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秦烈正盘坐在白凤宽阔的背上,眼帘低垂,静静的看着坐在下方的澹台秋。
后者闻言,原本紧闭的双目缓缓睁开,老眼浑浊无神,摇了摇头道:
“前辈,应该知道老身现在是什么情况。”
“倒也不必再说什么废话了。”
说完,澹台秋目光轻轻划过朝她望来的鬼飞羽等人,嘴角扯出一丝笑容,似在不屑的嘲笑着什么。
感受到她的眼神,鬼飞羽等人似是觉得有些难堪,一个个接连将目光移向了别处,不敢再直视澹台秋。
见此,澹台秋似是觉得无趣,随即将目光从他们的身上收回,再次抬头看向秦烈,似是在宣示着什么,一字一顿的说道:
“我澹台氏,乃血后之后裔,秉承血后之意志,决不会做他人之奴。”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话音落下,
正在盘坐疗伤的鬼飞羽等人,脸色铁青,眼神也愈发不自然。
而听到她的一番话,秦烈的脸色却是丝毫没有变化,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早在当年独孤剑圣他们来剑阁拜会之后,他就特意查阅了一番典籍。
所以对于澹台氏是血后后裔这事,他并不奇怪。
而对于澹台秋的选择,早在一开始他便已经预料到了。
而这,也是他为什么会选择定下六个神仆位置的原因。
澹台秋,太老了,寿命早已走到了尽头,
哪怕秦烈今日不杀她,她的寿元也只有两三年了。
这一点,澹台秋心里也清楚,
所以她打从一开始就抱定了必死的决心,
与其苟且偷生两三年,让先祖蒙羞,倒不如轰轰烈烈的赴死。
不过,若单单是寿命的问题倒也好办,
为半神延寿,虽然代价不凡,
但只要澹台秋将来能够成神,寿元无多的问题便可迎刃而解。
但可惜的是,除了寿元无多外,澹台秋的体内尽皆是大道创伤,
哪怕秦烈给了她延寿丹药,她此生也注定无法成神,
一个终生无法成神、且寿命无多的半神,
对将来天玄界可能发生的大战,又能有什么帮助呢?
大道创伤,固然可治,
但其付出的代价,却足以让秦烈培养出两位完全效命于他的新神。
其中的孰轻孰重,
秦烈自然分的清楚。
想到此,秦烈轻轻吐了一口浊气,眼神逐渐恢复平静,看向澹台秋,微微颔首:
“如此,那便如你所愿。”
“澹台秋。”
“你自裁吧。”
说完,秦烈心神微动,挥手将澹台秋体内的封印解开。
澹台秋能够淡然赴死的决心固然让秦烈颇为触动,
但这并不意味着秦烈就这样放过她了。
斩草,必须除根,
这是秦烈一直以来奉行的宗旨。
虽然澹台秋现在寿命无多,但好歹还有两三年可活。
谁知道后面会不会因为她,而出现什么麻烦?
这也是秦烈让其自裁的原因,
一个半神的尸体他可以不在乎,可以不炼化为道酒,
但人,必须得死!
被解开封印的澹台秋,感受着体内重新活跃起来的力量,
神色微动,眼中先是闪过几分诧异,
紧接着,是挣扎。
最后,她抬头看着一平静的秦烈,神色逐渐恢复如常。
在重新获得力量的那一刹那,
她不是没有想过挣扎,反抗,
但秦烈以及他身下的那只神鸟,强大到令她绝望,
秦烈既然敢毫不保留的为她解开封印,
自然不怕她再耍什么花样。
心思百转之间,澹台秋苦笑的摇了摇头,缓缓站起身,朝秦烈微微一躬
“如此,老身便多谢前辈了。”
她很清楚,只要秦烈他想,
她也会如温重那般,被其吞噬进酒壶之中,死无葬身之地。
如今,相比于温重,自己倒是有个体面的死法,
这倒也不错。
摇了摇头,澹台秋的眼神渐渐变得飘渺起来,似在回忆着自己的一生,
从年少轻狂到一族之主再到退居幕后……
思绪万千,
终是化作一声长叹。
而就在长叹过后,
轰然间,澹台秋的身体之中响起一声闷响,陡然七窍流血,
过了片刻,她的身体像是抽走了最后的力气,软绵绵的倒了下来,气息全无。
而就在澹台秋殒命倒地的刹那,
盘坐在其不远处的鬼飞羽等人,皆是被吓的双目微缩,
一个魔神大陆的昔日霸主,一族老祖般的人物,
就这样,自杀在了他们的面前?
