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把目光移向桌案角落的烛火,呼唤苏培盛。
一直站在边上大气都不敢出的苏培盛赶忙应声,“皇上,奴才在。”
“什么时辰了?”皇帝问着,又目不转睛地眼望着地图。
“回皇上,快是要二更了。”苏培盛躬身回答。
皇帝颔首,“传庄亲王来。”
苏培盛听了先是一怔,心说看样子今儿个晚上皇上又要熬通宵了,本想出言劝几句,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嗻。”
苏培盛出了暖阁正遇到从外面回来的毓媩,他一脸苦相地望着毓媩,“这么晚了皇上要传庄亲王,今晚恐怕是……”
毓媩也蹙起了眉,“是呀,今晚恐怕又是一个通宵。皇上没说别的吗?”
苏培盛摇摇头,皇上整晚都盯着地图出神。
毓媩颔首,“好吧,吩咐御膳房准备宵夜。”说罢轻叹一声走进暖阁。
“皇上,奴才刚进来时听说皇上召见了庄亲王,您又是忙碌了一整天,不如趁亲王还没有到让奴婢为您松身解乏,舒缓一下,您看好吗?”毓媩话语轻柔地说着来到身边。
皇帝似乎没有听到毓媩的话语,更没有注意到毓媩的出现,他依旧凝神注视着地图。见状,毓媩索性端起一盏灯放在几案上,几案顿时明亮了许多,皇帝这才发现有人站在他身旁,见是毓媩,开口问道,“丫头,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毓媩无奈的看着皇帝,“老爷,丫头刚回来。回来就听说老爷要召见庄亲王。他们说老爷您又忙了一整天,连晚膳都没好好吃,丫头想着趁庄亲王没到给老爷松身按摩,缓乏缓乏,老爷您身子又不是铁打的,这样下去可怎么好。”说着鼻子泛起酸来。
皇帝看看毓媩,伸展了一下臂膀,“也好,老爷我还真是有点乏了。”他叹口气,“唉,自打病好了以后,老爷觉得身体大不如前,总感觉气短,喘不上气来。”说着皇帝侧转身子将半个后背给了毓媩。
毓媩连忙挽起袖子,双手在皇帝脖颈处捏拿按压,力度恰到好处。“要不要传太医来给老爷看看?”毓媩问着,手上却不放松。xiumb.com
“不碍事,老爷的身子老爷心里有数。”皇帝闭眼享受着毓媩的按摩,随口接话。
“还是别大意了,明天安排太医给老爷看看吧。”毓媩说着,不觉间手上加了力。皇帝未置可否,这些琐碎事从来都是毓媩负责张罗安排,此刻的他索性闭上眼静静地享受。
“太医说了,老爷的身体要想恢复到先前的状态怎么的还要半年。要依奴才说,老爷您要是还总没日没夜的批折子,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别说半年,一年也为准能恢复的了……”
“丫头,你可真是得到皇后的真传了。老爷我又何尝不想舒舒服服的过几天清闲日子啊!”皇帝对于毓媩这般的唠叨早就习以为常,他扭头看看毓媩,发出一声轻叹,“唉,可这一年就没消停,先是瘟疫,后有战事,老爷这几年苦心经营积攒下的家当几乎是一夜败光,尤其是这场惨败令我满清八旗精锐尽失。”
