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在分手以后,他也时不时去山里转转。
原本以为赵云今父母失踪的案件这辈子只能成为悬案,但没想到有一天还能发现新的线索。
“这块玉是专门找工匠打磨的,世界上没有第二块。”赵云今看似平静,但指甲却几乎扣进皮肉里,“乌玉媚和我父母的失踪有关,缠山……”
她喃喃道:“小东山也在缠山,十五年前已经建成了。”
江易担心她做出什么过激的事,但赵云今却将情绪控制住了,她只是回头,隔着深长的走廊朝乌玉媚的窗户里看了一眼。
江易握住她的手,那柔软的手掌和她此刻的表情一样,泛着透骨的冰凉。
……
于水生从卧室走出来,明显也是才睡醒,他问:“阿易刚才来过了?我听到他声音了。”
乌玉媚坐在梳妆台前,两肩单薄清瘦,光看背影就有种让人心疼的柔弱,她嗯了声:“可是金富源还没联系上。”
“我前些日子说了他几句,兴许情绪不好,正找地方喝酒玩女人呢。”
“那也不该连我的电话都不接。”乌玉媚蹙眉,“阿九,我昨晚做了个梦,意头很不好,我梦见你养了条毒蛇,平日看着安静乖巧,但等它冬眠醒来后就把我们都给咬了。”
“你总胡思乱想。”于水生从抽屉里抽了柱香,“要真不安心,我帮你拜拜菩萨。”
乌玉媚:“不是胡思乱想,你知道金富源走之前跟我说了什么吗?我想起他的话来就后背发凉。两年前你手下有个叫宋军的得了艾滋,被你拿钱打发走了,这事你还记得吗?”
于水生点头,又听她说:“金富源跟我说,宋军在女人方面一直是个还算老实的,之前体检都没出过事,他得艾滋很可能是因为在油灯街嫖.娼,而那阵子带他去嫖的人就是江易。他私下打听过,宋军在油灯街找的是一个固定的女人,叫沈佳燕,那女人也是艾滋病毒携带者,但她好像知道自己有病,已经好久没开过张了,既然不开张,当初又为什么要接待宋军?”
“这能说明什么?”于水生不解,“小姐带病是常事,这谁能预料?江易他妈当年也是得梅毒死的。”
乌玉媚摇摇头:“不止宋军,阿志之所以出事也是江易带他去的赌场,要不是江易在他面前耍牌,他又怎么会对玩牌感兴趣?我之前一直想不明白,韩巴好端端的为什么要绑架霍明芸,金富源走前跟我说,韩巴在出事前一天晚上和江易喝过酒,现在就连金富源都是去找了江易后才失踪的,这已经不是巧合了。”
于水生:“金富源嘴里的话不可靠,他和阿易不对付,平时也没少在我面前排挤他。要照他这么说,江易一个人干掉了他们所有人,他得有多大的心机和能耐?我养江易这些年再清楚不过,他看起来冷漠,但是个心肠善的,不会无缘无故去害人。”
“就是因为你一直袒护江易,金富源才逼不得已来把这些话告诉我,你想想,一个人出事可以说是意外,但所有人都在和江易接触后出事,这还是意外吗?”
“可江易和他们无冤无仇,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于水生脸色也凝重起来,低声说,“娟娟,我不是质疑你,只是江易没有这样做的理由,金富源也只是猜猜而已,他并没有证据证明是江易干的。”
乌玉媚不说话了,她点了柱香,双手合十,站在桌边拜菩萨。
过了好一会儿,于水生上来哄她:“我和你在一起这么多年,什么风浪没经历过,别因为这种小事生气了。你要是怀疑江易,我找人去查查他就是了,可是这要从哪查起?”
乌玉媚这才缓缓地睁开眼:“既然死得死残得残,那就从油灯街那个小姐身上查吧。沈佳燕,这名字我总觉得在哪儿听过。”
*
江易进小东山有段日子了,但霍璋并没给他安排什么像样的工作,每天在行政楼喝茶看报,是个摆设。
空闲时间江易会在园区里转转,可园区占地实在太大,没有代步车很难走完。
小东山的全名是辰嵩药业小东山药物研发与生产基地,位于缠山深处,当初和政府买下这块地皮动了点关系,拿价很低,且四周没有任何工厂和住户,是个很安静的地方。由于路途遥远,公司担心员工每日上班不便,因此在园区内还设有家属住宅区、休闲区、超市和小型医院。
小东山从园区规划来看一共分为东西南北四个区,其中东区是行政区与家属休闲区,西区是药物研发区,最大的南区是药物生产区,而离其他三区最远,中间还隔着一座山头的北区平时则少有人能进去,据说那里是高精尖药物研发区,能出入的都是辰嵩药业重金聘请来的科研人才和管理人员。
江易在办公室看了会西河日报,起身站在窗口朝外看。
下午六点,夕阳正笼罩着缠山,小东山所有的建筑被那余晖打上了一层蒙蒙的亮色,看上去柔和又神秘。当初乌玉媚三天内搬离小东山,带走的不仅是她的亲信,就连普通员工也一个不留,通通遣散了,因此现在的小东山在霍璋手里还没有进入正轨,人员配备全都不齐。
但这样空荡的园区却正适合江易搜寻,这段日子他查了很多地方,当初林清执只给他留了六位数字,却没说这是什么,但江易知道一定是很重要的东西,不然绝不可能让他在生命最后时刻拼死也要把信息传递出去。
六位数字,看起来像密码,但小东山太大了,几百栋楼,上万个房间,如果真是什么保险柜的密码,那单在茫茫的小东山里找出那个柜子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按理说林清执既然给了这个数字,就一定是别人能够破解的,如果单是密码却没有任何关于密码柜本身的头绪,那这条线索相当于是废的,以他的谨慎,一定不会出这样的差错。
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个密码并不是用开柜子的,而是以某种方式加密过的数字,这六个数字背后一定有别的含义。
等到太阳完全落入山后,保安上楼清人:“你还不走吗?”