说不震惊是假的,
但在震惊过后,他们脸上的神态却是不尽相同,
有冷笑,有快意,也有惶恐与不安……
但此时的秦烈,却是面色如常,眼神幽幽的看着澹台秋倒地的尸体,
确认她死的不能再死之后,目光转动,投向最先向他投诚的阴玄身上,淡淡道:
“你,找个地方,将其好好安葬。”
“我?”
阴玄闻言,微微一愣,
他从一出生便是阴氏少主,现在更是阴氏一族的老祖宗,哪里干过帮人下葬的活?
“怎么,不行吗?”
看着愣神的阴玄,秦烈开口,又继续道:
“那我留你有什么用?既然……”
“有用有用……”
还没等秦烈说完,阴玄的脸俨然变得煞白,连忙开口,脸上堆起笑容:
“主人你不知道,我从出生开始,就最喜欢埋尸体了。”
“一边埋一边挖,一边……”
说完,阴玄手中陡然射出一道黑色幽光,直接裹起澹台秋的尸体,急火火的朝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飞去。
不到一柱香的时间,阴玄便折返回来,脸上洋溢着谄媚的笑容,恭声道:
“主人,你交代的事情已经办妥了。”
“嗯,做的不错。”
秦烈闻言,微微颔首,旋即环顾四周,在鬼飞羽等人的身上扫了一圈后,淡淡道:
“既然事情都已办妥,那我们就出去吧。”
说完,秦烈轻轻的拍了拍白凤的翅膀,
下一刻,伴随着一阵清脆的凤鸣声,
白凤双翼一振,瞬间扶摇直上,
朝着神宫的出口飞掠而去。
而鬼飞羽等人见此,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苦笑的摇了摇头,也赶紧跟了上去。
从前都是别人跟在他们身后鞍前马后,如今却也轮到了他们自己,
这种巨大的反差,实在是太好受啊。
不过他们也清楚,自他们选择认主秦烈的那一刻起,过往的尊严与地位就已经灰飞烟灭了。
或许在常人眼里,他们依旧高高在上,但在秦烈这里,他们只是神仆,仅此而已。
……
“老大,这阵法你不要了?”
“这可是神阵啊,你可真•财(暴)大(殄)气(天)粗(物)。”
恢复成猫形的小黑,趴在秦烈的背上,看着径直穿过神阵,且离阵法渐行渐远的白凤,不由龇牙咧嘴的问道。
秦烈闻言,嘴角微抽,用手轻轻揉着太阳穴,摇了摇头道:
“不要了,暂时就留在这吧。”
“如此,等玄后苏醒,我也能第一时间察觉到。”
区区一座神阵,秦烈自然不会放在眼里,反正他的系统空间内还有很多。
若是能以此捕捉玄后的动向,那自然再好不过了。
毕竟,作为阵法的主人,一旦有人踏入,他就能第一时间察觉到。
而现在,最有可能进出神宫的,唯有尚在沉睡在神殿内的玄后了。
想到这,秦烈转头看了一眼身后,又继续说道:
“跟他们都交代清楚了?”
“放心吧老大。”
小黑闻言,摇头晃脑的点头说道:
“我让他们先回深渊口待命。”
“老大,那我们现在去哪?”
听到他的话,秦烈微微沉默了片刻,随即低头看向脚下暗无天日的世界,轻声开口:琇書蛧
“深渊之底。”
话音刚落,
正在极速飞掠的白凤,似是听懂了秦烈的话,双翼轻振,猛然调转了飞行的方向,
伴随着一阵悦耳的凤鸣,
白凤朝着暗黑无光的深渊之底,俯冲而去。
沿行途中,无数朝秦烈他们疯狂扑来的骨刹,
在它的羽翼之下,尽皆化作齑粉,湮灭于无形。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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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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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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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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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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