听了这话毓媩赶忙宽慰皇帝,“老爷,丫头不懂爷们间的那些事,但丫头知道准格尔部族一直都是我大清的威胁,听额娘说我阿玛就是随圣祖出征的时候阵亡了的,所以丫头非常痛恨他们,从心里盼着老爷您能打败他们。”毓媩眼望着皇帝,甜甜地一笑,“都说胜败是兵家常事,这次败了下一场我们再赢回来就是了,正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今天的这笔血债早晚会让他们加倍偿还。老爷您又何必急在这一时呢?仔细急坏了身子,累出了毛病。”
皇帝回转过头,闭上眼,良久一声叹息,“唉,老爷咽不下这口气呀。想我八旗子弟进关时是何等威武,所向披靡,百战百胜。皇阿玛更是亲征准格尔,把他们打的落花流水、屁滚尿流。可如今轮到我……你说,这让老爷我的脸往哪放呀!所以老爷真想亲自去会会他,我就不信干不过他小小的葛尔丹策零。”
听说皇帝要御驾亲征,吓得毓媩连忙停了手,急急地跪下,“老爷您可不能去呀,您的身子还没彻底好,一路奔波,鞍马劳顿,老爷怎么能吃的消,这事万万不可以。皇上要御驾亲征,本事朝廷大事,丫头无权过问也不敢过问,可丫头负责皇上的起居生活,要对皇上的身体健康负责,您目前的身体状况不允许您远行呀皇上。”说着毓媩哭了起来。
见毓媩这般,皇帝板起脸,“哎呀,你现在怎么也和梵梵一样,动不动就哭。老爷不过就是那么一说。”
“老爷您轻描淡写的一说,可把丫头吓得半死。要知道两军阵前,枪炮无眼,这万一,万一,老爷让丫头怎么向皇后娘娘交代。丫头可是答应过皇后娘娘要好好照顾老爷的。”毓媩娇嗔。
皇帝轻啐,“老爷又没说一定要去,还搬出皇后娘娘了,你个鬼丫头,不许哭了。”
其实毓媩很理解皇帝此时的心情,他心里着急,恨不得马上扭转颓势,所以才有了御驾亲征的念头,然而这念头在她这里是万万行不通的,无论如何她都要把皇帝的这个念头扼杀掉。可怎么才能劝动眼前这个固执的小老头呢?前朝事她是不能干预的,即便是出主意也是在他问起来时自己旁敲侧击。可如今她已经顾不得那许多禁忌,她说什么都要阻止他。
“不管怎么样,反正老爷您得答应丫头,您不能去。老爷要是不答应,丫头今天就不起来了。”她搬出熹贵妃的那套法宝,近似耍赖地搂抱着皇帝的腿,哭哭啼啼地磨着皇帝。
皇帝不气反乐,“你这都是从梵梵那学来的吧?你这丫头,好的不学……”
正说着苏培盛轻悄悄的走进来禀告,“皇上,庄亲王到了。”
“让他进来。”说着皇帝回位坐好,毓媩无奈地起身退下。
庄亲王进入暖阁,行了礼,未等坐稳,皇帝便抢先开口,“老十六,大半夜的朕找你也没别的事,就是睡不着,想找个人说说话。”说着皇帝指指自己的胸口,“这里烦闷的很呀!”
“皇兄可是在为和通泊的事烦恼?”庄亲王坐下试探着问。
皇帝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耻辱啊,允禄。我八旗兵几时栽过这么大的跟头,都是朕的错,朕没脸见皇阿玛呀!”
