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妈妈也不敢耽搁,素知此事严重,一路小跑至祝老爷的书房,看见长随李明,肃着脸,对李明低声讲明原由,只要求面见老爷。
祝老爷与幕僚谈论时事,忽见自己的长随李明进来被打扰,正不耐烦的想驱赶他,李明也不敢耽误,只附身在祝老爷耳边低语,说看到夫人身边宋妈妈来说,务必请老爷去文姨娘的住处,有要事相商。
祝老爷正是相谈甚欢之时,却不想被长随打扰,脸色立马阴沉下来,低声训斥道,“没见我跟诸位相公在谈事吗,不长眼色的东西,还不快下去”。
“夫人身边的妈妈前来相请,想必是极重要的事情,还请老爷务必前去一趟。”李明见祝老爷已有微怒,却也不敢不将事情说出来。
“哼,什么要紧事情?她一个妇人处理不了?非要老爷我亲自去”,祝老爷天生官架子大,听见这话,反而带着埋怨,他可不想让这些同僚以为他后宅不宁。
同僚们也是极有眼色之人,见祝老爷有事,便互相恭维着,说以要事为紧,今天便告辞,来日还有说话的时候,说着便陆续做作揖相退而去。
祝老爷见如此,又呵斥李明道:“蠢才,叫那婆子进来”,说着,拿起桌上的茶盏,抿了一口,心里却思索着,夫人往日贤惠,断不肯为后宅之事来烦扰他,怎今日如此?ωωω.χΙυΜЬ.Cǒm
宋妈妈见李明出来请她,忙打了帘子进来,直直的跪在下首叩头道,“请老爷安”。
“你倒是说说怎么回事?这事关文姨娘何事?”,祝老爷虽不过四十余岁,长年累月的操劳,两鬓却也有花白的迹象,皱着眉头,声音不紧不慢,摸了摸胡须问道。
“回老爷,夫人今早处理完家事,便想回房休息午觉,不想经过文姨娘的含梅居,听到里面在争吵,便说进去看一看,若有问题,也可及时劝阻,夫人一直说自己主管内宅,必当兢兢业业,打理好后宅之事,不可教老爷费心…”
“说这些有的没的干什么?捡重点来说。”祝老爷子听得头大,逐渐没有耐心,只呵斥宋妈妈,让速速陈述事实。
“是,老爷。”宋妈妈又磕了一个头,才回道“谁曾想?从文姨娘屋子里搜出了一大箱子东西,抄捡的丫鬟打开箱笼看了看,唬的不知道如何,便告诉夫人,夫人一看,也惊的白了脸,半天回不过神来,没了主意,故打发奴婢前来,请老爷移至含梅居一看,处理此事。”宋妈妈跟着江夫人多年,深知如何让老爷重视此事,便捡要紧的话说了。
“罢了,既如此,那就去看看”,祝老爷眉头紧皱,隐隐觉得此事非同小可,却又有一丝期待,只不过又是深宅妇人吸引自己的一种办法才好。
说着便动身,李明和宋妈妈跟在其后。
江夫人一边等老爷,一边心中大骇,万想不到一个小小的姨娘竟有如此大的本事,这事又该如何收场?心中思虑太过,手中托着的一盏香片茶也只仅仅抿了几口,便握在手中,思绪万千。
忽听见小厮说“老爷到”,江夫人才从千头万绪的思虑中回过神来,随手把手中的香片茶递给旁边的丫头,起身向门口福了福身子,“老爷来了”。
“发生了何事?倒值得你这么兴师动众的请我过来?”祝老爷下意识的想呵斥江夫人两句,又忽的想到宋妈妈刚才的话,声音倒放的柔和起来,“后宅都由你做主,这些小事何必劳烦?怎又到大张旗鼓的地步了?”
