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挽衣在天上居住时间不长,可也见过神女宫里大片繁花盛开,院子里还有漂亮的芙蕖,每一次看见都会开心好久。
她现在,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美艳却带刺的妖花。
伸手想要去摘,却被制止。
“别动,小心刺伤了你。”
傅景策走在她前面,面色有点儿冷淡。
柳挽衣噤声缩回了手,低下头,脸有点发烫。
他们不过才刚刚踏入宫门,就有人闻讯而来。
傅景策勾唇冷笑看着来人。他认得他,他不过是瑾泓身边最得宠的一条走狗,奕歌。平时总是装出一副谦和待人的样子,实则暗地里手段要多不堪就多不堪。
“少主。”奕歌见了他笑语盈盈,有些敷衍地行了个礼,“少主私自出逃,尊上实在是担忧得紧,还请少主快快随属下见一趟尊上。”
奕歌瞄了眼在他身后站着的柳挽衣,低垂的眼眸露出些不屑。
傅景策心里明了,说得倒是好听,什么担忧得紧,瑾泓不过是怕他不在自己的掌控中,兴师问罪来了。
尤其是那句“私自出逃”,听着很是刺耳。
傅景策向来不是个好相与的人,他神色冷淡伸出手不轻不重拍了下奕歌的肩膀,“主子之间的事,奕歌你要分清楚。”
奕歌的肩膀不动声色地低下来,眼中戏弄的笑意顿无,牙关咬紧。
“是。”
他是在教训他,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
被带到不夜宫时,瑾泓正在庭院里听曲,看来已经候君多时。
不夜宫是历代魔君的寝宫,取昼夜长明、灯火辉煌之意。
清澈灵动的古琴声与圆润浑厚的琵琶声相和,毫不违和,反而更加动听。
瑾泓躺在摇椅上,惬意地半眯着眼睛,修长白皙的手垂下来,捻起一颗小桌上摆放着的红润山楂。
奕歌不敢出声打扰,只垂手站在一边。
瑾泓像是有感应似的睁开眼,目光并未在傅景策身上停留多久,只是淡淡扫了一眼,然后紧紧盯着站在他身畔的侍女。
侍女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唯唯诺诺地低下头去。
“山楂是你准备好的吗?”
傅景策皱起眉头来。印象里,瑾泓好像从来都不喜欢吃山楂,似乎误食了身上会长出许多红疹。
侍女感受到逼人的低气压,头低得更低,唯唯诺诺地说了句是。
瑾泓叹了口气。
“你这贱婢!”旁边有眼色的侍从立即大声呵斥道,“尊上不喜山楂,你是想害死尊上吗!”
侍女被吼得一愣,害怕得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不停地磕头,身体因为恐惧而不断颤抖着,“尊上饶命!尊上饶命!”
瑾泓抬手,示意那侍从不必再说。
侍从立即噤了声。
瑾泓的指尖抚过白玉瓷盘的边缘,轻轻将它打翻下来。
瓷盘坠落到地面,立即四分五裂,盘中的山楂骨碌碌地滚开,沾染上了好些灰尘。
摔散的瓷片飞快划过,划破侍女撑在地上的手,血很快就冒了出来。
她却不敢擦拭。
“你就跪在这里,把它们吃完。”瑾泓音色冰冷,居高临下。
对比瑾泓平常的脾气来说,这已经是对侍女的宽恕了。
侍女深知自己今天运气好,忙不迭捡起山楂放进嘴里,一边吃一边忍不住直掉眼泪。
她强忍着不出声。
从这件小小的事情,不难窥见魔君瑾泓的暴戾。
柳挽衣莫名有点紧张起来,瑟缩着身子往后躲了躲。
瑾泓站起身,让人停了演奏。
乐声立即消失,瞬间安静下来。
他一步步走向傅景策,眼神戏谑。
傅景策淡淡迎上他的视线。
“我的好弟弟。”瑾泓嘴角勾起,可是眼里一点笑意也无,“魔宫到底是哪点不好,让你天天想着怎么逃出去。”
傅景策的眸光微微动了动。
瑾泓拧了拧眉。
“你倒也知道回来。”见他不语,瑾泓沉顿阴郁地看他一眼,表情宛如冷箭。
柳挽衣身材略微娇小,瑾泓看了几眼才注意到。
他本以为是那天的神女,却没想到是一副生面孔。
这着实稀奇。
“这么快,就有了新欢?”瑾泓面露嘲讽,“这一点,你和父君倒很像。”
瑾泓和枫垣的父子关系并不好,尤其是知道父君在外面找了个凡人女子之后,关系就益发僵硬起来。
傅景策本没在意他的前一句话,只是看到瑾泓的神情,他感觉有点奇怪。
之前他一直以为是瑾泓杀了柳挽衣,可是看瑾泓现在的样子,倒像是与她第一次见面。m.xiumb.com
傅景策再次回过神来,是因为听到了瑾泓最后那句“和父君倒很像”。
父君是除了母亲唯一对他好的人,傅景策万不能容许瑾泓诋毁,抬起双眸,露出一样的讽刺:“瑾泓,你也配谈父君。”
瑾泓面上仅存的笑意一下子就淡了下来。
他怎么不配?
