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龙子炎下去的时间就有点晚。
爸爸一边给他拿早餐一边说:“昨天晚上怎么没来找我签名?我等你等到睡着了。”
“做完作业太晚了。”龙子炎解释道。奶奶还在这里,他没敢当着她说他写完作文已经快十二点。
猜到爸妈睡了,他也没去打扰。
“没事,一会拿过来我把签名补上就行,”爸爸说,“其实你们学校也有点多此一举,高中生了又不是小学生,你们还是尖子班呢,还搞这种管理方式。需要这么管的人不会听,只会伪造签名。有自觉性的学生又不需要这个守则来约束他。”
龙子炎皱了皱眉。
“一会儿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他问。
“没有,你可以去休息或者早点把作业写完,下午我们去给爷爷扫墓。”爸爸说。
龙子炎无视了后半句,向爸爸点点头。过了一会儿他吃完饭把作业拿下来,自然地让爸爸签了名。
说起来有点丢人。站在门口发完那阵呆之后他反而像是清醒了一点,关上门回去把作文给写完了。效率比平时低,但水字数的东西不需要动脑。
论失败嘛,那么真情实感干什么,用脚都能写。不过是个老生常谈的话题。反正为了这篇文章不被杀……呸,不被打低分,一定要优先传播正能量与不畏苦暗的精神。
龙子炎也搞不清楚他刚开始看到题目的时候,怎么就开始发散思维想起他自己的事了,他的想法不重要,这不是写给他自己看的,更不是什么日记。
再说正经人谁写日记啊。
吃完早饭和药,他没忙着写作业,先抽出一本草稿纸来,在上面写写画画。
这次不再是头天晚上那个离谱的跟什么法阵一样的玩意儿了。
他写上“超市”,又一个“学校”,在两者连线的下方写上“守则”,又分别从“超市”与“学校”上画了个箭头引向“守则”,在“守则”上反复圈了好几下。
无论是学校的寒假须知,还是超市那张奇怪的顾客守则,都有其不合常理之处。
做作业对龙子炎来说不算大事,懒得思考就接受了。
就像他妈妈跟他说今天煮饭不小心水放多了会有点湿,那就吃一天软饭呗,不寒碜。饭又不是他做的,对吧?
超市顾客守则也是这样。龙子炎没工作过,也不是他爸说过的懂管理的人,他会下意识地觉得别人掏出这东西可能有点烦,但他没法像爸爸一样一下子就看出来哪儿不对劲。
他以为这些规则都是正常的,最多有点死板,最多是设计的人不太聪明。
直到爸爸一言惊醒梦中人。Χiυmъ.cοΜ
而根据后来去超市的经历来看,很可能那份规则根本就不存在,是他臆想出来的。
那么问题就来了,世界上那么多种臆想,升职加薪迎娶白富美,破碎虚空一剑飞仙去,他为什么偏偏去臆想这种东西?
常言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据一些别的资料科普,人只有在面临巨大危机、想逃避现实的时候才会臆想出其他人格来帮自己承担。
就像有时候人不开心,又改变不了现状,就去网上猛看爽文。一刀9999,转移注意力麻痹自己,想象自己是书里无所不能的人,而非现实中一事无成的人。
——那么他这个聪明且短路的小脑袋瓜子,在捏造这些故事这些守则的时候,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情,想逃避或者说掩盖的,又是什么事?
反正总不可能是表达对没抢到25元一斤的猪肉的悔恨之情。
他再次动笔,在空白处写下“遗忘”。
小雄与其父母都津津乐道他的精神病,证明那大概不是什么很久远的事。
可这件事龙子炎自己却不记得了。且父母好像都不太愿意他想起来,以至于小雄把事情都说破了,父母却选择性跳过这一部分内容。
就像青春期某些被默认需要自习掌握的知识。懂的都懂,不懂的也没办法,别问,不然我们也很难解释。
话又说回来,以他的记忆力,这么大的事被遗忘本来就不太正常。什么会让他失忆?车祸?手术?电击?精分?
如果他忘记了自己以前得过病,会不会还忘记了一些别的什么?
又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些被忘记的过去,才是导致他出现这些离谱又复杂的臆想的原因?
他在纸上又写又画,又圈又点,很快画满整张纸。
看到这张思维导图的时候龙子炎叹了口气。
怎么总感觉他的过去还挺复杂,隐藏着什么大秘密的样子。
明明他只是一个弱小无助又能吃的男子高中生……
话说回来如果想象的是自己突然重生,数个美女同学莫名青睐于他,他还可以趁同桌青涩,忽悠她去抄袭……呸。
那不就可以躺着都把钱挣了吗,或许还会出现大量无脑拥护者,声称盗版有理免费万岁,哪像现在还需要动脑推理思考。
多想无益,人再穷也不能当狗。龙子炎换过一张纸,将他记得的学校寒假守则与超市顾客守则重新写下来。写完这俩之后他犹豫了片刻,另起一行,写上“奶奶家生活守则”。一边写一边思考。
他昨天晚上关灯的时候已经晚于9点了,不过奶奶并没有发现,今天也没有说他。如果超市的顾客须知是他臆想出来的,那么这份也一样吗?
他事后想想,那个脚步声应该就是9点的时候出现的。两次都是,虽然声音有所不同。晚上9点这个时间,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
他已经违反了三份规则中的两份。他没有在9点前熄灯睡觉,也没有在12点前把作业交给父亲签名。
如果这些不合理的规则都是出自他的幻想,遵守它们意味着什么?他已尝试过,结果只是滑向疯狂的深渊。
那么反过来,违反它们的结果,又会是什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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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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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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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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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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