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琳琅也没想到什么好办法,她只能起了个大早,然后趁傅景策上朝会的时间寻找机会。
这个时候的天色才微微亮,瀛华殿门口重兵把守,还布下了厚厚一层结界。
要靠蛮力,还真的打不开。
幸好昨天长生告诉过她,他家主上喜好以自己的魔血为引做结界,没点内部口诀谁也进不去。
钟琳琅秉持着求知若渴的态度,向长生求教。
长生也秉持着求贤若渴的态度,把内部口诀和法诀告诉了她。
钟琳琅绕到瀛华殿的后墙去,用了长生教给她的办法,果然顺顺利利就进去了。
沉香榭那边她早已告知过关雎,说自己有点事要出去一趟,让她看好花禾,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瀛华殿外一层厚厚的结界,里面没什么人,看得出来傅景策的戒备心很重,那天让她主动过来找他,也称得上是个奇迹了。
钟琳琅隐身走进了他的寝殿。
寝殿很大,室内有淡淡的冷香。
钟琳琅开始耐着性子找机关。
昨天长生已经告诉过她,打开密室的机关就是床榻后面的柜子里的缠枝莲双耳花瓶。
钟琳琅心急,走过去的时候被裙摆给绊了一跤,直接摔在傅景策的床上了。
“……”她匆忙起身,眼睛却被什么东西给闪了一下。
眉头不自觉地皱紧,寻着光的来源,她向床榻里面看了看,发现一个十分熟悉的东西。
是她的白玉珠串,正安静躺在傅景策的枕边。
是那次在神境,她给他的珠串。
珠串在阳光下发出细闪的微光,钟琳琅的心莫名动了一下。
这……之前傅景策不是说把它搞丢了吗?怎么在这里出现了?
他故意骗她的。
钟琳琅整个人半撑在床上,看着那串白玉珠串,她沉默地抿了抿唇。
过了一会,回过神来,她起身,走向床榻后面的柜子,挪动了那个花瓶。
柜子立即移开,沉重的暗门缓缓打开。
钟琳琅定了定神走了进去,里面一片漆黑,她差点一脚踩空。
摸索着将过道两侧的油灯点亮,视线立即恢复了清明。
走廊很长,走到尽头发现最里面是房屋的构造,只不过外面加了层铁栅栏,被紧紧锁着,打不开。
暗室里时不时传来滴水的声音。
钟琳琅往前探了探头,看见了瑾泓。
她本以为他肯定吃了不少苦头,却没想到瑾泓毫发未损,正坐在桌前气定神闲地喝着茶,只是面色有点儿惨淡。
仔细一看不难发现,这间暗室更像是一间宫殿,里面应有尽有,是按照不夜宫的装饰布置来的。
钟琳琅进不去,隔着铁栅栏,对着他招了招手。
瑾泓看见了她。
他端着茶盏的手顿了顿,似乎有些惊讶,然后神色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冷淡道:“神女?”
钟琳琅点点头,“是我。”
“你又来了魔宫?”瑾泓继续喝他的茶,“能进到这儿,也真是个奇迹。”
见钟琳琅没说话,他又冷笑了一声,“是为了那个废物?”
“什么废物?”钟琳琅皱了皱眉头,“他有名字,他叫傅景策,不是什么废物。你不也是他的兄长吗?”
“神女的态度果然没叫我失望。”瑾泓气定神闲地站起来,“真不枉傅景策这么喜欢你。”
钟琳琅神色一凛,显然是不想谈起这个话题。
“你在这儿,还好吧?”她问道。
“傀儡罢了。”瑾泓起身,他走到了窗边。说是窗户,其实就是个很小的透光口,高高悬于高墙之上。
他伸出手掌,微弱的光洒在他的掌心,似乎将他周身的棱角尽数磨去,“他是在报复我,让我也体会一下被软禁的痛苦。”
他的语气没有怨恨,只有平淡。
“……”钟琳琅叹了口气,“他抢了你的位置,你不恨吗?”
瑾泓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一样,笑了起来,“恨?明明是他恨我。”
“你毒杀了他的母亲。”钟琳琅冷冷提醒道,“你教他如何不恨?”
“他确实该恨。”瑾泓点了点头,似在肯定她的话。
她捕捉到,说完这句话,他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
“没了?”钟琳琅试探道,“你就没什么要说的了?”xiumb.com
“没有。”瑾泓干脆利落地转过身去,“我不知道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如果你想从我的口中知道些什么,那就请你回去吧。”
“其实,”钟琳琅的心里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傅景策的母亲,她的死,和你无关吧?”