多年夫妻,他俩可说的上是最了解对方的人了,要说到平时敬重倒也有,若说到相濡以沫,那可真的是谈不上,一个妄自风流,一个自持清高,虽碍于情面互相敬重,却又两边互看不上,只剩下些面子情,所以祝老爷看着行礼的江夫人,也不去搀扶,眉头只皱得更深,一味想赶紧处理了,好去别处消遣,故更加不耐烦。
江夫人见如此,也不觉得难堪,只站直身子,语气清冷道:“打开箱子给老爷看看。”
宋妈妈应了吩咐,上前打开箱笼,又退去一旁,打开梅霜手里捧着的匣子,“老爷请看。”
只见箱子里最上面一层全是些画押文书。
祝老爷皱着眉头,上前俯身拿起一叠文书,又看了看下面摆了一层金银器物,又随手翻了翻匣子里的东西,眉头却越皱越深,脸色由黄变白又变铁青,怒不可揭大吼道:“好大的胆子,文燕燕,你可真是好得很呐”。
祝老爷一贯对待侍妾都是和颜悦色,何时会有这样发怒的时候?
一旁的文姨娘被这一嗓子倒像是唤回了魂似的,全身颤抖着,猛虎扑食般,扑向祝老爷。
“老爷,您听妾身说,妾身也是逼不得已的呀,呜呜呜…”文姨娘一行告饶一行大哭,脸上的脂粉被泪水冲刷出道道纹路,上了年岁的痕迹越发显在她脸上。
祝老爷平时看惯了侍妾们娇媚的模样,哪里看过她们这般狼狈之相呢?当下嫌弃的不行,又暴怒着一脚踹倒扑在他身上的文姨娘。
原来那里面一叠叠的契纸居然是器皿的典当文书,俱都是祝老爷平时赏赐之物,所达价值居然达好几千两之上,这也就罢了,更重要的是,那匣子里所放的东西,全都是印子钱的画押欠条,厚厚一叠塞了满满一匣子,少说也有万两之余。
四丫怎么也想不到,竟然是放印子钱。她心里直犯怵,想着以前村子上的邻里,因为孩子看病,手中实在无银钱,孩子病的又急,便向地主家借了印子钱给孩子看病,可借来的钱远远不够,又没有钱还帐。
没过几天,地主找来一群地痞流氓催债,烧抢掠夺,无所不用其极,惹得邻里家闹得鸡犬不宁,家中老母活活被气死不说,最后孩子也没有救治过来,卖房卖地也没能还上钱,一家子妻离子散,可见印子钱真的要命,四丫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祝老爷一张一张查看,不想一介小小的侍妾,居然如此大胆,竟惹下这等滔天大祸,不由得脸色由之前的铁青已经变成了青黑,这些欠条,看的他目眦欲裂,一股怒气直冲门庭。
“文燕燕,你可真是爷的好姨娘啊,生怕爷死不了是吧?没想到你这贱妇居然如此之大胆,做下这罔顾王法,杀头的祸事”,祝老爷双眼喷火似的紧盯着文姨娘的脸,那眼神好似要看到他骨子里去,像要好好看一看,怎么平时虽有些小任性的得宠的妾侍,居然敢做下如此罔顾王法的事来?
