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天气正值暑中燥热,空气仿佛都在那里热的有些粘稠,小鸟都已经躲在了树枝上不愿意动弹,整个灼热的阳光下像是在不停的翻涌着热浪。
可今天河西的演武场中却密密麻麻的站着一排又一排的人,一个个都在那里站在阳光下面暴晒,他们赤裸着上身露出的皮肤上面甚至都找不不出来有一个人是不带着伤的。
每个人的身上都是充满着鞭子抽打的痕迹和被留下的属于奴隶的印迹,他们有些人身体瘦弱,就连胸前的排骨也都清晰的可以数出来,要是在平常的光景,他们现在也不会在这样毒辣的天气下暴晒,但是今天不同。
今天是魏武卒第一天的正式训练,而训练的第一个科目就是在太阳下赤裸着上身暴晒两个时辰。
墨青和老吴也在其中,甚至他们比这些人还要更累一些,墨青让陈大头打造了两副用熟铁制作的铠甲和足以遮蔽住他们大部分身形的巨大盾牌,用来给他们做示范。
而在这一次示范完了以后,这些装备将会是每一个魏武卒的标准装备。
墨青套着铁甲手里拿着盾牌,目光冷峻,就这样在人群中穿梭,等站到老吴的面前的时候他紧紧咬着下唇,极力的在那里憋住了笑。
因为老吴在人群看不到的地方在冲着他肆无忌惮的做着鬼脸。
“你不用这么跟着训练的,城中还有其他事情需要你去忙,你跟着他们练什么?”墨青极力的压下去笑意,尽量板着脸,压低声音在那里劝着老吴。
老吴也收起了那副样子,同样压低声音在那里回他:“我就今天来给他们做个表率,他们眼里我可就是个抱着奏本写东西的,这不得让他们看看这河西的郡守又怎么样,还不是跟着他们一起训练?”
墨青看着老吴眼前的这个样子,又想起来他前些天看着那个贵族少爷满脸冷漠的说出满门抄斩的样子,实在是没有办法重合,只能看着他,语气也隐隐的带着刺:“那可不敢,你可是当着全城人的面敢让卫大人的家中子弟满门抄斩的郡守,这谁还能把你看做一个文弱书生啊。”
老吴嘴角抿了起来,他想张嘴但是又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面前的伙伴:“很多事情,如果不那么做就只会有更严重可怕的后果,可斩草要是不除根,以后被押到刑场上的人,怎么就能保证不会是我自己呢?”
他看着墨青,没有再用那些刻意伪装出来的鬼脸去试图缓和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老吴当然知道自己的举动惹得墨青有些不那么开心,但是他在这样的事情上面却并不想去隐瞒他的想法。
墨青没有再和他纠结那件事情,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改变不了老吴对于这些贵族的深恶痛绝,他就站在镜子的旁边,他能够知道也能够从那面镜子里看见那个始终对自己平民出身身份讳莫如深的自卑。
对于老吴的这份心,这很大程度上就是老吴在魏斯的手下仍然可以混的如鱼得水的原因。
魏斯知道也了解老吴的这份心思,他也需要在自己的朝堂上需要这么一个人。他不是那些根深蒂固的贵族世家,在朝堂之上也没有他畏惧和攀附的势力,他能够仰仗的就只有魏斯这个大王。