允禄听闻连忙劝慰,“皇兄何必自责,和通泊一役主要是因为傅尔丹贪功冒进才中了葛尔丹策零的圈套,导致全军覆没。”
“朕后悔当初没有听你的意见,你说的对,傅尔丹勇猛有余智慧不足,他只是个将才,不适合担任主帅。唉,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你看看京城几乎家家挂孝,哀鸿一片呀。”皇帝手扶龙椅低下头缓缓摇动,留下深深的叹息和自责。
见皇帝如此,一时间允禄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他不知道这么晚皇帝召见他的真实目的何在,他也只能好言相劝,见机行事。“皇兄,您也不必太难过。臣弟觉得胜败乃是兵家常事,这次折了的虽说都是我八旗精锐,但我们还远未到伤筋动骨的地步。”说完允禄取出烟锅子,装填了烟丝,打着火,吧嗒吧嗒地抽起烟来,他在等着皇帝说话,因为那样他才可以揣摩圣意。
“允禄呀,这仗打的真是太窝囊了,朕咽不下这口气呀!”皇帝又是重重地一声叹息。
明白了,允禄一下子就全明白了,皇帝深夜单独召见他一个人,因为他是众兄弟里唯一可以带兵打仗的,至于皇帝是不是已经下了决心要与葛尔丹策零血战一场,他目前还尚不得知,但起码可以肯定,皇帝有这个打算。“皇兄,目前看接连几场败仗下来,我们的士气确实低落,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要是我们能因势利导,鼓动大家同仇敌忾,重整旗鼓,皇兄,一支志在复仇的队伍是非常可怕的。”
允禄的话让皇帝不住地颔首,“这事朕已经琢磨好几天了,你说的有道理,哀兵必胜。如果我们再次出兵,那就是势在必得,不容有失。这对于我们的要求是很高的,对国力更是一次考验,我们有没有这个能力打这场仗,而且是必须打赢?另外派谁去打也颇费周章啊。”
允禄微微一笑,笑得满脸自信,“皇兄,臣弟认为这一战不打则已,打则必胜。”
“哦,说说你的理由。”皇帝不动声色地看着庄亲王。
“两军对垒气势是一个方面,但它不起决定作用。他虽然连胜几场,士气高涨,但骄兵必败,如果我们诱敌深入,他很容易就会中计。所以战场上起决定作用的是实力和正确的战术以及指挥官的临场指挥。”
“嗯,说说详细。”皇帝端起茶啜了一口。
“先说实力,人员方面我们肯定占优,他葛尔丹策零满打满算不过有七八万人,真正能参战的不过三四万人,而我方短时间调集二十万大军易如反掌。军需保障方面更是他们没法比的,理由很简单,国力摆在那里。至于装备,臣弟认为各有千秋,我们在火器方面占有绝对优势,但装备笨重,机动性差是我们的弱势。反观他们,他们的优势在骑兵,机动性非常强,我们和他们比就差了很多。这几次失利很大程度上都是打了我们立足未稳、措手不及,火炮还没起到作用就被打散了。”允禄说着眼睛一直在看着皇帝,他要观察皇帝的反映和表情变化,从而判断自己所言,决定自己说什么说多少,毕竟伴君如伴虎。
皇帝颔首,“所以战术很重要,得扬长避短。”
见皇帝听进去了,庄亲王继续说,“皇兄说的一针见血!扬我之长,克敌之短。要想办法让他失去机动性,当他快不起来的时候,就是我们的大炮猛轰他们的最好时机。”
“说得好,所以临场指挥至关重要。这方面我们兄弟里老七是行军打仗的行家里手,只可惜他不在了。”说到这里皇帝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正所谓才蜀中无大将,廖化作先锋。老十六,我们现在是人才凋敝,手中无良将呀。”
见皇帝如此说话,允禄立即放下烟锅子,起身拱手,“皇兄,如果皇兄决意一战,臣弟不才,愿意率兵出征。”
皇帝默默地摇头,他抬眼看看允禄,“允禄,朕知道你有这个能力,放眼大清,他葛尔丹策零最忌惮的就是你。我想如果是你出征,他一定会躲的远远的和你周旋,不会和你正面对抗,这样一来我们就可能被他拖入僵持拉锯,时间长了对我们不利呀。战是一定要战,但何时战?谁去战?朕得好好权衡才是。”说完出手示意他坐下。
庄亲王退回坐下,继续说,“如果皇兄决心与之一战,那臣弟认为宜早战。正如皇兄所言他葛尔丹策零怕我,不敢和我硬碰,那索性我就示弱,做一回诱饵迷惑他,把他引入我们的伏击圈,一举将其歼灭。这不是更好吗?”
皇帝颔首,“嗯,这倒不失为一个好计策,但这太危险了。”
“皇兄!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呀……”允禄一幅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样子,慨然一笑。
皇帝举手示意他停止,“十六弟,不到万不得已,朕不会让你去冒这个险。”
“皇兄!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臣弟身为武将,皇兄不让臣弟上阵杀敌,难不成是要臣弟在皇城里混吃等死吗?”允禄还在争取着。
皇帝看着他微笑,“你容我好好想想。”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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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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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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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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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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