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来到总督府衙门前下马,直奔大堂。早有报事的飞报进去,府丞连忙率众迎接,“不知钦差大人驾到,仓促之间未能远迎,请大人恕罪。”话说的冠冕堂皇且不卑不亢,唐执玉也算是朝廷重臣,府丞自是识多见广,一般的钦差并未放在眼里。果亲王坐下,并不与他计较,“唐执玉呢?”府丞并不识得允礼,听他直呼唐执玉大名便有些恼,没好气地说,“我家总督大人染有重疾,此刻不宜见钦差,钦差大人有什么事吩咐下官便是。”一旁边惹怒了亲王的贴身随从李德亮,大声训斥,“在王爷面前几时有你说话的份,吩咐你,你也配?你们都眼瞎了么,这位是当今圣上御赐亲封的果亲王,还不叫唐执玉出来见礼,摆什么臭架子?”那府丞听了将信将疑,但既然敢报了名号自然有八分是真,于是忙换了一副面容,“不知是王爷亲临,下官这就去请老爷……”
一声轻咳打断了他,“谁来了?”一个便装老者由两个下人搀扶着出现在门口,来人便是时任直隶总督唐执玉。
亲王循着声音望去,见老人头发全白,走起路来颤颤巍巍,若不是有人搀扶恐怕难于行走,一看便知病得不轻。于是连忙离座来到老人身前,“唐公,是您吗?”
唐执玉这才认出是果亲王,“哎呦,奴才该死,奴才给主子请安。”说着便要挣扎着给允礼跪下磕头。
亲王连忙搀扶,阻止,“免了免了,唐公,所有的客套礼节都免了,来来来,快坐下说,您这是怎么了?也就大半年的光景,怎么就成这样了?”说着搀着他往边上的椅子移去。m.χIùmЬ.CǒM
“主子不知,开春的一场风寒就要了奴才的命,这把老骨头不中用了。”说着唐执玉停下脚步,“主子此次来定是奉旨督办直隶疫情的,都是奴才无能呀,累得主子亲自来此地犯险,奴才实在是该死。主子您吩咐下来该怎么做,奴才就是粉身碎骨也要为主子效犬马之劳。”
亲王知其心里内疚,拍着他的手,连忙宽慰,“唐公言重了,小王这里有一道圣喻,对唐公来说也许是好事,请唐公接旨。”
众人跪好,宣旨官展开圣谕高声诵读。
大清皇帝敕喻头等顶戴直隶总督唐执玉。朕惊闻唐卿久病不愈,甚为挂怀。卿乃我朝元老,肱股之臣,为国之社稷呕心沥血,殚精竭虑,以致累病成疾,朕深感痛心。着令唐卿卸任所有职务,即刻回京于太医院就医养病。特喻,钦哉!
“臣唐执玉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唐执玉谢了恩,在下人的搀扶下吃力地站起身,对果亲王凄然一笑,“谢主子体恤奴才,让奴才得以全身而退,”
果亲王微微颔首,“皇上的意思是要唐公安心养病,等好利索了,还要出山再展宏图呢,大清少不得唐公这样的肱骨之臣啊。”
说了一会话,府丞小心翼翼地上前禀告,“王爷,老爷,众位大人率领各自的属下在门外候着呢。”
“都到齐了?”王爷问。
“回王爷话,保定府城里能来的官儿一个不差,都来了。”
“让他们进来,在院子里站好,分开距离站。你们也去。我和唐公交代几句。”说罢转身,“唐公,保定府不宜久留,你收拾一下速速回京。安全起见,路上不要与任何人接触,进京后先找太医院给唐公诊脉,确定没有痘疫,然后再上书请求面君,切记。”唐执玉颔首,“主子提点的奴才都记住了,奴才告退。”
目送唐执玉入了后堂,允礼转身吩咐李德亮,“李德亮,速派人到曲周找方济晟来保定府报到。”言罢又叫来府丞耳语了几句,方来到堂前。
众人见了允礼出来,齐齐地行拜见礼。果亲王开门见山,“众位,小王允礼此次受皇上委派专程来保定府督办直隶防疫。大家一定纳闷,小王为什么不让大家堂上议事而偏偏在这烈日当头的院子里呢?有谁知道,告诉本王。”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知道果亲王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少倾,亲王笑笑,“保定府痘疫章京何在?”
