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贵从胸前掏出一张方巾擦了擦额上冒出的冷汗,道:“还算挺有钱的吧,仲甫先生问我有没有钱做什么?”
陈仲甫一下来了精神,笑道:“挺有钱就好,我这有一个大事业,不知道兄台有没有想法参与一下?”
付贵笑了笑,心里也已经猜到是什么“大事业”了,应该就是《新青年》杂志了,这本足足影响了一代人的先锋杂志。
但他还是明知故问的道:“什么大事业?我手里还算有点钱,应该可以考虑考虑。”
陈仲甫听对方有想法,便兴奋地跑到自己书架上取出自己曾发行出版的第一期《青年杂志》,拿给付贵看,口若悬河地道:“听君曼说,你是来找我探讨学问的,还有什么学问能比救中国、建共和之大事更有讨论的价值呢?
你我虽然初次见面,但我能看出你是胸中有沟壑的君子!来吧,加入咱们伟大的事业,为思想的变革、国民的觉醒,尽一把力,怎么样?!”
付贵看着这个黑眼圈、鸡窝头的先驱在自己眼前手舞足蹈,使劲忽悠自己的样子,不由得噗嗤一声。
陈仲甫也觉得自己刚才的行为有些过了,便正了正衣冠,正襟危坐地跟付贵说道:“咳咳,刚才我是有些激动了,那什么,我刚才说的,你有兴趣吗?”
付贵点点头道:“当然,我早看过先生的《敬告青年》等一系列文章,我就是为这个事来的。”
陈仲甫一听,立马又兴奋了起来,拉着付贵的手道:“那太好了,看来你是对我们是有了解的,来来来,咱们好好聊聊!”
付贵却在对方起身的瞬间看到了陈仲甫在书桌上的信件,情不自禁地瞅了两眼……
咦!写得真肉麻!
陈仲甫自是看到了付贵刚才的举动,为了让付贵看得更清楚,他竟大方地将信件拿起,直接递给了付贵道:“兄台,这样可以看得更清楚。”
付贵倒被他整得有点尴尬,毕竟是偷看人家的信件,还是有些心虚的,仲甫先生这一搞,把付贵都有点整不会了。
但他就是这样一个敞亮的男子,见付贵想看,便直接给他看了。
付贵一手拿着青年杂志,一手又被陈仲甫塞了信件,饶是付贵这个厚脸皮,也被陈仲甫那厚如城墙的脸皮给雷得外焦里嫩。
信上的内容便是问章士钊要钱,再结合陈仲甫现在这不遗余力的推销员姿态,付贵不难猜出……
陈仲甫就是个大忽悠!
他想从付贵手里忽悠出一笔资金,然后将他的《青年杂志》给续上,然后继续在里面摇旗呐喊,搞新文化运动!xiumb.com
一定是这样的!
“正合我意。”付贵道。
“什么?”陈仲甫也是一愣。
付贵继续说道:“我的意思是,您缺钱,而我资金雄厚,咱们正好珠联璧合。”
陈仲甫的脑子也是飞速运转,啪的一声握住了付贵的手便摇晃起来:“合作愉快!”
随后付贵又掏出了自己《大国崛起》的书稿,交给陈仲甫。
这次的书稿直接就是完整版,陈仲甫本来只是想随便看看,他也不觉得付贵这样一个看上去年纪轻轻的男子,能写出怎样的锦绣文字。
哪知从第一句话开始,陈仲甫就直接陷入了白话文的海洋!
“全是白话?这……且用词遣句,已自成一派,文法通顺,与日常用语又大相径庭……”陈仲甫被付贵版的《大国崛起》深深震撼。
而后又被书本身的内容吸引,一口气将葡萄牙篇完整读完,他才长出一口气,将头发挠得更乱了。
“你这《大国崛起》,真是让人手不释卷,而且你是怎么想到要全用白话写作的?这简直与我们想要提倡的新式写作方式不谋而合!”陈仲甫现在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就差手舞足蹈了。
付贵心里偷笑道:“白话文的先驱就站在我面前,我却先用白话文写作震撼他妈一整年,美汁汁儿!”
