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黑暗中沉默良久,满月索性也顺势坐起身,迟疑一会儿,问道:“你将来作何打算呢?”
“自然是一辈子跟着咱们姑娘啊,咱们姑娘这么好,外面再难找到这样的主子呢。”竹棉想也没斩钉截铁道。
满月反驳道:“这话不真。咱们到了二十,就是要婚配了,或是配给小厮、管事,或是家里来人求了出去自行婚配。
不管是嫁给家里的或者外聘去外面,一辈子跟着姑娘,不太现实,除非……”
“除非什么?”竹棉没有多想,顺势问了一嘴。
满月叹口气,半带着试探道:“除非你成为咱们姑爷的通房或者妾室,这样,无论姑娘和姑爷在哪,你都能跟在身边一辈子。”
“我不做妾。”竹棉震惊无比,可也只一会儿,就恢复了平静,“姑娘对我这么好,与姑娘抢夫婿,我宁可一头碰死。”
满月见她忠肝义胆,心内暗道果然没看错这姑娘,可又为她担心,道:“竹棉姐姐忠义,我与你的想法是一样的。”
或许是这样的话题太过于沉重,两人说完,各自也没再开腔。
接下来几日,因着两人那晚的深层次交流,凡是要靠近姑爷的差事,纷纷都是能推就推,决不沾染一丝一毫。
就连往日有些迟钝的香雩也有所察觉,私下里还问过满月两个这个事情。
香雩心思单纯,连她都看出来了,两人也不欲多事,俱将这些时日避嫌的行为收敛了几分。
祝芸婳将两人的行为看在眼里,心里也有几分欣慰,最起码她最看得上的两个丫鬟都没有这份心思。
可事情偏就那么凑巧,满月她俩不想接触姑爷,可偏偏就事与愿违,不得不接触。
起因是,林应物之前在禹南书院读书的时候,结识了一个贫家书生——成子渡。
这书生科考失利之后,本要回去原籍,奈何因家乡遭遇雪灾,家人皆遇了难,他一个无依无靠又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也不打算再科考了,只好辗转来投靠林应物这个唯一关系好的同窗。
为着同窗的情谊,林应物便将他收留在林家,做自己的门客,也算是给他一个糊口之业。
好巧不巧,这位书生又是满月老家的老乡,自然也扯上些关系了。琇書網
是以,既然成为姑爷的门客了,祝芸婳这个主家自然不能怠慢这位门客了,不仅指派了怀霁院里的两个粗使丫鬟去照顾那成子渡的生活起居,日常一些用度也会叫身边的大丫鬟送去,满月又不得不成日往姑爷的书房和正屋跑。
那书生成子渡天生一张好脸,又为人谦逊,虽寄人篱下,可也是不卑不亢的,日常给林应物出谋划策,竟字字有理有据,两人关系也日渐更好起来。
因着他又好看又有些才干,人还谦逊有礼,引的怀霁院里的丫头,竟争先恐后的想方设法要接触成子渡,若是有差事,个个争着抢着要去。
满月本是负责他生活用度的丫头,见有人帮着干活,自个也乐的轻松。况且,她也有私心,属实不知如何跟那位同乡相处,毕竟自九岁起,她就离开了仙留村,对村子里的人的印象也模糊的很。
这日,翟娘子将她家六个月大的姐儿抱进院子里来给祝芸婳请安,恰好是竹棉去给成子渡送冬衣的时候。
说了一会子话,祝芸婳使了眼色叫崔妈妈将身边其他人带了下去,就连翟娘子的姐儿也交给了李娘子她们带着。
满月知道姑娘这是有重要的话要说了,自然而然的拿了绣绷子出去,坐在门口绣花儿,给姑娘和翟娘子守着大门,不叫其他人靠近。
只屋子就那么大,哪怕关上门,也隐隐约约有些话落入了满月的耳中。
原来,今日并不是翟娘子特意进来探望的,而是自家姑娘将人亲自叫回来的。
为的是,想要给快到了年纪的竹棉在庄子上找一个清白的人家嫁了。
满月这才意识到,竹棉翻过年去,已经是二十的年岁了,按照家里的规矩,正是该指配婚事或者放出去自由婚嫁了。
她想堵住耳朵不听,可翟娘子的话还是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我们庄子上倒是有一家佃户,父母俱在,那家里有个未出嫁的妹妹,再就是那小子了。
因着早年间家里穷,没娶上媳妇,这才将年岁拖大了,不过也是二十一二,与竹棉也算是年岁相当。
再有一个合适的就是我家夫婿的表弟了。”
满月看不见里面祝芸婳的表情,只听到她有些犹豫着问:“表弟?可是祝家仆?”
翟娘子想必在摇头,道:“这却不是,这个表弟是我婆母姐姐的女儿,早年间祝家还没分家的时候就自求了出去,现下一家守着家里的薄田过日子,也算是过得去。”
其实按理来说,翟娘子说的这两户人家,虽都不算富庶,可也是清白之家,嫁过去也算是正头娘子一般。
只满月心里像是刺挠一样,听到这里,后面里面的两位说了什么,竟丝毫听不进去了,两人何时结束谈话的也没了印象。
只最后满月亲自送翟娘子和她女儿出去的时候,翟娘子瞧见四下里无人,悄悄凑到满月跟前去,提醒一句:“你是聪明的,想必也知道今日我回来是做什么的了,姐姐劝你早些为自己打算才是。”
翟娘子说完这话,正逢她家姐儿有些哭闹,随即匆匆告辞要回去给姐儿喂食,留下满月一个在原地有些怔住。
这番话已经算是给满月挑明了,叫她该是时候为自己的前程考虑考虑了。
满月心里有事,不知滋味的准备从二门回去,不想碰见老乡成子渡在二门外踱来踱去,像是在找人,又不像。
“成公子在这里做什么?”满月问一句。
“没有……”那成子渡有些痴意,太过于入神,完全没注意身后的满月,被吓一跳,还后退几步,差点跌坐在地。
满月想笑却笑不出来,只得正正神色,瞧见他手上拿着一张帕子,有些局促,以为是他自个的,也没在意,问道:“成公子可有事吩咐?”
“咳咳。”许是第一次来二门,那成子渡有些拘谨,半天才回道:“可否劳烦满月姑娘辨一辨,这是里面哪位姑娘遗失的帕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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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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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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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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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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