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常年征战沙场的宋岘外,其他人都感到疲惫,一路上气氛有些沉闷低迷,唯有马蹄声在回响。
过分安静了。
没有交谈,没有说笑,没有吆喝,全然没有尘世里热闹的气息。
苏云喜撩开一角窗帘,只见路过的人宛若行尸走肉,眼里麻木呆滞,像是没有生机的傀儡。
但是他们明明会回应年光的问话,是有自我意识的。
苏云喜翻了翻剧本,没找到和这个场面有关的剧情,既然如此,她也不用多管闲事,低调养伤就好。
“老板,来四间上房和一个通铺。”
见到白花花的银子,客栈老板依旧面如止水,他沉默不语,收了钱拿出钥匙给他们,然后继续算账,眼都不抬。
苏云喜瞧了眼年光,对方虽然面上有疑虑,但规矩地没有多问,而剧本里的“年光”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大胆,竟敢不把皇上放在眼里!”
这下她确认,她真的找错人了。
“老板!来间上房!”
这声音满含笑意,无疑是一块投入死水的石头,激起层层水花。
苏云喜站在楼上,忍不住往下看,那人一副人畜无害的少年模样,生有灵气,就像还待雕琢的玉石,是这个镇上独有的存在。
少年察觉到目光,便也朝她望去,大方地回以一笑,十分乖巧。
苏云喜收回眼神,转身进了房。
如果除了他们外,这里还有正常人,那就需要多加防范了。
“丞一,把这里的情况告诉三秋。”
信鸽来回约莫四个时辰,也许能先从三秋那儿了解些信息。
可是不一会儿,苏云喜突然听到门口传来翅膀扑棱的声响,她愣了愣,满心戒备地打开门。
“有梦名为梦魇,有术名为纵梦术。”
少年一手抓着鸽子,另一只手抛起字条,那字条竟凭空变成碎片,像是被利器切割。
“这个地方的秘密,还是不要流落在外为好,”他轻松地笑了笑,好似这种事情不过尔尔,“姐姐如果想知道,可以直接问我的。”
苏云喜紧攥房门,犹豫再三,然后直接关上。
少年没有敲门,也没有继续说下去,应该已经离开。
从他的话来想,小镇变成这样是因为梦魇的纵梦术。
仅凭梦就能操纵人吗?听上去非常人所能及。
不过既然顾善元有占星卜命,推演预知的能力,那其他能力也不是不能有。
在没有任何对策前,看来今晚不能睡觉了。
但是……
苏云喜惊得背后一身冷汗。xǐυmь.℃òm
他们可以不睡,男主怎么办!
…
年光站在床边,面无表情地看着床上的人,眼神划过他胸口的伤,即便那里渗出大片血迹,也毫无动作。
程年紧闭双眼,面色痛苦,口中呓语,身子挣扎乱动,导致伤口又裂开。
梦里的画面很模糊,他看到牵着他的那只手瘦骨嶙峋,看到高高的梨园的牌匾,看到多年未见的师父的脸。
然后那只手放开他,转而提起一小袋米,他看着那人渐行渐远,头也不回。
画面像沙一样瞬间散落,又重新汇聚,师父的小木棍“啪”的一下落在他身上,在这虚无的幻境里,他仿佛感受到了疼。
“很疼吗?”
他抬眼,面前是个年纪尚小的女孩。
“才不疼呢。”
“那你为什么哭呀?”
“那,那是因为有场戏我一直演不好。”
“什么戏?”
“我要演一个被一枪扎心而死的小士兵,虽然是假的,但是也好疼啊。”
小女孩没有笑话他,而是从怀里摸出一面圆形镜。
“这是护心镜,把它放在胸口就不会疼啦。”
从那以后,她时常翻墙来听他诉苦,他也会在她面前练习唱段,遇到武戏时,她甚至能指导他一些身法,她不懂戏,却会认真听完,一脸崇拜地拍手叫好。
他自觉不能多问,所以从不知道她的身份,彼时她不到十岁。
再往后,她不见踪影,师父去世,而他成为了台上独当一面的名角儿。
唱段落幕,一句长音突兀地被斩断,取而代之的是声声哭喊,以及“程年何在?”
胸口的护心镜为他挡下一箭,他拼命往前逃,不知逃了多久,周遭的声音被撇下,他只能听到若有若无的琴音。
琴音激昂时,前方出现两个模糊的身影,一个佝偻着背,一个蹦蹦跳跳朝他挥手。
“程年……”
“喂!”
“跟我走吧。”
“跟我走吧!”
你们原来在这里啊。
等等我。
猛地一阵剧烈的疼痛,让程年从衰弱的意识中清醒,他捂着胸口龇牙咧嘴:“雪上加霜。”
苏云喜坐在桌旁翘着二郎腿,沾满血的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仿佛事不关己。
年光一脸担忧,言简意赅地解释:“这个地方有古怪,不能睡着。”
程年盯着他,想起了什么:“你……”
“小的再去找顾天师要点药,年辰大人稍等等。”
年光关心的表情真诚,程年却觉得与记忆里遇到的事相悖,那时他在前提剑杀敌,分明感觉有人从后推了自己一把,难道不是年光干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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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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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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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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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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