“咳咳!”付贵轻咳了两声,笑道:“我也是时常在琢磨,文言文写作未免过于狭隘,不适用于新时代的世界交流。旧文学和旧派文人总是提倡微言大义,事事仿古,导致食古不化。
有时候一两个字能让人搞出七八十个字的解释,对语言的正确含义总是会有歧义,这不符合语言的发展潮流。但是白话就不一样了,同样一句话,一是一,二是二,语义精准,而且还是咱们日常所用的言语,利于沟通和传达正确思想。
所以我这本《大国崛起》便完全采用了大白话,并自行摸索出了一套语法,与标点符号!”
陈仲甫听后,也是极为高兴:“太好了,这回是真来了个同道中人啊!君曼!君曼!快给这位兄台上茶!”
陈仲甫来到上海之后生活拮据,不是来了贵客,都不给人上茶。
但此时他居然给付贵上了茶,简直是铁树开了花——千载难逢。
付贵接过茶,与陈仲甫一起商讨着新青年杂志的出版事宜,以及就《大国崛起》里论述的各种细节处理。
两人越聊越投机,简直是相见恨晚。
陈仲甫口若悬河的聊着他对民族、国家事业的看法,以及痛批北洋政府的荒唐无道,把付贵引作人生知己,还将两个孩子叫了上来一起听他不停地输出自己的观点。
而付贵则比较温和地阐述自己的想法,对陈仲甫的观点进行了一些补充,但总体而言对对方没有过多的干涉和影响。
不过就算付贵说了一些更行之有效的方法和观点,在这个阶段的陈仲甫依然不会改变自己的想法,他的意志和信念之坚定,几乎没有任何人能左右他。
聊到兴头上后,付贵直接提出请陈仲甫一家去上海滩好一点的餐馆撮一顿,表示表示。
陈仲甫自然是满口答应,君曼跟陈仲甫过了这么些年的苦日子,也没跟他吃过几次酒楼,一家人便跟着付贵坐上了黄包车,去往上海滩徽州人开的一家名叫徽州丹凤楼的酒楼。这家酒楼的老板是陈仲甫的安徽老乡,虽然不是同一个地方,但说起话来挺亲切。
席间,付贵尝到了民国时没有味精的臭鳜鱼、清汤白玉饺、徽州毛豆腐、李鸿章大杂烩等菜。
吃得最开心的,是陈仲甫的两个儿子,他们也是好久没吃到正宗的安徽菜了。
要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呢,陈仲甫完全不在意儿子的反应,也是自顾自吃着,甚至边吃还跟付贵聊着接下来该干什么,要怎么干,让《青年杂志》变得更加不同凡响。
正好好吃着呢,在码头上欺负过延年乔年的工头竟然跟着自家老大刘登阶也来到了这家酒楼。
他下楼解手回来,正往里屋走时,刚好与因内急放下筷子出门的乔年碰上。
“小赤佬,又跑到酒楼里做工来了?”
工头拦住乔年,用手轻蔑的在他脸上拍了拍。
乔年久久不回,延年表示不放心,出门去寻他,正好看到了工头羞辱自己弟弟的这一幕。
他这暴脾气,能忍?
上去就是一推,将工头推得一个趔趄,撞倒了一个拿着菜盘上菜的伙计,伙计避之不及,手里的菜盘飞了出去,正好拍在一个来吃饭的巡捕后脑勺上,巡捕被烫得嗷嗷一声,翻滚到了桌椅底下,一桌子全是法租界巡捕聚着餐呢!
这下好了,青帮的一些个老大也在里边聚会,刚好全部碰上,当刘登阶等人听到有人在外边闹,气冲冲的跑出来时,外边是一群巡捕,还配着枪,而始作俑者工头连滚带爬的躲到了一边,延年乔年两兄弟也爬了起来,往边上躲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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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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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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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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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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