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梦几乎贯穿了她的一生。
她梦见自己还在青玄门当弟子,大师姐正催促着她把新学的剑法再多练几遍,她有些不高兴地反驳,却在下一秒被师姐提着耳朵教训:
“你这么懒,以后怎么降妖除魔!”
钟琳琅那个时候年纪小,不免有些叛逆,直着脖子就要顶嘴。
反驳的话忽然堵在嗓子眼,钟琳琅猛地想起,她的大师姐,早已死在了好多年前的神魔大战之中。
再然后,梦中的画面又是一阵变化。
她看见自己被困在了一个法阵中,周围的景色像极了瀛华殿。
钟琳琅恍然,自己这是回到了傅景策死的那天。
听见有人在喊她的名字,钟琳琅抬头,看见一袭黑衣的傅景策,站在她面前,一双血眸定定看着她。Χiυmъ.cοΜ
他手上提着赤水剑,剑身上都是血。
“我没做错事,为何牺牲的是我?”
虽然是在梦中,但面对他的字字诛心,钟琳琅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只能向他道歉。
下一秒,傅景策挥剑自刎,倒在她面前。
钟琳琅感到有些窒息地闭上眼睛。
画面又一次变化起来。
这一次梦见的是她自己。
她正独自一人站在冰雪漫天的世界里。
鹅毛大雪纷纷落下来,猎风阵阵像是要割伤她的脸。
“琳琅姐姐,你的头发怎么都变白了呀?”一个熟悉且有些稚嫩的声音传来,钟琳琅不可置信地循着声音看过去。
竟是花禾。
小丫头穿着嫩粉色的袄裙,笑容鲜活。
“姐姐,你快看呀,你的头发……”
钟琳琅低头看去,发现自己的黑发竟在一瞬间变白,手上的肌肤也在急速变皱。
一阵天旋地转,花禾消失不见。
她所站的位置变成了一块墓碑,钟琳琅走过去,墓碑上的字大部分已经看不清了,留下了岁月的痕迹。
钟琳琅抬手摸去,想临摹出刻字的轮廓。
她什么也摸不到,可却有一阵波涛汹涌的悲伤向她席卷而来。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眼泪不争气地往下掉,钟琳琅只觉得胸口一阵闷疼。她无助地伸出手,疯狂地想要抓住什么。
猝不及防间她抓住了一只手,然后便听见了有人在呼唤她的名字。
这场梦戛然而止,钟琳琅猛地坐了起来,冷汗涔涔。
“琳琅,琳琅,”侧头看去,宁晔正坐在一边,神色担忧地看着她,“你怎么了?”
钟琳琅愣了一会才想起来自己穿越回来了。
咽喉处传来剧烈的疼痛,她下意识地伸手摸去,只摸到了缠着的白布。
她想起来,自己在三年前的世界里自刎,才得以穿越回来。
“我探了探你的气息,发现你元神受损,还断了三根仙骨,身上也都是伤,怎么回事?”宁晔握紧她冰凉的手,往前凑了凑。
脑中关于他的记忆再一次袭来,钟琳琅下意识将手抽离开来,垂下头,声音沙哑道:“任务……失败了。”
她脖子受了伤,现在只能勉强发声。
宁晔愣住,看了眼自己的手,又重新缩回袖子中,“是没有成功诛杀小魔神吗?”
钟琳琅摇了摇头,心中突然难过起来:“不。不是,他死了,但是一切都错了。”
“错了?”宁晔蹙起眉头。
“万年之前,天宫的第一任主人,卿洲尊神,是不是有一个孩子?”钟琳琅慢慢道,“不,真正意义上也不能说是他的孩子。这孩子是由神的执念幻化而成,生来便没有脸,名唤九辞。随着神族势力的壮大,九辞也变得越来越强大……”
毫无疑问,这是天宫里的秘辛。
宁晔听完之后脸色白了一下:“他不是已经被封印在噬心阵里了吗?”
“不。”钟琳琅皱着眉头,“不会那么简单。九辞执念极深,已堕落至邪道,他杀死小魔神之后,用了他的身体。”
“你的意思是,”宁晔眸光冷下来,“现在的小魔神,不是真的,而是九辞顶替的?”
钟琳琅点了点头:“不错。九辞力量太过强大,我一人难以抵御。他的戾气弄碎了往生镜,不得已之下,我只好用了你教给我的办法。”
身死,魂归天宫。
宁晔沉吟了一会:“此事非同小可,容我和诸神商讨一下,再决定接下来怎么做,不可轻易打草惊蛇。”
钟琳琅说了声好。
“我……”她不知道怎么开口,“对不起,我没能救回花禾。她……她死了。”
说着说着她再也说不下去。
一阵好久的沉默,宁晔去拍她的肩膀:“不要说对不起。”
他在安慰她,可是也找不到什么劝慰的词。
这本来也不是她的错。
是他天神的错才对。
钟琳琅没有再说什么。她只是将脸深深埋进被子里,叹了口气。
宁晔看出来她的心事重重,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琳琅,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没有。”几乎毫不犹豫,她闷声道。
她并不想将自己经历过的事情全部说出来。
这个答案对于宁晔来说,很让他失望。
他感觉和她的隔阂越来越大了。
“每次你回来,”宁晔苦笑道,“我都感觉和你越来越远了。多日不见,你竟和我如此生疏。”
钟琳琅抬起头来,眼神复杂地看着他。
她该说些什么呢?指责他的自私,还是痛骂他的无情呢?
都不应该。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都是同类人,都是为了所谓的大道而不惜伤害别人的人。
“你好好休息吧,过几日我再来看你。”宁晔叹了口气,准备离开。
“天神大人。”他走的时候钟琳琅叫住他,“不是和你生疏了,是我们都变了。”
很微妙的用词。
宁晔挺直的脊背僵了僵,他没有回头,径直走了出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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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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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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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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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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