瑾泓挺直的背脊明显地僵了僵。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知道的。”钟琳琅大胆推测,“你的眼神,是不会撒谎的。”
“你希望傅景策知道真相,可是又不敢让他知道,是不是?”她继续追问。
瑾泓转过身来,表情很复杂。
“你说错了。”他叹了口气,“他知道了,前日,是我亲口告诉他的。”
钟琳琅愣住了。
“那天,我给那个女人的药粉,不过是能让她失去记忆的药。我想等她喝完药之后,把她送走,别在魔宫碍我的眼。至于傅景策,我答应会照顾好他。”瑾泓轻皱着眉头仔细回忆道,“她喝下的毒药,是她自己放进去的。那个女人虽是凡间女子,可擅长制毒,闻过她喝过的茶盏,我就都明白了。”
“我没有告诉其他人,既然他们都以为是我下的毒,那就是吧。”
“我的父君是因为那个女人死的,她也为了父君自戕了,我觉得很公平,我们家从来都不欠她。”
瑾泓这样说,语气淡淡。
“为什么现在才告诉他真相?”钟琳琅不解,“明明你有解释的机会。”
瑾泓看了她一眼,竟也难得地叹了口气,“为了让他活下去。他失去了父君,又失去了母亲,从小就饱受欺负,如果我不给他恨,他怎么活下去呢。”
“你其实还是关心他的。”钟琳琅说。
瑾泓嘴硬,冷笑,“我是可怜他,那个半魔的废物。”
“后悔吗?”钟琳琅问他。
“我瑾泓做过的事,哪有后悔一说。”他继续嘴硬道。
“你和他,”钟琳琅笑起来,“还真是像。”
都是嘴硬心软。
“像?”瑾泓明显一愣,随后自嘲了一下,“怎么会不像呢?”
是啊,怎么会不像呢?
那个讨厌的家伙从小就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他身后,恬不知耻地喊着哥哥,都把他的样子学了个十成十。
小尾巴经常因为半魔身份而饱受族人欺负,在他面前哭哭啼啼。他被烦得不耐,让他滚出去,年纪尚小的傅景策哭得更伤心,跌跌撞撞走出去了。
可小尾巴毕竟是他血浓于水的亲弟弟,事后他也打了一顿那些欺负傅景策的人,算是替他报了仇。
之后父君陨落,小不点自己哭个不停,还要安慰他不哭。
那么一个爱哭的小尾巴,却在母亲死后,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冷冰冰的人。
小尾巴长大了,于是开始恨他。
傅景策不知道的是,他冷漠骄傲的哥哥,也曾为了他不顾面子和别人大打出手。
正如瑾泓所说,他能给他的,只是恨。
“这些陈年往事,提了也没有什么价值。”瑾泓回过神,觉得自己这副样子简直是可笑,“神女大费周章来找我,应该不只是为了这件事吧?”
当然不是。
“我想知道,”钟琳琅顿了顿,“魔宫的九转浮骨塔,是在哪个位置?”
瑾泓面色一变。
这是魔宫的秘辛。
每位魔君登位之前,都会从上一任魔君那里得知九转浮骨塔的秘密,但由于瑾泓中途被篡了位,所以他并没有告诉傅景策。
“谁告诉你的?”瑾泓死死盯着她,“你怎么会知道九转浮骨塔?”
“有本书,《玄尘集》里提到的。”钟琳琅看得出来他的警觉,“我不会害你们魔族。”
“我凭什么信你?”
钟琳琅笑了笑,“你会信的。”
“我要查的事,也和你们魔宫有关。”
瑾泓挑了下眉,似乎在思考她这话的真实性。
良久,他顿了顿,“我不会告诉你浮骨塔的准确位置,不管你是出于什么原因。我要替魔宫保守好这个秘密。我只能告诉你,你可以去后山看一看。”
能告诉她这点情报已经算很好了,钟琳琅点头道,“谢谢你。”
她打了声招呼准备离开,瑾泓却叫住了她:“你……你去看一看傅景策吧,他……他那么喜欢你,你在身边,他会好受些。”
有点带着恳求的语气。
那么骄傲的人,居然也会求她。
钟琳琅心一软,点了点头。
刚一走出密室,她就感觉殿里不太对劲。
殿里好像有人。
钟琳琅大着胆子往前走了几步,隔着纱帘,她隐隐约约看见了一个十分熟悉的人影。
果然是傅景策,他应该是下了朝会,只不过衣服还没换。
他站在窗边,像是在出神,都没感觉殿内除了他还有其他人。
钟琳琅向他走了过去。
察觉到有人朝自己走来,傅景策侧头看了过去。
他诧异,皱起眉头,“你怎么会在这?怎么进来的?”
冷冰冰的语气,遮得住他的情绪,可遮不住他眼尾的猩红。
知道了自己的母亲,是抛下他自戕而去,他会怎么想呢?
钟琳琅沉默地与他对视。
见她不语,傅景策想到了什么,眉头蹙得更紧,“你去了密室?!”
钟琳琅无视他的问题,抬手抱住了他。
他比她高了大半个头,她的头刚好抵在他的肩膀处。
他的身子明显僵了僵。
钟琳琅可以听见他加快的心跳声。
“阿策。”她说,“有我呢。”
这是她第一次喊他阿策。
不是傅景策。
伪装自己的利刺像是被尽数拔去,傅景策内心的防线突然崩溃得一败涂地。
他低头,回抱住她。
他滚烫的眼泪,滴落进她的脖颈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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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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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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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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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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