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莹莹站定,等着他走过来。

  六子看起来很紧张,身子僵硬不说,同手同脚了都不知道。

  当然,好心的美少女也没戳破他。

  她看着他僵硬地走过来,眼神飘了飘,又清了清嗓子,才道:“你,你都知道啦?”

  “知道什么呀?”宋莹莹歪了歪头,无辜地看着他,“小六子,你的脸好红啊,是生病了吗?”

  就见六子抿紧了唇。

  小脸绷得紧紧的,像是懊恼。半晌,他眼睛里闪动着不确定:“大娘没跟你说吗?”

  “说什么呀?”宋莹莹一脸天真地问,好像真的不知道他们就要定亲的事。

  六子皱着眉头,脸上有些苦恼,像是想告诉她,又不好意思开口。

  顿了顿,他捏着拳头,郑重地道:“你,你以后都不能叫我小六子了!这次是真的!你绝不能再叫了!”

  “怎么啦?”宋莹莹立刻睁大眼睛,满脸害怕地往后退,“难道你真的要打我啊?”

  六子:“……”

  “你是不是又在逗我?!”他上前一步,怒视着她道。

  他这些年常常被她捉弄,大部分时候都能分辨出来,不上她的当。但有时候也会分不清,比如现在,他就不知道她是真不知道,还是故意在逗他?琇書網

  “我们定亲了!”他决定戳破这件事,不管她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他都要叫她明白,“我以后就是你的未婚夫!你对我要尊重一点!不能再叫我小六子!”

  他讨厌她叫他小六子!

  宋莹莹哼了一声,双手抱胸:“不然怎样?你就要悔婚吗?”

  她没再掩饰自己早就知道定亲的事。但六子这会儿也没工夫计较了,他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你,你!你怎么能这么说?!”

  他怎么会悔婚?打死他都不可能悔婚!

  她明明知道,她那么懂他,怎么总是说这些话气他?

  “我不理你了!”他气得狠狠瞪她一眼,擦过她身边,重重地跺着脚往前走了。

  宋莹莹没叫住他。她这会儿还忧伤着,跟一个小学生定亲,完全超出了她的接受范围。

  “系统,我以前也这么纠结过吗?”

  “有过几回。”

  “难道我还有过不纠结的时候?”

  “是。”

  “是什么时候?”

  “对方又高又帅的时候。”

  宋莹莹:“……”脸红。

  “喂!”忽然,身后传来一阵重重的脚步声,已经走远的六子又回来了。

  他脸上怒气未消,黑漆漆的眼睛看着宋莹莹,抿了抿唇,他道:“你,你,我以后会对你好的,你放心,我不会欺负你的,也绝不会打你的。”

  看着他一脸难掩的紧张,与认真的神情,宋莹莹心软了一下。

  虽然她不太能接受一个小学生,但对方毕竟是真心实意的,她怎么也不能伤害他的一片心意。

  “嗯。”她点点头,“我相信你。”

  一句相信你,让六子的嘴角霎时间翘了起来。他努力往下压,清了清嗓子,又道:“你去哪儿?我跟你去?”

  “不用,我一个人走走。”宋莹莹冲他挥了挥手,自己走开了。

  她还像以前那样待他。想一起玩就一起玩,不想一起玩就自己待会儿。挥手的时候特别自然。

  六子的心里却已经把她当未婚妻,见她这样随意,心里有些不好受。看着她慢慢远去的背影,心里不禁涌起一阵彷徨。她,会不会不喜欢他?

  他从前没想过这个问题。从前只想着,不能叫她嫁得远,他要天天看到她。

  现在他的心愿达成了,却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她会不会不喜欢他?会不会根本不期待跟他一起过日子?

  他低头看着自己。他长得矮,胳膊腿都没有别人长。一起下河洗澡的时候,鸟都没别人大。

  他还是个孩子,他比她小两岁。他从来没有这么清晰地认识到自己的年纪,更没有像现在一样痛恨过自己的年纪。

  “我总会长大的!”他握着拳头,用力地道。

  再看她几乎瞧不清的背影,又目露凶光,她不喜欢他也没用!他就是要娶她!

  从小到大,他第一次这么强烈地想要得到什么。如果得不到,好像这一生都不知道如何过下去。只有她,只有得到她,他才能规划出一个清晰的未来。

  六子来到村长家。

  “伯伯,我有事跟您说。”

  听完他的来意,村长愕然,像是不认识他似的:“六子,你想清楚了?你真要把这几亩地要回去?”

  六子点点头,表情十分客气:“是的,伯伯。我即将要定亲了,就要成为大人了,我可以自己种地了。”

  “你才十二岁,你自己种八亩地?”村长皱着眉头,一脸的不赞同,“这样吧,我把河堤旁边两亩地给你种,其他的你种不过来,还是我给你种着。”

  六子微微一笑,表情有点羞涩:“没关系的,伯伯,我可以租出去。”

  村长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惊疑不定。有被冒犯的怒气,有被背叛的愤怒,让他和蔼的神情一扫而空:“这话是谁教你说的?!”

  他不相信他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能说得出这种话!一定是有人给他出主意!

  然而这话的确是六子自己想的。

  他在心里琢磨了有一段时间了。每次琢磨的时候,他就想,如果是莹莹,会怎么做?

