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着头的王婆正在院子里晾晒枸杞,听见脚步声,也不回头,就很严厉地问:“桶子摘满了吗?”
“没有。”叶子衿说。
“没有你跑回来干啥?!”王婆顺手抄起一个笤帚疙瘩,凶狠地转过身来要打人,她把叶子衿的声音听成了来弟的声音,以为是来弟回来了。
叶子衿抱着来弟,后退一步,望着王婆,忽然有些吃惊,才几日不见,往日干练的老婆子怎么一下子花白了头发佝偻了腰,怎么就这么老态邋遢了呢?
却听张花花已经开始诘难王婆了:“哎哟,我说王奶奶,这好歹是您的亲孙女,这大热天的,你看看,在地里都晒中暑了!这要是出人命了啊。”
原以为这么说了,王婆会担心孙女,也是想吓吓王婆,却没想到王婆竟然骂起来来了:“中暑了死了正好喂狗!都是她那死鬼妈给我扔下的死累赘!死了才好!”
王婆一边恶毒地骂着一边又坐下来晾晒枸杞,一点没有想要看来弟一眼的意思,似乎是真的不想管来弟的死活了。
张花花气得把王婆的枸杞架子一掀,也骂起来:“王婆,有你这么毒的吗?我可跟你说,你别以为你害死了来弟妈没人管你,来弟要是今天晒死了,我就去告你!”
相比较张花花的愤怒,叶子衿却察觉到了不对劲。
平日里,这王婆虽然对孙女极其刻薄,但好歹是当祖母的,还不至于让孙女去死,再一个,王婆的儿子和新娶的儿媳都去了城里,家里就剩王婆和这个孙女,祖孙两个在一起也是个伴儿。
叶子衿也常听见王婆对人说,没这孙女,她要孤清死。
可今天,这王婆怎么变成这样了?
果然,听见张花花骂自己,王婆哎哟哟地哭了起来:“你想告就告去,我老婆子自个儿都想抹脖子上吊呢,活着没意思了,我还管她干啥啊?”
王婆一哭,叶子衿怀里的来弟也哭起来了,她从叶子衿怀里下来,抱住了王婆,哭着说:“奶奶不哭,来弟听话啊……”
见王婆说得严重,叶子衿就问:“王奶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能说出这话?”
被叶子衿这么一问,王婆的哭声越大了:“造孽啊,我花三万块钱娶的媳妇跑了啊……”
她哭着,抓住来弟拎着就打,好像是来弟把她三万块钱的媳妇弄跑了似的。
叶子衿赶紧把来弟护在怀中:“她跑了就跑了,你打来弟干什么?”
“我打的就是她,是她妈把我儿媳妇弄跑了!”王婆哭着说。
听了王婆这话,张花花气得跳起来:“王婆,你胡说八道啥呢,那女的跑了咋就怪来弟妈了?来弟妈早不在了!”
有来弟在,张花花没敢说“死”了,而是说不在了。
王婆倒是不顾及孙女幼小的心灵,直接说:“正因为她死了,才作祟害人的!她变成鬼了!”
“子衿姐姐,什么是鬼?”来弟问。
张花花瞪了一眼王婆,柔声对来弟说:“你奶奶胡说呢,哪里来的鬼了。”
王婆却转身一把推开了西屋的木门,冲张花花嚷:“鬼在这儿呢,你看看,看看她把我儿子害成什么样子了!”
木门被推开的瞬间,叶子衿就闻到了一股恶臭,但由于屋子里光线暗,她什么也没看到。
张花花捂着鼻子拉叶子衿:“走走走,咱们走,跟这老婆子没道理可讲……”
她都气糊涂了,忘记了来这儿是和王婆商量来弟的事情的。
叶子衿是记得的,她和气地对王婆说出了她的想法:“王奶奶,来弟也快到上学的年龄了,我看你一天也挺忙的,我想把来弟带走,送她去上学,好不好?”
“不行!”王婆想也不想直接拒绝。
“咋不行,在家你不是很多嫌她吗?又不给她吃饭,子衿带走了,省得她吃你的饭。”张花花在一边嘲讽王婆。
“村西头的老姬家说有个亲戚在城里没孩子,让我把来弟送给人家,说还要给我们三万块钱呢。”王婆冷冷地说,“你们要是想把来弟带走,行,给我三万块钱。”
“啥?你要把来弟卖了?”张花花瞪着眼问王婆。
王婆也瞪着眼问张花花:“啥卖了?你噙着舌头别乱说!”
张花花说:“三万块钱,不是卖是啥?你把来弟妈卖了十万块,又来卖来弟!”
“我家的事儿不要你管!你给我滚!”王婆抄起笤帚把张花花打出去了。
突然,西屋里传出了一声惨叫,叶子衿不由得往西屋方向看过去,她看到了床上躺着一个男人,又黑又瘦的男人。
这男人她认识,正是王婆的儿子王忠。
只是,她不能确定,是不是王忠。
因为,她印象中的王忠白白胖胖,可这个人,黑黑瘦瘦,不像啊。
于是叶子衿就问来弟:“那是你爸爸吗?”
“那是你爸爸吗?”她问来弟。
来弟点点头,却好像很害怕屋子里躺着的那个人。
而屋子里躺着的王忠,又是一声惨叫,好像有谁狠狠地打了他一下似的。
他惨叫了一声,喊着:“秀秀,你饶了我吧!”
王忠的声音让叶子衿一阵毛骨悚然。
难道真如王婆说的,来弟妈变成鬼来报仇了?
在难闻的气味中,在王忠的惨叫声中,叶子衿走进了屋子,只见王忠直着眼睛不停地求饶。
“你看见她了?”叶子衿问王忠。
痛苦让王忠无法回答,只是不停地求饶。
叶子衿把手搭在了王忠的手腕上,切脉。
不知是什么原因,叶子衿的手搭在王忠的手腕上,王忠停止了惨叫,安静了下来。
这时,怒气冲冲的王婆来了,她对叶子衿倒还客气,愁眉苦脸地说:“子衿你别看了,都到大医院里看过了,钱花了不少,也看不出啥病,好多大夫都没办法,你瞧瞧吧,这都是来弟妈在作祟,把我儿子害成这样了……”
叶子衿问:“怎么就说是来弟妈呢?”
王婆说:“除了她,还能有谁,她死的时候说做鬼也不放过老王家啊……忠忠也说他做梦来弟妈那个死鬼在梦里说要找他算账呢……”琇書網
叶子衿停止了切脉,掀了王忠的眼皮看看,又让王忠伸出舌头看看。
王忠的舌头伸出来的时候,一股恶臭扑面而来,是一种腐败的死尸般的气息,叶子衿还没有闻到过那么难闻的气味。
但她还是仔细看了王忠的舌苔。
然后,才走出了屋子。
而她刚一走出门,王忠又惨叫起来,那声音非常瘆人。
听着儿子惨叫,王婆就咒骂起来弟妈,拿着桃树枝满屋子乱打,好像在打什么。
打了一阵,王忠的惨叫声停止了,有气无力地对王婆说:“妈,秀秀不会放过我的,疼死我了,给我一刀,让我死了吧!”
“哎呀,真闹鬼啊?”被王婆打出去的张花花又跟着王婆跑进来,恰好看到了这一幕。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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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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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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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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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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