小东山里各处的灯火已经寂灭,厂房至今没有动工,因此一到晚上,这里就静悄悄一片,除了山里虫声鸣鸣,连个人气儿都没有。
保安拉上卷帘门,见江易在楼前抽烟,过去跟他搭话:“你住东区吗?”
江易摇头,递给他一根烟,保安接过,叹了口气:“我半个月前才进来的,虽然平时不能下山,但工资高包吃包住,还可以拖家带口一起来,我来之前就想,这么好的工作哪里找啊,来了以后才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这园区大,工作起来是挺累的。”
保安摆摆手:“累倒是不累,这也不只我一个保安,主要北区那个地儿,你是不知道……”
他脸上露出古怪的神色:“我们一晚上八个保安值班,工作就是去查楼,别的地方还好说,但北区那地方太阴森了,一去那我就手脚冒汗,后背发凉,总觉得温度比其他三区低上五六度不止。”
江易说:“山里的夜本来就凉,北区海拔高,气温低也正常。”
“不是那种冷。”保安复杂地说,“是从心底里往上蹿的凉,我就去过一次,检查到一半就跑回来了,我同事去那查过夜,都说那地儿阴森得紧,有几个身体不好的回来直接高烧了。兄弟,你在这做多久了,对那片地儿了解多少啊?我们都私下里传,北区那儿以前说不准是片坟场子,不然哪来那么大阴气啊?”
“我也才来不久,对北区不了解。”江易打量那保安的神色,掐灭了指尖的烟,“但我今天不急着走,你如果害怕,我可以陪你去看看。”
保镖一怔,随即千恩万谢请他一起上了巡逻电瓶车。
*
江易夜深才回到家,路过苗苗面包房时顺道进去买了一个巧克力面包。
下午离开乌宅后他要送赵云今回家,赵云今却让他把自己送回了油灯街休息,大半天没见,不知道她是不是已经缓过来了。
他进门时屋里没开灯,赵云今背对着他蜷缩在床上,听见关门声才动了动。
江易打开灯,一室明亮。
赵云今翻了个身,刚刚睡醒,正眯着眼。看着她那模样,总让江易有种时间倒流的错觉,但身边种种一切又都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现在已经是物是人非的几年之后了。赵云今之所以躺在这,是她那捉摸不透的性子发作,口口声声寂寞要他陪,而不是两人已重归于好了。
“吃饭了吗?”
“在等你。”
“我不饿。”江易把面包递过去。
赵云今笑了:“你还记得我喜欢吃这个。”
昨夜金富源留在这的痕迹已经全然消失了,赵云今没有问江易将他带到了哪里,那仿佛是两人间心照不宣的秘密。她慢条斯理吃着面包,江易则进浴室洗澡,他肩膀伤口不能碰水,只能用毛巾擦拭。赵云今赤脚下了床,轻轻推开浴室的门。
她身上穿的是江易的T恤,宽松地遮到腿根。
江易半边身子浸在浴室的水汽里,静静看着她。
赵云今笑笑:“我帮你吧。”
说是帮,帮着帮着却滚到了床上。
两堆旱柴,遇点火星就燃烧,想要用好这寂静夜里的分分秒秒,一刻都舍不得浪费掉。
赵云今今晚很不正常,她一直抱着江易,哪怕事毕也不撒手,微微蜷缩倚在他胸口。换成以往,她早嫌汗液粘腻去洗澡了,又或是贤者一般一个人侧身躺着。今夜的赵云今像只需要被人照顾的猫,而江易知道她这样情绪的源头,一定是白天在乌玉媚身上见到的那块翡翠。
“你还记得当年在桥边那老头给我们算的命吗?”赵云今声音低低的,“他说我好事多磨,不过最终会得偿所愿,可我却觉得自己现在一无所有,没有父母,没有哥哥——”
她顿了顿:“——甚至没有自我。当初去霍璋身边只是为了弄明白林清执的死因,可越向下查越觉得霍家是一个无底的深渊,它可能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毁掉了我全部的生活。”
相识这些年来,赵云今从未在人前示弱过,哪怕只有一刻。但此刻的她却像一个透明易碎的水晶娃娃,流露出江易从没见过的软弱模样,几乎把他的心都弄碎掉了。
江易说:“你还有我。”
赵云今没再说话,过了很久,她又恢复回了从前的模样,坐起来去拿床头柜上放着的药。药是昨夜她拎来的,她绝口不提刚才的事了,撕开包装淡淡地说:“这是我从静汶姐那拿来的,对你伤口恢复有好处,我帮你上药。”
“赵云今。”江易攥住她的手,没准她躲。wWW.ΧìǔΜЬ.CǒΜ
他直视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我说,你还有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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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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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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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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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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