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她看见了长生。
此时的长生不再是毛笔形态,而是以灵体的方式出现。
长生身形缥缈,虽然长着和阿陆一样的脸,但明显成熟了许多。
钟琳琅有些惊讶。
长生能附着于毛笔,是因为他还保留着一丝灵识。现在他化成原身,意味着他消耗了自己仅剩的灵识。
也就是说,这是长生最后一次存在于天地间。
她看见浑身萦绕着灵气的长生,俯下身子,用苍白的唇轻轻吻过桌上那朵干枯的芙蕖花。
钟琳琅的内心忽然被什么触动了。
自从她来到魔宫,就一直在为各种事情烦恼,只和长生说过一次话。花禾也因为阿陆,渐渐忘却了长生,可她到死也没能知道,长生就是阿陆,是跨越了三年时间来到她身边的阿陆。
长生本是为了他的主上而来,看到自己主上无事之后,也能安心离开了。
看见了愣住的钟琳琅,长生缓缓飘到她的面前。
虽然他周身灵气环绕,但钟琳琅还是清楚看见了长生眼里的一片泪光。
她不知道说什么,心里有些复杂。
“神女。”长生先开了口,这是钟琳琅第一次如此清楚地感知到他的形象,“我很快就要消弭了。”
“花禾死了,没人叽叽喳喳的,我还真是不习惯。”长生继续说,他的身体已经有了消散的痕迹,“我这一生都在为主上而活,现在我该做的事情也做了,我想为自己活一次。”
可他耗尽自己的灵识化形,很快就要消失了。ωωω.χΙυΜЬ.Cǒm
“花禾之死,凶手并不难找。”长生摇头道,“很遗憾那天我没有看见是谁加害了花禾,但我肯定魔宫不会有人想害她,除非之前和她有过仇怨。害她的人,必然背后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支撑。”
“神女,多谢你救了主上。长生无以为报,来世定做牛做马偿还恩情。”这一句话,像是在告别。
钟琳琅想了想,“不必谢我,陆长生。是你救了你的主上。”
三年了。长生都快忘记自己姓陆了。
他明白她的意思,在完全消散之前,他轻声重复道:“陆长生。”
他是陆长生。不是别人。
送走了长生,钟琳琅没有睡觉,坐在桌子边看着燃着的油灯发呆。
她在想,刚刚长生说的一番话。
思考了一会,钟琳琅起身,走到窗边。
透过小小的缝隙,可以看见庭院里静悄悄的,傅景策已经离开,徒留了一地月光。
她松了口气,隐身走了出去。
用了很短的时间到了宸阳宫,明明是深夜却宫门大开,想来是请君入瓮。
钟琳琅径直走了进去,果然看见柳挽衣正懒洋洋地倚靠在贵妃塌上,半闭着眼睛,旁边站着的侍女为她轻轻地按揉着太阳穴。
她的表情享受,看起来十分淡定,好像早就知道她会找来了。
没等钟琳琅开口,柳挽衣先睁开了眼睛,缓缓笑道:“上神今夜精神好,都快子时了,不在瀛华殿待着,怎么跑到我这里来了?”
“哦,对了。”突然反应过来什么,柳挽衣笑着摇头道,“我都忘了。最近为了花禾的事,上神应该搬回了沉香榭吧?”
“够了。”钟琳琅皱着眉头厉声呵斥,“我今天为什么来,想必你应该知道得很清楚吧。”
挥手屏退了侍女,柳挽衣站了起来,她连装都不想装下去:“当然。”
她漫不经心地走到桌前,提起茶壶,将滚烫的茶水倒进杯盏里,不以为意地笑道:“就是这样。那天,我就是这样活生生把花禾烫死的。”
她的语气轻佻,好像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钟琳琅倒是比想象中的要冷静。
“其实,不瞒你说,隐毒也是我下的。”柳挽衣得意道,“一个小花仙,死就死了吧!当初在天宫的时候她就看不起我,整日在我身上找麻烦。那盘糕点本应该送给你的,结果给她吃了,其实是你该死,花禾只不过当了替死鬼罢了。”
她撕下了所有的伪装,要不是有人在背后支持,很难如此肆无忌惮。
钟琳琅不语,她捏了个诀,将原本开着的门和窗户关上,语气疑惑,“我之前竟不知,你心肠会如此歹毒。”
柳挽衣眼中闪过一丝慌张的情绪,但很快,她的神色就恢复了正常。
“都是你逼我的!”她恨道,“明明之前是我先认识的傅景策,是我救了他!凭什么你还没和他相处多久,他就喜欢上了你!高高在上的神女,也需要人喜欢吗?!”
她这一番话说得莫名。
柳挽衣怕是没弄清楚,当初她复活,钟琳琅也有一点功劳在里面的。
现在倒反咬一口,怪起她来了。
钟琳琅不怒反笑:“早知道你是个如此不知好歹的人,当初就不该帮傅景策救你。”
要是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她宁愿当初再找其他的办法也不会复活柳挽衣。
柳挽衣一愣。
不给她反应的机会,钟琳琅瞬移到她面前,伸出手捏住了她的脖子。
钟琳琅面色漠然,加大了手中的力度。
强烈的窒息感传来,柳挽衣来不及反应,脸涨得通红,她瞪大眼睛不可置信。
钟琳琅掐着掐着,忽然发现了不对劲。
柳挽衣身上的气息和之前有些不相同了,现在她的气泽更接近于神仙的气泽。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柳挽衣的修为已经达到了上仙的境界了,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等待飞升的天雷和地火了。
就算她生来灵胎,天赋异禀,也绝不可能长进得如此之快。
而且,她身上的气泽,似乎还混进了其他的一些气息。
钟琳琅皱着眉头仔细辨认,发现这些本不属于她的气息,和浮骨塔第九层的气息,有些类似。
九辞!
柳挽衣莫不是和九辞做了什么交易!
钟琳琅放开了手。
现在当务之急是弄清这件事是不是和九辞有关,她得去一趟浮骨塔。
九辞如若出世,后果将不堪设想。
脖子上的束缚得以解除,柳挽衣双腿发软瘫坐在地上,咳了好几声。
她以为钟琳琅是害怕了,便冷笑道:“钟琳琅,你杀不掉我的。我很快就要飞升成上仙了,你若是动了我,是要遭受天谴的。”
她的语气十分笃定。
钟琳琅低头看她,疑惑道:“你觉得,我有几分怕天谴?”
为了花禾,她才管不了什么天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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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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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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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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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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