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慧抬头朝宴席中央看去,黄子奇正在向一对新婚夫妇说着话,旁边一个中年女人也在说,应该是黄子奇的妻子,叶慧该成做舅母。
叶慧对所谓的舅父舅母一点好感都没有!但是不去见见,担心好像影响不好。
“舅父的大寿,我自然要见的。”
她说着拉着秦宇航的手,姿态优雅的绕过几张桌子,到了黄子奇面前,轻声喊了一身舅父舅母,又说了一句祝词,无非是被无数人说烂的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黄子奇正跟堂弟家的一对新婚夫妇说话,被打断了话头,皱了下眉头:“是小惠啊,听你娘说你去了萍州,怎么回来也不去看看我?”
“甥女刚回来没几天,连自家也没顾得上回,这不是给舅父拜寿来了。”叶慧福了福身,从墨琪手里接过一块绣帕递过去:“小小心意,望舅父不要嫌弃。”
虽说一件绣帕,但却是一件难得宝贝,至少在平民百姓中间是这样。
须知这块帕子可是名贵的云锦,工艺复杂,单人织是不成的,必需二个织工合织才行,一天只能织出寸余长,织成后绚烂多彩,远望去若云蒸霞蔚,因此被称作云锦,素有“寸锦寸金”的美誉。
历来只被做为宫廷御用,平常的大臣家庭都很少拥有。
在她前世的社会,谁家要是有这么一块帕子可美死了,哪舍得拿出来用,都是当古董收藏的。
这块帕子作为寿礼非但算不得寒酸,还极有面子。
黄子奇虽说出身书香门第,却只是个秀才身份,哪里识货,登时一张脸拉下来,接都没接,直接让一边的妻子收了。
舅母冷哼了一声,接过帕子顺手丢给一边的二女儿黄蕊。
这是什么意思?叶慧蹙了下秀目。
她自问送云锦已经很贵重了,哪晓得人家根本不识货,不是说外祖父年轻时候做过大官吗?
黄家人怎么连这点眼界都没有?
堂弟家的新婚夫妇是婚后第一次来做客,做长辈的要给红包。
黄子奇忘了准备红包,从袖子里拿出钱袋,熟了六百个铜钱递给堂侄子,笑呵呵的道:“给你六百文钱,六六大顺,你们夫妇顺,以后有了孩子还是顺,我这堂伯父还会给六百文钱。”
六百文对这样的人家不是小数,比半两银子还多一百文。
同是新婚后第一次拜见长辈,叶慧什么都没捞到,臊得脸色很窘。
再待下去没有意义了。
叶慧福了福身:“舅父你忙,我还有点事先告辞了。”
黄子奇神色顿时变了变,训斥道:“你这孩子没了父亲,难道就没有母亲吗?你娘是怎么教你的,长辈做寿,你刚来就想先溜了?”
黄蕊吃吃的笑道:“爹爹别生气,叶表姐没读过多少书,不懂礼仪嘛。”
叶慧忍着心里怒气,淡淡的道:“舅父教训的是,但甥女的确有事,告辞了。”
不再说一句,一手拉着秦宇航,另一手拉着叶翔转身就走。
秦宇航低声道:“如果娘子同意,叫墨琪找老十一过来给他一个下马威。”
叶慧摇头:“不用了。”这种势利的小人看一眼都多余,本来还想以后有机会扶持一下自己的娘家人,现在想来很多余,今后他们是死是活跟她没半点干系。
“且慢。”楚瑜突然从后面走到黄子奇跟前,淡淡的说道:“我们酒楼打烊了,烦请黄老爷带上你的人离开,至于酒席钱,你先前付了一部分定金,剩下的一部分我就不要了,便宜你了。”
黄子奇脸色变了变:“你什么意思?”如果他在众目睽睽下被赶出寿宴,今后在读书人中间还有什么颜面。
楚瑜冷冷的道:“你聋没听见,那我再说一句,你赶紧带着你的家人滚出我的酒楼,现在,立刻,滚!”
