,还活着。钟琳琅对于他今天反常的行为非常摸不着头脑,收回手之后捏了个诀,想看看他是不是被什么玩意给夺舍了。
指尖缭绕着柔和的仙光,轻轻压在少年额间的印记上。她倾身探去,却在肌肤相贴的那一瞬间,感受到了久违的一缕气息。
微乎其微。
那缕气息顺着她的指尖慢慢飘上去,绕过她的青丝,抚过她的眉骨,最后落在她的耳畔,像在同她温绵软语。
钟琳琅飞快地将手收回,像被什么灼伤了似的。
她僵硬地站立着,内心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怎么他身上,会有傅景策的气息?
为什么傅景策送给她的玉坠,会十分巧合地在此刻破碎?
钟琳琅手脚冰凉,她甚至不敢想下去。
她一直在等他的救赎,那么多个漫漫长夜,她因为身上的伤辗转反侧,因为对他的愧疚而永远无法原谅自己,傅景策死去的场景化为梦魇折磨着她,成为她最大的心病。
时间长了,就药石无医了。
窗外天色忽然阴沉下来,几声响雷毫无征兆地劈下,将她神游在外的思绪强行拉了回来。
钟琳琅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她深呼吸一口气,看着瘫在地上昏迷不醒的沈绥之,觉得还是别在这里纠结,要是被九辞发现就糟糕了,先回去再说。
将不省人事的沈绥之背起,她跌跌撞撞地往外走,隐了身。
今天运气比较好,回去的时候并没有被发现。
沈绥之在床榻上昏睡了一天还没有醒,钟琳琅替他掖好被子,微微摇晃的烛火之下,看着他略微苍白的脸色,叹了口气。
太古怪了。这一切真的太古怪了。
话又说回来,沈绥之好端端的一个上仙,怎么会和傅景策长得一模一样?还有那双异瞳,额间的半朵血莲,怎么看都和魔族脱离不了关系。
玉坠破裂,神识出世……
她愣神想了一会,忽然听见窗户传来吱呀一声,不知什么时候被风吹开了,她起身要去关上,然而还没走几步就看见了不远处一个清俊的身影。
一袭白衣,青丝如瀑,那人隔着重重障障的烛火,遥遥望着她,目光冷淡。
钟琳琅愣住,但很快反应过来,对着那身影盈盈一拜:“天神大人。”
宁晔没有说话,踏月而来。
面前的少女清瘦了不少,一袭湖蓝色刻丝长裙,益发显得其腰肢盈盈。她的神色异常地平静,看见他以后只是惊讶了一瞬,很快便又恢复了正常。
他忽然有些难过起来。
记忆中的神女,并不是这个样子的。
她总是会对他笑脸相迎,会在他公务繁忙的时候帮他研墨,会在天宫举办仙术大会的时候,偷偷在底下拉着他的袖子,央求他能不能放点水。
不过短短几月时间,什么都变了。
腰间的佩玉轻轻碰撞着发出清脆的声响,宁晔绕过她沉默地向内间走去,层层的纱帘之下,他看见了躺在床上的沈绥之。
“果然在这里。”他自嘲般地笑了一声,抬手向沈绥之探去,修长的手指浮于半空中,良久之后有一缕神识萦绕在他的指尖。
宁晔侧眸看了一眼,“魔族……”
钟琳琅心中一紧,不自觉地凑过去,“什么魔族?”
“沈绥之。”宁晔语气顿了顿,瞳孔被灯火映衬得几近透明,“确切地说,他的身份,只是个半仙。”
“半仙?”
宁晔轻轻点头,避开她的视线,“你不觉得,他的神息,和你很像吗?”
脑中宛若一个惊雷炸开,钟琳琅一时连话都说不清楚:“和……和我很像?”
他眼神复杂地看向她。
“你想复活傅景策,是不是?”
少女眸中神色难辨。
看见她的表情,宁晔明白了一切。他连语气都在颤抖:“你知道你的执念太深吗?”
钟琳琅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
“他飞升成仙,有你一半功劳。”宁晔转身看着昏迷不醒的沈绥之,眉头微蹙,“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渡了他修为?”
她闻言皱起眉:“他?”
她是把修为渡出去了,可那是给傅景策的神识,和沈绥之有什么关系?
“他本该是魔,可你给他仙力,他就成了仙。”宁晔又是一声叹息,“执念太深,灵体就会出世。九辞,不也是个很好的例子吗?”
“沈绥之本身并不存在,是你对傅景策的执念,和他想要活过来的欲望,造就了这个躯体。”宁晔说,“他们长得一样,连行事风格都很像,你以为,一切都是巧合吗?”
难怪……难怪之前沈绥之会那么多她不知道的法术,难怪赤水剑会选择他,难怪他在昏迷之前会有那么奇怪的反应。琇書蛧
钟琳琅只觉得脑中一片混乱,“那他现在为什么会突然昏迷不醒?”
“也许,”天神垂眸,语气喃喃,“他正在找回属于他的记忆。”
钟琳琅隔着宁晔望向沈绥之,她本应该高兴,可是现在却没有一点喜悦感。
“天神大人只身前来,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些?”她问。
宁晔抬眸望向她,他的眼睛很漂亮,漂亮得就像融进了一汪春水,波光粼粼,“他可以为了你来魔宫冒险,我就任性这一回。”
她没有说话。
宁晔走到了窗边,目光沉沉盯着外面的天。片刻之后他微微垂眸,眼神有些迷惘。
“破晓时分会有一场大雨。”他轻声道,声色略哑,却没有看她,“雨一来,我就要走了。”
俊美的青年长身玉立,容颜苍白,却有月华般的清辉在流转。他看向她,一如从前那般眼神缱绻:“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什么天气?”
钟琳琅挑眉,只觉得这问题莫名其妙:“晴天?”
“不。”他笑起来,“是像今天一样的雨天。”
“最近,我总是在做一个梦。”他说,“可我知道那不是梦。”
在那个支离破碎的梦里,他宁愿永远也不醒来。
“可以再唤我一声阿晔吗?”他笑着,“最后一次。”
时间穿梭不停,仿佛又回到多年之前的那个雨天。淅淅沥沥的雨,阴晴不定的云,隔着人间的万家灯火,来到她的身边,像梦一样。
钟琳琅和他对视一眼。
“阿晔。”
两个字轻飘飘地落下来,好像透着水雾,不大清晰。
宁晔答应了一声,他想笑,可是怎么也笑不出来。
他是天神,承载万人信仰的天神。
谁都可以放肆一回,唯独他不行,他不能失态。
外面雷声大响,一道电光劈过,大雨倾盆而下。
将走未走之际,寂静的房间里,忽然响起了一阵刺耳的掌声,同时还伴随着男子得意的笑声。
“今天还真是,一网打尽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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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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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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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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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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