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山坡下面是向着这里不断过来的骑兵,他们的兵器在夕阳的暖光下就像是披上了一层薄薄的暖霜。
她就好像没有看到一般,转过头看着墨青,一句也没有埋怨,她看着墨青还在那里不停的笑着,就像是在看着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墨青看着她的笑脸,却实在是没有这样的心情。
她看出了墨青的担忧和疑虑,走到了他的身前,看着墨青柔声道:“已经很好了,这里就是我们的终点了不是么?”
墨青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她,只是心里开始一点点的钝痛,不像是刀子很快在他身上划出伤口的痛苦,反而像是锯齿在一点点对着他的心脏凌迟。
走到这里,我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了。
女孩手指的方向是那些骑兵明显的和他们两个人不同的装扮,他们穿着短打的上衣,上衣上面套着用熟铁打造的专属铠甲,刀枪和马匹装备都是统一的制式武器,虽然还没有近身,却是满满的肃杀之意。xiumb.com
而在他们视线看不到的地方,那些耕牛和铁制的农具,正在农民的手里挥舞着,他们的脸上洋溢着开心和幸福,他们知道今天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他们自己而在努力耕耘。
那些崭新的学宫里,现在不止有那些衣着华贵的士大夫子弟在那些学习了,人们也不只因为官学而面临着无书可读的境地了,在那些新建的,还充斥着木头清香的学宫里,有了更多普通的年轻人,有了更多不再只为了王朝延续而读书的人。
有教无类,他们终于在这个时候看见了,他们看见了新的一代,哪怕只有一点点火苗的年轻人正在这里一点一点的生长,像是春天新生的禾苗,像是那一场大火中正在燃烧的火星。
女孩看着墨青,脸上的微笑总是那样明媚,就像是春天枝头的嫩芽。
墨青的眉头却是山川连绵,脸上更是挥之不去的肃杀之意,他的手指就在佩剑处不停的摩挲着,像是下一秒就会出鞘斩杀那些追来的骑兵。
女孩注意到了这些,但是她更注意到了墨青身上的伤口,那些已经在风中结痂还挂着血丝的伤口。
她做出了这一生中她觉得对面前的男人最为僭越的举动,她伸出了手将墨青已经出鞘的剑给按了回去。
这个时候的她都能听见墨青的心跳和感受到他的呼吸声了,只是单单这一下,就足够让她脸色坨红一时间乱了方寸。
墨青也被女子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弄得懵了一下,只是下一秒中他就想亲手将她抱在怀里。
什么男女之别,什么世俗看法什么裁决司的命令他这一刻其实都不太想考虑了,他只想在这个时候拥抱一下在他心里真正觉得钦佩的女孩一次。
或者,那样的情感已经不能算是钦佩了,只是墨青这个时候还不知道要怎么表达,所以他的手将在那里僵了下来,像是从火炉中出来的赤铁在淬火中快速的凝固,手臂僵硬在了半空中。
女子看到了他的动作,只是她却没有迎合墨青的动作,反而不舍的朝后退了一步。
追兵已经在肉眼可见的临近了,这样的时刻不是再给面前的这个男子造成困扰的时候了。
女子退后了一步,眼神之中早就已经是一片水雾:“先生,你相信来生么?这是我最近在学宫听到的一个很有趣的说法。”
“如果这个世上真的有来生的话,那么下一世我希望我们都可以生在平常人家,到那个时候我们一定要再遇到,我会把今天我说不出口的话全都告诉先生。”
墨青看着面前的女子,眉眼弯弯,平日里那双好看的月牙眉和睫毛之间却是沾染了星星点点的水雾,她一身白衣如雪,裙摆上却沾上了这一路逃跑时沾染到的血滴,就像是在雪地里凌寒独自盛开的梅花。
她在夕阳下,在那些越来越近的骑兵面前对着自己说出了那些看上去没有可能实现却又无比真诚的话,她的眼睛是明亮的,就像是天上的星星。
墨青点了点头,脸上的戾气最终还是在她的面前烟消云散,化作了鼻头间的酸楚,他用力的吸了吸鼻子,让那些煞风景的鼻涕泡和眼泪最终没有流下来。
此生一诺,来生必践。
女子满意的冲他笑了起来,就好像他们刚遇见时候的那样。
最终女子还是向着那些追来的骑兵走去了,她再也没有回头,脚下的黄沙在夕阳下也被染成了金色,上面留着她浅浅的脚印。
最终她还是没有逃脱这样的命运,她给了这个世界一个新的火种,给了这里的人们一个改变命运的齿轮,但是她没有逃脱她的命运。
哪怕她已经跑出去这么远了,哪怕她身边是一个拥有着人类无法面对和拥有着自然赐予力量的先民也没有办法。
这是无法摆脱的宿命。
墨青最终还是按下了手里的剑,他就这样看着面前的女子在骑兵的马背上一路疾驰,背影在逐渐暗淡下的阳光里一点一点的远离墨青的视线。
他就这样,送走了他最想开口留下来的那个女孩。
荒漠的夜晚的温度变化总是特别的大,随着夕阳的落下,黑夜将阳光和温度一点一点的收走,就像一个吝啬的大地主,不舍得自己任何的一点东西分给自己的奴隶。
啊,不对,现在的世界,已经不会有那么多的奴隶了,那个女孩用自己最大的能量将这个世界上最多的人群给解放了出来,面对着这个世界的恶意她表现的比绝大多数的男子还要勇敢。
只是这个已经被她改变的世界,不会允许世界上有这样一个女人存在来时刻证明着自己的无能,她短暂的存在于这个世界,但是这个世界已经因为她的存在而变成了另一番样子。
很久之后,墨青才在人类的口中知道这个女孩完成了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她几乎是用自己的力量给这个地方的历史完成了一个更替和延续。
只是,那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那个被她改变的世界,她却没有办法再看见了。
世界开启了新篇章,抱薪者却冻死在昨夜的风中。
墨青看了一眼手里的剑,随手扔到了黑夜中。一柄没有办法留住自己在意女孩子的剑拿在手里有什么用呢?这样的人墨青都想亲手了结了自己。
只是,他最后做了一个延续了几千年的决定,在后面无数次生死的边缘,他也没有打破自己的原则。
这是他对这个女孩的最后的纪念,如果他真的没有办法在这个世上见到她的话,那么这样的东西没有要用出来的必要。
墨青转身,向着不知名的远方走去,随着黑夜一点一点将白天的光芒收回,就像是带走了他身上最后的一点温暖,自此之后,暗夜执事墨青就这样出现在了先民的世界里。
墨青后来也在人类的世界里拼命的找过,但是那个像冬夜里梅花一样的女子却再也没有出现在他的面前,他看过很多次夕阳,也在很多夜晚的梦里,醉酒的朦胧中,却再也没有见过那个女子,哪怕一次。
只是这个世界,却在她的希望下变得更好了一点,一些曾经没有办法掌握自己命运的普通人,在她的火种和影响下,开始逐步的掌握住了自己的命运,在一代又一代的努力下,她曾经想象过的那个世界,逐渐拥有了轮廓。
只是,这样的世界中,没有任何一本历史上出现她的名字,她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只是,比起这些,还有令人欣慰的一面。
他们亲手创造的这一切,不会因为她的身死而被磨灭。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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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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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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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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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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