  莹莹那么聪明,总是在解决事情的同时,又不得罪人。

  他这样琢磨着,一遍又一遍,甚至把村长可能有的反应都思索了个遍。一次次在心中演练,真的对上了,他要如何应对。

  “没有人教我说。”六子抬着头,表情腼腆而羞涩,用敬重的口吻说道:“爷爷走的时候,我年纪还小,守不住这些地,就拜托伯伯帮我种。现在我长大了,可以自己种了,就不麻烦伯伯啦。”

  村长心里直骂娘!

  去他娘的麻烦!谁不知道这八亩地种着,几乎全都补贴到他自己家的粮仓里了?六子就算能吃,可他一个娃娃,一年到头能吃多少?

  租出去就不一样了!

  足足八亩地,靠着这八亩地,村长家的粮仓丰实了不知道多少,家里的闺女都能年年穿新衣裳了。还给六子?绝不可能!

  “六子啊,你年纪小,不懂事,伯伯这次不跟你计较,但你可不要再说这种话了。”村长深深地看着他,伸手在他单薄的肩上重重地拍了两下,“回去吧,我就当没有这回事。”

  六子被他蒲扇似的大手拍得身子晃了晃。

  既没有害怕,也没有慌张。他慢慢垂下了眼睑,轻声说道:“好的,谢谢伯伯。那我就自己种河堤上的两亩地,另外六亩租出去。等下我去村里问问,我收一成租子,看看谁愿意种?”

  村长的手还搭在他的肩上,听到这里,勃然大怒,大手用力之下,差点把六子的肩头捏碎!

  “好啊!”村长怒笑,他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小六子,你这是翅膀硬了啊,居然威胁我?!”

  宋老怀留下的八亩地都是好地,收三成租子都是便宜了人,即便收上四五成都有人愿意种的。六子只收一成,大家只会抢着种!谁还忌惮他是村长?

  村长不禁又有些悔意,当年为什么没把这几亩地要到自己名下?他当初顾忌宋老怀将死,为着面子好看,没那么做。当时心里想着,六子只是个孩子,没亲没靠的,这几亩地给他种着,就算名义上不是他的,又有什么区别?

  至于六子长大了要回去?他有那个能耐吗?他养活他十几年,他好意思开口,村里的唾沫星子都喷死他!

  村长万万没想到,才十二岁的六子,还没正儿八经地长个头,搭眼瞧着还是一副孩子样,居然摆了他一道!

  “伯伯,”六子抬起眼睛,此时脸上没有了笑意,仍显稚气的脸上透着不符合年纪的沉静,“我只是长大了。”

  他是要娶媳妇的人了。他有莹莹要养活。没有地,没有钱,他拿什么养活莹莹?

  虽说是入赘,但他毕竟是个男人,他入赘也是有骨气的入赘,他是要养活婆娘的男人!

  看着这样的六子,村长又气,又恼,又忌惮。

  即便这些话是别人教他的,可他站在他面前说这些话,连个摆子都不打,可见骨子里是个狠的!这些年,他小瞧了人!

  一时间,面上有些深沉。

  “你只收一成租子?”他沉沉地看着六子问。

  不能叫他闹起来。

  这些年,他种着八亩地,没有叫村里人说闲话,就是因为当初他说得明明白白,这些地是六子的,他们不能欺负孩子。

  一旦这个理由就站不住脚,村里人就要闹起来了,施压让他分地。是给村里把地分了,还是按六子说的交租子?

  虽然心里不痛快,但村长还是知道好歹。

  六子抿了抿唇,脸上露出一点崇拜和依赖:“如果是给别人种,自然是收一成租子。但伯伯不一样,伯伯疼了我这么多年,一直把我放心里疼着,一定不舍得只给我一成租子。我也不好意思叫伯伯难做,我只收两成好了。”

  险些又把村长气晕过去。怎么也没想到,这小子精成这样!

  “鬼都没你精!”他没好气地道。

  六子知道,这事便差不多成了,真正露出几分笑容来:“是伯伯待我好,才总是包容我,六子记着伯伯的恩情。”

  “行了行了,知道了。”村长听他这句话,那些不舒服散了两分。他想,他这些年来的确对六子不错,这小子的确要记他的恩。虽然他起过贪念,但到底没做什么不是吗?这样一想,就心安理得地受了,“从什么时候开始交?”

  六子早就想好了的,闻言便道:“今年的粮食已经收上来了,伯伯只给我一成就好了,我背回家,往后就不在伯伯这里吃饭了,我越长大吃得越多,很不好意思,以后我就吃自己吧。”

  村长深深地打量他:“这些话真不是别人教你的?”

  六子垂了眼睛:“我是什么人?除了伯伯待我好,谁还耐烦教我别个?”

  “臭小子!”村长很吃这一套,笑骂了一句,就不再记恨他了。

  两人又商量了些具体的,然后给六子称了粮食,用推车推回家了。

  路上碰到人,问什么情况,六子就说:“村长伯伯见我长大了,要把地还我。我人小,不会种,就叫村长伯伯还种着。村长伯伯人好,说是每年交租子给我,我推的这些就是今年的。”

  大家听了,都赞叹村长宽厚磊落。传到村长耳朵里,又舒坦了几分。

  就是村长媳妇不乐意,出去说六子的坏话,什么过河拆桥、势利眼等。但是没人信她,大家都有眼睛,都会自己看。六子是什么人,大家心里有数。

  只说六子推了粮食,却没直接回家,而是推进了宋莹莹家。

  “你这是干什么?”宋老娘惊讶地道。

  六子就把去村长家的事说了,然后道:“我是咱们家的人,粮食当然推回咱们家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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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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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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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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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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