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其它小说>春日失格>031
  宏记面馆。

  贺丰宝嗦完面条,大口喝着碗底最后的汤水,他吃东西豪迈,风风火火一阵下来连点汁都不剩。服务员应他要求给他上了一碟大蒜,他就着壶里剩下的茶水,一口一个,把盘中的大蒜嚼吃了。

  一条马路之隔的街道对过是座名叫“莲华”的私立医院,这所医院在西河市规模不小,哪怕已经傍晚四点依旧还有来来往往的病患。

  贺丰宝大蒜吃完,又点了壶麦茶,边喝边盯着对面的风吹草动。

  面馆门上挂的风铃响了起来,冷不防对面桌上坐了一个人。

  贺丰宝正在便衣出任务,转头看见赵云今妆容精致的面孔差点吓死。

  “贺警官,上次说有事随时找你,那话还算不算数?”

  贺丰宝忙去捂她嘴:“你他妈小点声,别贺警官贺警官的叫,老子在盯梢呢。”

  赵云今瞥了眼对面的莲华医院:“盯谁?”

  贺丰宝松开手:“警局的公务能随便跟你说吗?”

  他满嘴蒜味,赵云今不失礼貌地拿餐巾纸遮了下鼻子,掏出一张纸条递给他:“永裕钉厂建于1982年,倒闭于2005年,我原本打听到了倒闭前钉厂负责人的电话,但现在已经是空号联系不上了,你帮我查一下昌锦荣这个人,有消息随时联系我。”

  贺丰宝看了眼纸条上“永裕钉厂”四个字,问她:“钉子的信息查到了?”

  “还不确定,要再等等。”赵云今模棱两可地说,“你盯莲华医院做什么?‘万家馨失踪案’的风波还没过去吗?”

  “人没找到,怎么算过去?”贺丰宝蹙眉,“当年‘万家馨案’后西河陆陆续续又发生了许多起失踪案,上到五十岁老人,下到十几岁孩子,凭空消失连个影子都没有,因为作案手法高度相似,所以警方定性为同一个人或同一个组织所为,进行了并案侦查,可一直没什么头绪。”

  他目光深沉盯着医院主楼上鲜红的十字标志:“林清执走后失踪案停了几年,最近又开始冒出苗头了。”

  赵云今问:“谁失踪了?”

  “不能再跟你透露了。”贺丰宝倒了杯茶,问她,“霍家最近有什么动静?”

  “你指什么?”

  “任何事。”

  赵云今把这几个月霍家发生的事跟他略略说了一遍,贺丰宝关注霍家有些年头了,诸如孙玉斗强.奸案,霍明芸绑架案他都有耳闻,唯独一件——

  “小东山现在由霍璋经营?”

  “嗯。”赵云今漫不经心道,“乌玉媚早几个月前就被他赶出去了。”

  贺丰宝沉思了一会,又抬头看着赵云今:“你晚上有事没?没事留下来再陪我吃点,一个人从中午到晚上坐在这盯梢有点怪,两个人正好,不引人注目。”

  “公安局没警察了吗要我演你搭档?我的加班费你付不起。”赵云今捋了下新做的头发,拎包起身,“霍璋给我安排了度假,司机在等我,不奉陪了。”

  *

  赵云今的行李被何通搬上后备箱,她坐到后座,看见副驾上还有一个男人。

  江易从后视镜里看见了她,他不知道赵云今要来,略微一怔。

  何通上了车,见场面尴尬,笑着说:“霍先生叫你去度假,叫赵小姐去是帮霍先生打理二太的坟和遗物,各玩各的,不耽搁。”

  赵云今倒没有丝毫诧异,问他:“我住哪?”

  “霍先生在缠山有一套复古别墅,风景很好,定期派人保养着,您住那里。”

  “他呢?”