明明是这个半魔之躯、血统不纯的废物才不配。
看这两人剑拔弩张的气氛,在场各位没有一个不慌。贴身侍从正想着怎么调节氛围,但又顾忌瑾泓把气撒在他身上,一时纠结得不行。
两兄弟要是打起来,传出去也不好听。
他正担心着,却听见瑾泓笑出了声。
只见这位魔君像是想起了什么,扭头笑吟吟地看他:“小巳,我让你拿的东西呢?”
名叫小巳的侍从赶紧反应过来,小心翼翼地从袖袋里掏出一样东西。
那东西晶莹剔透,看上去很是精巧。
一双碧玺耳坠。
“你可还认得这东西?”瑾泓示意傅景策看过来,看好戏似的注视着他。
瑾泓知道他的痛点。
傅景策瞳孔微缩。
他当然认得。这双碧玺耳坠,是他在母亲居住的阁楼里,亲自送给钟琳琅的。
当时她收了下来。
却不带走。
瑾泓看着他不知所措的表情,只觉得十分稀奇:“这是沉香榭的侍女交给我的,本以为是神女遗留下来的物件,却没想到是神女走之前,特意留下来的。”
“我的好弟弟,你对她的情,在她看来,只是累赘吧!”瑾泓哈哈大笑,好似在笑他的愚蠢。
十分刺耳。
傅景策薄唇微抿,死死注视着那双碧玺耳坠,只觉得格外刺眼。
它那么漂亮,却要灼伤他的眼睛。
你的情,对神女来说,只是累赘。
他不明白。
“小巳,把东西还给少主。”
瑾泓一声令下,侍从了然,将手中的碧玺耳坠递到傅景策面前。
耳坠离他越近,傅景策就越觉得自己的眼睛被灼得生疼。
他挥起袖子,将耳坠拂落到地上。
一声脆响,碧玺碎开。
终于不那么刺眼了。
傅景策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
“我累了。”
他绕开他们,要走回自己的宸阳宫去。
瑾泓说得对,他对钟琳琅有情,可在她看来,情不过是累赘。
是阻止她功德圆满的累赘。
傅景策越发觉得自己之前所做宛如一个跳梁小丑。
他冷笑。
瑾泓扳回一局,心里高兴起来,没管那么多,看柳挽衣也顺眼了不少。
他没有给她单独分一间院落,而是将她送到了傅景策的宸阳宫。
柳挽衣背着包袱一边走,一边在细细琢磨刚才这两人之间的对话。
她不傻,大抵能猜出几分。
瑾泓虽没说出那神女的名字,但柳挽衣第一个就想到了钟琳琅,她还记得在青玄门的时候,傅景策看她的眼神。
有点点恨意,但剩下的全是期待。
而且刚刚傅景策看到那双碧玺耳坠的神情,活像被什么给刺伤了。
柳挽衣心里有些复杂。
引路的侍女停下来,告诉她到了。
柳挽衣回过神来,抬头看着那块高大的牌匾,迈步走了进去。
现在,在魔宫的人,是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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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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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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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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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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