从最后一排走出一个年轻后生,相貌十分不起眼,戴着遮面巾来到亲王面前行礼,“臣保定府痘疫章京王茂良叩见钦差大人。”
允礼看看他,“你叫王茂良?你能回答本王的问题吗?”
王茂良躬身施礼,“回王爷,王爷这样做是为了各位大人的安全考虑,院子里宽敞,空气流通好,大家保持一定距离,可以避免痘疫传染。”
亲王颔首,“嗯,不错,讲的好。那我问你,从防疫的角度说,本王这样做还欠缺什么?”
王茂良指指自己,“回王爷,微臣戴的这个遮面巾才是最重要的。此次瘟疫从鼻口传播,戴好遮面巾才能避免被传染上。”
亲王赞许地点点头,“不愧是太医院出来的。各位都看到了吗,以后大家议事要戴上遮面巾,来人,把遮面巾拿上来。”府丞托着一叠方巾上前,分发给众人。
官员们面面相觑,院子里一阵喧哗,“我们好歹也是一方长官,戴上这个东西成何体统嘛。”
“几个人染病何必如此小题大做呢。”
“简直有辱斯文。”众人小声议论,但说归说,一些听话怕事的默默地戴上。
亲王看在眼里,只微微一笑,“看来大家还是不很了解此次瘟疫的凶险,那就让王茂良给大家详细讲讲,讲完了若是有人认为没必要戴上,本王绝不勉强。”
王茂良上前一步给院子里的众位官员作揖行礼,“各位大人,微臣是四月二十八日到保定府上任,五月三日接到第一例病例报告,是城西宏安堂就医的魏老员外,当时魏员外出痘已有三天。到昨日,短短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魏员外一家已有七人染疾,二人死亡;城北安华堂就医的马员外,据说是在座某位大人的亲戚,一家三十余口竟有十三人染疾,目前已报三人死亡;这些都是发生在我们身边的,据下官不完全统计,保定府自五月三日发现疫情后,每日新增病患少则十余,多则数十,昨日更破了百,城里各个药堂的郎中已经接应不暇了。前几日下官在街上救治了一个从广平府逃到这里的,那边的情况相当糟糕,据他说十个里有三四个染病,染病的差不多有一半人死去。所以说,各位大人不要掉以轻心,这病一人染上全家遭殃,还是提早防范的好,万一染上后悔晚矣。”有王爷撑腰,王茂良说话底气足了很多。
院子里又是一阵骚乱,“这么严重呀?以前怎么没听说呀。”
“那个魏员外我认识,确实他家连续死人。”
“马员外的事是真的,哎呦,我昨天还去探望了,糟糕糟糕。”众人纷纷戴上了遮面巾。
见大家都戴好,亲王坐下,令搬来椅子、凳子让大家坐,后面没有分到的便席地而坐。安静下来,亲王开口,“各位,大家都戴上了,说明都开始重视,小王给大家立一个规矩,以后凡议事都在院子里,保持一定距离,戴好遮面巾。不光是在这里,你们回到衙门,回到家里也要戴好,让说有人都戴上,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呀。”
“那下雨怎么办?也在院子里吗?”下面有人小声嘟囔。
旁边有人小声制止,“你是猪呀,下雨不会打雨伞吗?”一句话引来不少笑声。
亲王也笑了,“还有,小王可不是开绸缎庄的,我只给你们一次,以后谁要是没戴,可别怪本王不留情面,当众扒了裤子套在头上,看下回长不长记性。”
笑罢,亲王进入正题,“这次来,皇上给小王下了死命令,绝不允许一个疫区的人进入京城。大家记住,不是保定府,是整个疫区!所以,诸位,我们的责任重大,保卫京城,保卫皇城,保定府就是最后的防线,我们不能退缩半步,必须打好这场阻击战。”
亲王顿顿环顾院子里的众人,语重心长地说“诸位,我们面对的是瘟疫,敌人可怕就可怕在它看不见摸不着,等我们发现的时候,我们已经中招了,倒下了,所以我们只能是防御,不惜一切代价的防。说说吧,目前保定府是怎么防的?守城尉呢?”