  何通嘿嘿一笑:“江易也住那。”

  赵云今没再说话,傍晚日头渐渐落了,她有些困乏,倚着车窗睡起了觉。

  醒来时车已经停在缠山深处,夕阳落得没边,天空完全失了颜色,只剩一汪漆遂的黑。

  何通说的住处是座木质别墅,坐落在缠山山涧的密林中,四周没有人烟和村落,只有一个小湖泊和一片无垠的树林环绕。出门不远处是上山的栈道,这里不是缠山主峰,又山路曲折,平日来人不多,霍璋在这租了几十年地皮盖了幢别墅,不远处安葬着母亲的坟墓,他每年都会来这住上几天。

  何通拿钥匙开了房门,迎面扑来一股带着蛛网的灰尘,赵云今跟在后面躲过去了,何通被呛得直咳嗽。

  “定期派人保养?这房子霍璋至少三四年没来了吧?”赵云今拨开门框上的蛛网,进去摸摸桌子,蹭了一手灰尘。

  屋里到处是灰,家具倒是一应俱全,门边放着霍璋早些时候派人送来的食材和生活用品,足够四五个人生活半个月了。小屋里水电是有的,何通进门后就去卫生间洗拖把打扫房间,赵云今无所事事坐在门外的台阶上看月亮。

  今夜是十五,月从天上落下个圆影映在屋前不远的湖面上,稍远处树林边的高地坐落着一座孤零零的坟茔。

  江易靠车抽完烟,起身进屋,路过赵云今身边见她被晚风吹得瑟缩了一下。

  她习惯于穿单薄的连衣裙,淡紫色的裙子纸片似的拢不住胳膊,露一截白莹莹的手臂在外头。

  她仰头看他,模样楚楚可怜:“好冷,外套脱给我穿好不好?”

  “进屋。”

  “可我想看夜景。”

  江易没理她。

  半小时后,赵云今冷得受不住,自己进屋了。

  何通已经把沙发前的地毯打扫干净了,江易点燃老式壁炉里的柴,屋子渐渐温暖起来,赵云今抱着靠枕倚在沙发上吃零食,毫无参与劳动的打算。

  直到夜很深了,两个男人才把房子收拾出来。

  何通端了三碗泡面上桌,赵云今丢掉手里的零食,嫣然笑笑:“辛苦了。”

  她发射魅力不分对象和场合,能耐得住她这样折腾的人不多,何通别过脸,没说什么。

  西河春日多雨,傍晚时朝霞瑰丽,才几个小时过去,团云就聚集拥在灰蒙蒙的天上,倾盆大雨浇下不过是片刻间的事。m.xiumb.com

  屋子建筑用的木涂了上好的防水料,不会被水浸湿,但冷气是抵挡不住的,从门窗缝隙里钻进来,赵云今裹着毛毯喝完泡面的汤水,江易朝壁炉里填了满满一把柴,起身去烧热水。

  何通坐在地毯上,面前铺了张地图:“这附近风景还是不错的,白天可以去湖边钓鱼,晚上去散步看月亮,缠山生态环境一向很好,听说林子里还有野鹿和野兔,下套子捉一只烤兔肉吃也挺有趣的。如果你俩想走远点,可以沿着栈道去到对面的山头,那有缆车可以直接上缠山的主峰。”

  赵云今听到“缆车”二字,弯唇笑了笑:“这么晚了,你不走吗?”

  “本来送完你们是要走的,双喜那小子手脚不利落,放他一个人给霍先生开车我也不放心,但是外边下雨了。”何通指了指窗外的凛冽风雨,有些不自然地说,“咱们刚才上山的路容易滑坡,下雨天很危险,我在这待一阵子,等天晴了再走。”

  江易倒了杯热水放在桌上,赵云今接过来捂手,温柔道:“谢谢,你好体贴。”

  何通看了眼他俩,又低下头继续琢磨地图。

  屋外的风声呜呜响,看样子今晚雨不会停,什么趁夜色看月亮都是想象中的事。

  何通把地图卷起来,提议道:“闲着也是闲着,打牌吗?”

  赵云今眼眸水波荡漾:“我以为你会说今天太晚了早点休息,没想你精力这么旺盛,想玩牌也可以,打什么?”