这样的人,就像是魏斯手里一把磨快了的刀,所有敢于阻止他的人就要面对这把刀的锋利。
墨青叹了一口气,用自己的拳头在老吴的铁甲上面狠狠的打了一拳,之后便也不再对着老吴去再提起那件事。
老吴吃痛的轻喊了一声,脸上的表情夸张,看着墨青的样子他知道这一步他总算是赌对了。
眼看着正午的太阳越来越毒,墨青让人扛来了一大桶用以解暑的绿豆汤,他是想要用这样的方式给这些人一个杀威棒,但是却也不能就这样将这些人给活生生的晒死在那里啊。
随着一碗一碗的绿豆汤给那些正在受训的兵士灌下,墨青也走到了他们的身边,在他们的面前卸下了身上的铁甲和手里拿着的盾牌,沉重的铁甲和地面接触发出了沉重的撞击声,就这样响彻在了他们的耳边。
他们看过之前郡守和这位主将去佩戴这些铁甲的样子,之前也在心里暗暗嘲笑他们佩戴的笨拙,但是现在听到这样沉闷的声音,他们才明白自己的主将和郡守到底是怎样的两个人。
卸下了盔甲的墨青这个时候才觉得整个人轻松了一点,他低下头看着这副用熟铁打造的盔甲,心里也是在感叹自己发现了陈大头这个宝藏铁匠。
要不是他研究出来这熟铁工艺,就凭借那些脆生的生铁,他们不要说是做铁甲,就算是做铁剑,都是在战场上被一下砍毁的结局。
而现在虽说是熟铁所打造的铁甲分量属实是不轻,但是却能够有效的保护着士兵的躯干和头颅,再加上那足有半人多高的铁甲,这样的装备,不要说是对方射过来的箭雨,就连对方的骑兵部队来冲杀,他们也不见得能够去冲垮这样的一支部队。
墨青仰头灌下了一大口的绿豆汤,抹了抹嘴看向同样疲惫和燥热的众人,张嘴的第一句话却是让这些人都感觉到了一股愤怒。
“怎么样?要是扛不住的话那就回去接着当奴隶和雇农去吧,那样的日子总比现在待在这烈日炎炎的演武场在这里受苦受难要舒服的多吧?除了不当个人被当成猪狗牛羊以外,好像也没什么的,对吧?”
众人没有人说话,但是呼吸声却是又加重了几分。
“你看,你们在这里受苦,这还只是第一步,之后更要排演阵列,还要带着这么厚重的铁甲训练拼杀,以后上了战场,更是会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丢了性命,你看你们这是图什么呢?回去当奴隶不好么不可以么?”
墨青当着他们的面又是仰头灌下了一大口的绿豆汤,他抬起头看着天空中的正在他们头顶高挂着的月亮,嘴上依旧没有放过他们:“所以你们到底是图什么呢?”
“图活的像个人,而不是像条狗。”人群中有一个声音传了出来,众人纷纷好奇的看了过去,是那个前些天被打的遍体鳞伤的小厮,他浑身裹满了给他治外伤的草药,头皮上也是伤口遍布,头发也只剩下左半边还有着一部分,剩下的都只能看见明晃晃的头皮了。
他本来完全可以等到自己伤好了以后再来的,但是他今天还是出现在了这里。
墨青也是注意到了他,却完全没有要同情他遭遇的打算,开口也还是像是对着他插去了一把刀。
“哪怕是死在战场上,都不怕么?你要是死了你的家里人就再也不会见到你了,你现在哪怕活的像条狗,也还是活着不是么?”
“为什么一定要来这里去战场上赌命呢?”