本朝律法,严禁一切民间放贷之事,多的是为此事家破人亡的,故朝廷规定,一旦发现,无论官绅或平民,先一律杖责一百军棍,为官的,消去官身;为绅的,罚没家财,以充国库;为民的,贬为奴籍,所有家人及其亲眷同罪论处,治不规劝之罪。
先不说一百军棍下,人能不能有命活下来,只说这连坐之罪,便可叫一家老小,永坠阎罗之苦。所以,这事虽有发生,但大多是穷乡僻壤,地头蛇横行的地方,才会有这样放印子钱的做法,可一旦被人告破,那便是家族灭亡之时。
他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平时最是守法守规,何故他后宅内的妾室竟做下这等张狂又罔顾王法的事来,虽在这里以自己为大,但若叫政敌知晓,那便是万劫不复。
文姨娘被祝老爷一脚踢的连连后退,倒在地上,干咳着咳出两口血来,才挣扎着开口,“老爷,奴也是万般无奈,才被人蛊惑出此下策呀,奴没有您的宠爱,更不谈论赏赐,无依无靠,且弟弟还需要奴来扶持,呜呜呜”,文姨娘声泪俱下,眼泪鼻涕混在一处,只看的江夫人反胃至极。
“何人指使你如此大胆,敢犯下这样抄家灭族的祸事?还不仔细交代,不然将你粉身碎骨,也难平此事”,祝老爷脸黑的能滴出水来,眉头死皱着,抓住了文姨娘话语中的关键。
“奴的表弟在钱庄做事,他跟奴说,只需要典当一些值钱之物,再拿这些钱去接济那些穷人,只向他们收取三分利,如此又做了好事,又有银子赚。
且街坊之间,常有彼此借钱的时候,略微有点利息,赚点零头,也无伤大雅,绝不是印子钱,奴这才动心的呀”,文姨娘挣扎着,一边磕头一边声泪俱下辩白道。
“若知道这是印子钱,奴万万不敢沾染呀,老爷明鉴”,文姨娘字字泣血,只恨不能剖开自己的心给老爷看,为自己辩白。
“糊涂,你的脑子是被狗吃了吗?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这上面白纸黑字写着利息几何,借给何人,都有陈述,有凭有据,还敢抵赖?”祝老爷一听这话,更是火冒三丈。
“无知妇人,外面放印子钱从来都是白纸黑字,描写清楚,况且,一旦放印子钱,最低都是十分利的利滚利,何来你说的三分利钱,恐怕是给他人做了嫁衣,还傻着一副蠢笨肠子,给别个数钱”。
文姨娘前一刻还哭的止不住,听了祝老爷如此这番说话,倒呆住了,她大字不识一个,所有的文书,俱是安四过手的,只嘴里含糊不清,“不…不可能,不可能,安…安四不可能骗我,我可是…可是他的亲表姐啊”,只一个劲摇头,似是不敢相信真相如此,又害怕真相就是如此。
“天下攘攘,皆为利来,银钱动人心神,画本子里也有那亲兄弟为了银钱大打出手的,你与他只是表姐弟,利欲当前,他岂能对你说真话,只怕那剩余七分利以及利滚利的钱进了他的口袋了吧?”一旁的江夫人冷着声音开口。
她也属实没想到这文姨娘竟如此胆大包天,可既有如此胆识,却又为他人所利用,为他人做了嫁衣裳,也着实蠢笨。
“此事可还有其他人知道?若叫他人知道,就算是将你碎尸万段,也难逃其罪”,祝老爷揉着额角,当下不是问罪的时候,而是有无其他人参与之中?
“并无其他人知晓,奴只是将器物交由安四来典当,得来的钱,他会告于奴知道,若有…若有那需要急钱的,便放出去。
此事只经过安四的手,绝无第三人知晓的可能,所有的当票以及欠条都在这里了,求老爷夫人饶了奴的性命吧。”文姨娘这才意识到此事的严重性,只一个劲“砰砰砰”的磕头求饶,就连额头磕出了血也像是无感觉似的。
“你可知那安四现在何处?”祝老爷爷迅速冷静下来,目前只有他俩参与其中,那另一人必得捉来。
“今天是安四休沐之日,该是在家中吃小酒”。
“来人,找几个签了死契的奴才,把这贱婢看管起来,再叫上几个家生子去拿安四,别惊动旁人”,祝老爷遇大事可一点也不糊涂,沉着声,一边往外走,一边吩咐李明道。
又转身与江夫人对了一眼,江夫人立马明白,“今天这院子里的人都把嘴给我管严实了,若敢出去乱说一个字,小心你们的脑袋。”
“是,奴婢明白”,四丫哪里见过这阵势?只是低头叩首之后,跟着众人一起答应道。
江夫人看着跪在院子里的一圈仆人,这种事除非是签了死契的奴婢,生死大权都在主家身上的人,其余都不可信,侧头吩咐了宋妈妈几句,便扶着霜梅的手跟着祝老爷一起离开了含梅居。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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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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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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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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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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