  何通讪笑着说都可以,江易根本不会发表意见,赵云今随便定了个玩法,三人围在壁炉前坐着摸牌。

  赵云今慵懒地靠在沙发边沿,心思不在牌上,她媚眼如丝,目光一直流连在江易冷硬的面孔间。

  何通丢出去一张大王,压死了赵云今刚出的2:“赵小姐,干打多没意思,要不要玩点赌注?”

  “玩什么?”

  “真心话怎么样?”

  赵云今:“我读中学的时候就不玩这么土的游戏了。”

  何通挤眉弄眼:“中学生问来问去总是那么点话题,没意思,成年人玩起来不一样,那能问的东西可多着呢。”

  赵云今瞥了眼江易,悠悠地说:“好啊。”

  话音刚落,她丢出四张炸弹,将何通炸死在家里。她赢了牌,自然地端起手臂问:“你硬起来有多长?”

  何通输了牌端起杯喝了口水,冷不防赵云今突然问这种问题,没忍住一口水喷在地毯上。

  屋外雨声哗哗响,壁炉烧得正旺,他臊得脸红,随口说了个数字,赵云今笑笑:“看不出来,你该不会骗我吧?”

  何通:“……”

  她赢了牌,又看何通作茧自缚,明艳的脸上扬起一抹不显眼的嘚瑟的笑意。

  那笑落尽江易眼里,他唇角勾了勾,动手洗牌。

  赵云今今晚的牌运似乎被上天眷顾,家里的牌好到极点,闭眼乱玩都能赢,而何通正好和她相反,把把都输,把把被赵云今的问题问得面红耳赤。

  “几岁破.处?”

  “有过几个女人?”

  “最短一次坚持了多久?”

  “喜欢传教士还是后背?”

  “前女友和你分手是因为你那里不行吗?”

  ……

  何通:“……”

  “你别误会。”赵云今很友善地笑,“我只是偶然在科普书上看过,体型偏胖的人性.功能会稍弱一点,很好奇才来问你。”

  何通说:“……不是,谢谢关心。”

  “那是为什么?”赵云今求知欲旺盛。

  “一局只能问一个问题。”何通心态被赵云今搞崩了,满脑子都是后悔刚刚为什么要和她玩这种要命的游戏。

  ……

  赵云今轻飘飘丢掉手里的牌:“炸。”

  何通快要崩溃了:“为什么你每一把都有炸弹?”

  赵云今看了眼江易,笑得越发灿烂了:“可能是我运气好吧。”

  何通顶着她求知的目光,硬着头皮说:“不是你想的原因,是因为她不喜欢我的工作。”

  “做霍璋的专职司机,比很多高级白领赚得都要多,这有什么可挑剔的?”

  “危险。”何通说。

  当年那场车祸,霍璋前任司机被撞得稀烂,霍璋坐在后座才保住一条命,何通女朋友觉得他这份工作危险也不是没有道理。

  赵云今问:“还要继续吗?”

  一晚上都在她问他答,江易永远拿副不好不坏的牌坐在一遍,从头至尾没有说过一句话。

  何通不想玩了,但此刻放弃又不甘心,他看了眼散在地板上的牌,用手归拢起来:“玩,我还不信这个邪了,我来洗牌。”

  壁炉里的火柴燃烧过一轮,赵云今裹了下毯子,江易又朝壁炉里添了把柴。

  赵云今温柔地望向他,什么话都没说,眼睛亮莹莹的蓄满情意,江易不看她,这女人是狡猾的狐狸,多看一眼都要被她惑住。

  运气似乎随着换人洗牌重新换位了,何通虽然没赢,但也终于不是输家了。

  他吁了口气,看向连赢十二局的赵云今,而她在看江易。

  江易输了,丢掉手里的剩牌,没有回看她。

  男人虽然姿态是倚靠的,但腰身依然笔直如椽,他一脚屈着,一手朝壁炉里丢零碎的木块。

  “阿易。”赵云今整个人呈一种十足放松的姿态,乖张地问,“想和我做.爱吗?”

  江易手里松脆的木柴咔嚓断成两截,眸子沉遂,抬头凝视着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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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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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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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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