保定府守城尉胡启明连忙起身行礼,“回禀王爷,总督大人和总兵大人已经命令下官封了城。目前四个城门只东西两处每天早晚各开城半个时辰。”
亲王听了蹙起眉头,“你这等同于没有封城。每天早晚开半个时辰,那得有多少人出城了?”
胡启明心说新官上任三把火,王爷这第一把火可千万别烧在我的头上,他赶忙为自己开脱,“知府大人说要考虑百姓们的吃喝拉撒,所以……所以命令卑职每天只早晚各开半个时辰。”
知府周弼杰听胡启明这么回王爷话,起身行礼,“王爷,下官是这样想的,保定府二十几万人每天的吃食都得从城外运进来,就说柴火吧,一天得需要多少?要是彻底封了城,大家断了吃喝,恐怕会引起民变,所以逼不得已才出此变通下策。”
亲王颔首,“周知府念及民生是对的,安抚百姓,防止民变,也是我们要做的重要事情,但你这种方式太简单了。大家要记住,目前而言,限制人员流动,控制瘟疫发展才是我们的头等大事,这一点上大家必须要思想统一。这样吧,我们先议布防的事,百姓生活的问题一会儿再议,一个一个地解决。”
周知府行礼坐下,亲王吩咐守城尉,“守城尉,立即关闭所有城门,任何人不得出入,有本王令牌者除外。”
“王爷,那今早进城的商贩怎么办?他们晚上是要出城的。”
果亲王想了想,“把这些人先集中起来,登记备案,然后再放出去,明天开始关闭城门。”
“末将遵命。”守城尉抱拳行礼退下。
“来的路上本王一直在想怎么防止疫区的人进京。诸位,封城是远远不够的,城外的庄户人家他们不进城也可以往北进京,所以要最大限度限制人员流动。巡城使和清河道,这件事由你们负责,要求封锁保定府管辖的村庄,禁止村民外出。一切部署两日内完成。”
二人领命,果亲王继续分派任务,“王总兵,你手里有多少可调配的绿营兵?”
总兵王德邦施礼回话,“回王爷,末将这里能够调集起来的人不超过七千。”
“人少了点。我打算这样,从保定府向西到阜平再下去就是连绵不断的大山,我们拉一条线布防。从保定府向东到天津府,往前一步入海再拉一条线,封闭所有大小道路和桥梁,这样可以阻止人流向北。”
总兵颔首,“是,但正如王爷所言,咱们人手不够呀。”
“那就这样,西起岳岭口东到雄县府界归你布防。其他地方,西线可以从定州、深州调兵,东线河间府可以支援。”王爷手比划着地图,“你这里具体怎么布防我不管,总之要要快而且不许放一人过线,出了差错,杀无赦。”
“下官领令。”王德邦躬身抱拳行礼,领命退在一旁。
亲王转身吩咐李德亮,“李德亮,立即派人把保定道和天津道各府的知府、总兵还有痘疫章京叫来,两日不到革职查办。”
“嗻。”李德亮马上出去布置。
“好了,布防的事情就议到这里,你们几位立即去办,所有布置两日内完成,不容出半分差错。你们是样板,两日后我要让保定道、天津道所有府、县按照你们的样板执行。”
几个人领令而去。
“接下来我们要想想怎么样城里百姓们的生活问题,这也是大事情啊!”
果亲王话语刚落,有衙役跑到周知府耳边低语,“什么事?”亲王问。
“回王爷,十字街有刁民哄抢粮店。”周弼杰回答。
亲王颔首,“要妥善处理。诸位,陪本王到街上走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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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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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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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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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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