他最后一句用内力发出,震得黄子奇脸色苍白,眯起了眼睛:“你一个开酒楼的敢跟我这么说话,需知道我在帝都城里也算得有影响的。”
楚瑜脸上露出讥讽:“能做你的生意,我还不晓得你来历,如果你父亲黄学士还在,或许对你还有点影响。但你虽读几本了书,却是烂泥糊不上墙,考了十几年的举人没考上,从十四岁那年就是一个秀才,现在四十岁了还是个秀才。”
黄子奇脸色铁青,气得浑身发抖。
楚瑜拈了着腰带挂的一面金牌给他看,冷笑:“看见这是什么了吗?识相的立刻给老子滚,晚了半刻,你一家老小就等着去衙门吃牢饭吧!”琇書網
那块金牌正面有颍唐二字,背面是一条龙纹。
这样的金牌,朝廷只颁发给有影响的皇室子弟,就连朝廷大员也没资格拥有。
楚瑜为了在帝都城里占有一席之地,朝大师兄讨了来。
黄子奇虽然没见过金牌,但早年听父亲提起过,弄不清这个开酒楼的生意人是什么来历,再不敢造次。
“算你狠。”
黄子奇撂下一句面子话,心头气极,对亲友们连个招呼都没打,大步除了酒楼。
余下的人都感到没什么意思,纷纷离开,片刻工夫散的干净。
叶慧十分意外事情的发展,她认识了楚瑜好久,但因为固守礼仪,一直不怎么接近。没想到,他会拼着买卖不做,站在她这边。
楚瑜清雅的笑了笑:“二师**,得罪了你家的亲戚,不要怪我。”
没等叶慧出声,秦宇航已经笑了起来:“还得多谢三师弟为我娘子出气。”他秉着晚辈的礼仪,不好跟黄子奇斗气,外人做这件事最好不过,也最合适不过。
“楚公子。”
一声轻柔的呼唤,却见走到门口的黄梅,又犹豫的折返回来,用很优雅的姿态站在一米之外,一双妙目闪啊闪,瞅着楚瑜。
不必再多想,俊美绝伦的楚瑜把这位年轻的姑娘的魂儿勾走了。
叶慧心思成熟,见过的太多,看一眼就明白了,心头暗笑,楚瑜走了半个地球,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哪能随便被一个姑娘的几下媚眼中枪?
果然,楚瑜像没听到一样,眼皮都没动一下:“二师兄,二师**,到楼上雅间坐一会儿,我让厨房端些好吃的菜色端上来。”
108
叶慧伸手拉着兄弟,见他小脸一直皱着,问道:“翔弟不舒服?”
“大表姐变成了那个样子,我担心以后再也不能去舅父家的学堂读书了。”
叶慧瞅着这个跟自己有血缘的少年,笑道:“明后天姐姐给找来几个大学问家,都是颍唐国独一无二的贤者。”
黄梅自视美貌,出身又好,向来只有被捧的份,哪容许被忽视,拈了裙子绕到叶慧前面,阻住她上楼梯的去路,用柔美的声调道:“小惠你太不懂事了,拿这种话欺骗翔弟,谁不知道黄家学堂在帝都最具名气,成立以来出过三个进士,四个举人,二十几名秀才。你唆使翔弟离了黄家,不是断了他的学业。你父亲死的早,没人教导翔弟,你做姐姐的却不可带坏了他。”
叶慧秀美蹙了起来,怎么越觉得黄家人很讨厌:“黄家学堂也许有名气,但那是外祖父在世时候的风光,现在恐怕是日落西山了。”
黄梅扬着头,摆出高傲的姿态,轻蔑的道:“说话要凭良心,黄家再不如你心意,你也不该恩将仇报诋毁恩人,须知你弟弟叶翔在黄家学堂的培养下才有书可读,懂得了许多做人道理,小惠不是粗鄙之人,想来该明白。”
叶慧凝目打量这个空有美貌,内心贫乏入稻草的女人,眼底生出一丝厌恶,侧目一瞥,看到大老公双目凛然,眼底暗藏一缕阴暗的森冷,想来已是身生气了。
做了四年多的夫妻,她懂得他的性子,别看平常一副好好先生的楷模,但是犯到他手里死掉的敌者不知凡几,也从来没有不打女人的原则。
记忆最深的一件事,去萍州那年的芙蓉镇客栈。他只在几秒钟就解决掉了几个贼子,那会儿她被蒙住了眼睛看不见,但感官意识还是很清楚的。
第二次看他杀人,是在天鹰山的竹林里,他杀起人来可用“谈笑间强虏灰飞烟灭”几个字来形容。
“姐,在舅父家的学堂读书,娘是一直有给束给的。”叶翔因为紧张,手心里全是汗水,仍然站在自家人的立场上说话。心道:不单束,还给礼物,比别家出的钱只多不少。