经历了这两个时辰的暴晒,整个演武场上的人此刻的脑袋都有些要被晒得要裂开的感觉,在墨青开口之前,本来是真的有人要打算去和这里的军官说要退出的,毕竟这只是第一天就这么难熬,以后不知道这位将军还要搞出来什么花样。
“将军可能是对我没有那么了解,我本来一开始就不是什么奴隶,而且我没有家人了。”那个小厮这个时候没有躲闪墨青的目光,抬起自己伤痕累累的脸,就那么的平静的将自己的身世说了出来。
原来小厮本是卫家在朝堂上的政敌,但是由于在魏王当初是否要自立门户的事情上站错了队,这才让卫家抓住了机会将他们家给完全的剿灭,小厮的家人和朋友都被处死或者被充了奴籍,他自己更是被分给了之前的那个少爷做贴身小厮,就是为了可以随时随地的凌辱他。
而这样的日子,在他没有看到魏武卒的成立之前,他自己都不知道要过多久,对他来说,死在战场上,其实也好过死在不知道那天那个少爷心情不好的折磨下要好的多。
而且,只要他不死,他就总有会拿着头颅重新再回到魏国朝堂上的机会。
墨青没有打断他,而是就在那里安静的听完了这一切,周围那些想要走的奴隶和没有地的雇农,想起了自己曾经的日子,他们也不比这个小厮的生活好到那里去,他们就是这人间里,那些贵族看不到的角落中,一个又一个的悲剧。
他们没有人再说话,虽然身体还在因为这样的烈日而感到不适,喉咙还在那里发干,整个头时不时的还会想要去往地面上倒,但是没有一个人再想着要退出这件事情了。
墨青看着这些人的神情,心里已经放心了不少,这样的人心就足够成为一支军队了,而且是一支足够强悍和让敌人胆寒的军队了。
只是相较于他这里的生气勃勃,舒翁的府邸上,就见不到这样的场景了。
宋县令也在舒翁的府上,现在河西的三个县令,一个李县令在郡守府上养伤,他们再也动不了什么手脚;刘县令的家眷也被郡守派人给严密的保护起来;没有软肋的刘县令这些日子就像是打了鸡血一般在处理那些流民的事宜,对于宋县令的话根本就是充耳不闻。
宋县令也没有办法,只能躲在这里唉声叹气,整个人就像是霜打了的茄子,刘县令自然还能将屁股挪到那边去,而他本就是舒家的人,自然是只能跟着舒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了。xǐυmь.℃òm
舒翁看着他那副像是打了败仗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出来,但是他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能再去节制这位郡守了,本来想着把卫家给拉下马之后,这位郡守自然就能够是有所收敛,但是一份密报自从传到都城之后便是泥牛入海,再也听不到什么消息。
舒翁想到这里也是烦躁的喝了一杯茶,正当他想着要去训斥宋县令的时候,门外的下人急急忙忙的从外面冲了进来,手里拿着从都城专属的红色丝绸绑带的传讯。
他甚至都等不到下人送到自己的面前,整个人就已经是冲了上去抢下了这些,急忙打开看了起来,只是他的脸上却没有等到他想要的好消息,一张脸更是从笑意满满到面目狰狞。
从都城传回来的信件上面直接将当日的朝堂之上魏斯的反应和各大世家的死谏完完整整的都写在了上面,通篇看下来舒翁只觉得自己后脑勺的位置吹来了一股凉风。
魏斯那日在朝堂上的样子好像就出现在了舒翁的眼前,他仿佛就看着那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家伙就站在那里,眼睛像是看透了过往几十年的兴衰,他在大殿上掷地有声的宣布着那一切,那些让他觉得荒谬的言论就这样从他的嘴里说了出来。
循规蹈矩的魏国是没有出路的,只有变法革新,只有将那些平民的力量,士子的力量发挥到最大,给你们这些古老又腐朽家族提提醒,打个样,魏国的天要变了,而且要变天的这个人不是他任命的河西郡守。
要变天的那个人,就是他,当今的魏国国君,魏斯。
舒翁手中的竹简无力的滑落了下去,整个人一时间像是老了十岁,那些过往龙精虎猛般的气势正在他的身上一点一点的消散,这个时候,大家才会在那里注意到,这是一个已经年过半百的老人了。
宋县令从地上捡起了竹简,眼睛也是极快的扫视了一番,一时间心里也是凉了半截,他怎么会看不懂,自己的这位上司之所以敢这么做,背后果然是大王在支持,而且自己的这位大王现在剑锋所指,就是这些贵族。
他们现在就是魏斯眼里的猎物。
宋县令也开始在那里挠着头,头上的巾冠也已经被他给搞乱掉在了地上,整个人披头散发的在舒家的大厅里紧紧思索着接下来的对策。
终于,有一道闪电在他的脑中炸开,他突然是想到了一条足以让他们翻身的计策。
他兴奋的抓住了舒翁的手臂,脸上都因为他过度兴奋而呈现出诡异的红色。
“舒老,这魏国的天,还真的翻不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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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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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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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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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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