这孩子在给她解围!叶慧对这个世界的唯一手足起了好感。
“果然是好心没好报,受了恩惠还理所当然,叶家人的就是不懂事。”黄梅清冷的笑着,眼里尽是嘲讽。
叶慧蹙紧了秀目,不愿再跟这个愚蠢的女人废话,右手握住了秦宇航,不含情绪的道:“相公,给她点教训。”
话音未落,秦宇航大马士革剑刷的出鞘,寒光一闪,黄梅的头顶的秀发贴着头皮的被削去,一捧长长的黑发落到地面。
黄梅直觉头皮微微一凉,抬手摸着光秃秃的头皮,登时脸色死灰,吓尿了,真的尿了,一阵哗哗流水声,裙子下面湿了一滩,散着难闻的臊味。
这一下美女形象毁的半点不剩,成了秃头美女和尿裆美女。
大老公忒心狠!
叶慧由衷感叹,嫌恶的退了两步。
楚瑜皱着眉,朝店里的伙计淡然吩咐:“赶紧把这个恶心的女人赶出酒楼,以后再进来记得关门放狗。”正要转身,瞥了眼被黄梅弄脏的地面,碧蓝的眸子露出厌恶:“别忘了把地面打扫干净。”
上楼时候,秦宇航牵着妻子的手,道:“娘子不用生气,我保证用不了多久,黄家人就会恭恭敬敬跪在你的脚下。”
老皇帝怕没有多少日子可活,届时叶慧成为皇后,名动天下,黄家人就会露出奴才一样的嘴脸。
叶慧哼了声:“谁要他们跪,思想有多远,就滚多远。”
秦宇航笑了:“思想到底有多远呢,怕是无边无际,世界外面还有世界吧!”
叶慧巧然轻笑,自己的一句竟然被绕到无数个世纪的哲学家一直挖空心思关注的话题,跟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原理一样让人费解。
到了二楼,楚瑜推开一间房门,带头进了去。
这是一间欧洲古典式的建筑,很宽敞,大约八十平米,天花板饰有精美的彩绘图案,细细一看,全是圣经故事和希腊传说,白色墙壁镂刻着也全是西式古典风格的花纹。
正南的挨着墙壁是一个喷泉,喷泉的中央有一个男人的雕像,面部轮廓很有型,属于高加索人种,肌肉结实,体魄雄壮,一手持剑,一手拿着盾牌,典型的欧洲古代骑士。
“这是战神阿瑞斯。”楚瑜眼睛闪着蓝幽幽的光,微笑着解释:“先父在世时候常给我讲起故乡文化,对阿瑞斯尤其崇拜。”
“所以你也叫阿瑞斯?”秦宇航第一次见到喷泉,不停的打量,笑着问道。
“在父亲的家乡,人们喜欢用自己崇拜者的名字给孩子起名。”
“大秦人的确有这样的风俗,他们觉得这是尊重,是敬仰,不同于华夏人的忌讳。”叶慧把自己知道的说给大老公听,停了一下,道:“华夏人写字时候,写到自己的长辈名讳总是绕过去,多一横,或者少一点,其实没道理,太注重表面了,以至于失了内涵。”
“娘子说的是,等你当了皇后,就下令改变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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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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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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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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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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