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今日文呈才知道,当时为了救自己,探子李风扑到自己身后,被一根梁木撞击、当场吐血而亡……
文呈静静地肃立于李风的遗体旁边,默默地看着那苍白如纸的年青脸庞,久久不语;
心中暗念:谢谢你,李风兄弟!我替你活着,您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
良久,文呈嘶哑着声音,问搀扶自己黎敏:“是谁给这位勇士擦拭的遗体?是谁给他点亮的引路灯、烧的纸钱?”
黎敏摇摇头,表示自己对此一无所知;唤来县寺仵作,那仵作回道:“回禀上官,是一位姑娘替这位壮士擦拭的遗体;她天天来此烧纸,小人并不认识这位姑娘…”
正说话间,义庄门口轻响,一个人影在门口一晃,转身便走;那仵作眼尖,急急说道:“文大人,便是那位姑娘!”
伍良迅疾而出,将人拦下;黎敏赶紧扶着文呈出去,却见竟然是琴舒姑娘!
文呈讶异地看着琴舒姑娘,那琴舒也面无表情地回视,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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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还是文呈开口问道:“琴姑娘,您能否告诉我,李风壮士与您的瓜葛?”
琴舒神情犹如古井、好似深潭毫无波澜,淡淡开口道:“事无不可对人言,好教文君知晓,他与奴家同村而居,如此而已。”
文呈紧紧地盯着琴舒那张清丽的小脸:“那琴姑娘可否告知,这李壮士家中,还有何亲人?”
“回文君问,李大哥家中,是寒门小户,尚有一位寡嫂孀居,再无其他。”
文呈沉重地点点头:“敢问,既是孀居乡下,她又何以为生呢?”
“回文君,乡邻施一碗薄粥、舍一个山芋头,李大哥偶有饷钱,也是尽数捎回乡里;若是遇到青黄不接的时节,那芭蕉、芭蕉头,还是可以果腹的,饿不死。”琴舒依旧语气平和,毫无半分感情地回应文呈。
——这事儿,没那么简单!
文呈哪可能看不出来,这琴舒看似平和,她内心深处,恐怕已是惊涛骇浪、悲痛欲绝了——用情至深之人,才会有此等表现!
谢过琴舒,那琴舒也表示自己正好回翠红楼;文呈任由黎敏、琴舒扶着自己离开义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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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战之后,岳池县的烟花之地,都爆火!
被战火刺激的肾上腺激素分泌旺盛的富人们,纷纷以“庆贺劫后余生”、“多时未见老朋友们了”、“看看谁家吃了亏、谁家在此战中赚了钱”……这些稀奇古怪的借口,跑到妓寮酒肆里放形浪骸;
好似今朝有酒今朝不醉,明天就再也喝不上了似的;
就连已经被“军管”了的翠红楼,因其是岳池县规模最大、商品最丰富也最多,这让老车夫们是念念不忘,成天想吃锅巴,就跑来围着灶台转;
天天下午都有不少老车夫,跑过来贼头贼脑地看上一眼;
见门口站立的不是熟悉的龟奴,而是五大三粗的军汉,便叹口气,跟丢了初恋似的,失魂落魄地摇摇头…走了。
这让坐在二楼的文呈忍不住想笑: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报复性消费”吗?
一旁站立着的张吉,试探性地问道:“大人,那老鸨已经在门外恭候两个时辰了,您看……”
文呈摆摆手:“不理她,不说拜见上官,就算是探访病人,哪有空手而来的道理?二斤桔子遮手也好啊,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
正在学着磕瓜子的王霸,笨手笨脚地弄的自己嘴唇、胡须上满是碎宵,一发火将瓜子连同碟子,从窗口泼洒出去,漫天花雨般;
乱扔垃圾、高空抛物,王大哥你这样做,真的好么?
只听见街上一声痛呼:“哎哟…哪个狗曰的…嘶,军爷,那蛮人已被军爷您赶跑了,用不着再丢砖头石块砸他个狗东西!军爷您歇着,辛苦军爷您嘞…”
这过路群众,很有眼色嘛,知道此处乃是驻军“大帐”,拐个麻溜的弯,就没给自己招惹上祸事…
王霸袖子一抹嘴,吼道:“甚玩意儿!啃半天越吃越饿,真不晓得一碟瓜子,大街上八文钱一斤,这鸟地方竟然敢卖到三十文一小碟!比起早贪黑、勤勤恳恳打劫的强盗都赚的狠…二郎,你也不管管?”
文呈诧异地看着忿忿不平的王霸:“咦,王大哥,这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儿,怎么个管法?”
“你情我愿就不管是吧?”王霸盯着文呈,一脸正经模样;
“是啊,双方自愿的,不能管。”
“那跑出去偷汉子的婆娘,人家干柴烈火双方自愿,为何就有人管?”
“呃……”
“有个人不想活了,自己又没胆量抹脖子;请别人来剁了自己,你情我愿的;为何官府依旧以杀人之罪,管这事儿?”
“呃……”
“张三看上李四的婆娘、李四喜欢张三的婆娘,结果四口人合在一起过日子,都是你情我愿的,全被浸猪笼了;为何有人管?”
“呃……”
文呈奇怪地看着王霸,总感觉这两天的王霸不对劲儿,好像,有点…火大?
后院还住着三十多位莺莺燕燕,要不,王大哥你去找她们谈人生,谈理想?
这事儿,找咱发火没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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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理会王霸的怪异举止,文呈扭头问张吉:“李风大哥家中,是何情况、他与琴舒姑娘是怎么回事儿,张大哥你知道吗?”
张吉低腰一躬:“请文君万勿叫小人‘大哥’;我等已然誓死追随大人,您不让我等叫您‘恩公’,万望大人也勿乱了称呼、没了上下尊卑。”
这也是头犟牛!
“那李风与小人一同做探子有两年了;他家中的情况,从来不在同袍面前提及;不过,因我等干的事情,真是刀口舔血、朝不保夕;
对同袍必须知根知底、绝对信任才成。
因此,李风的底细,我等其实早已探查的一清二楚。”
张吉接着说道:“李风,现年二十有三,小河乡翟家沟人氏,乃寒门小户无家族背景。
家中共两子,兄弟二人自幼失怙;李风八岁丧母,是由兄嫂抚育成人,其兄五年前战死于军伍;因其家贫,才自愿从军;其嫂患有眼疾,两尺外便不能视物。”
文呈指指案桌上的茶汤,让张吉润润嗓子,才接着说道:“琴舒姑娘与李风是邻居,后来琴舒姑娘十岁时,被其赌徒父亲,卖与此翠红楼;
这几年琴舒姑娘开始迎客,便有了点‘头寸钱’,时常托人带回铜钱,接济李风寡嫂;否则,恐怕李风那寡嫂,早已饿死在茅屋里多时了,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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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霸听得聚精会神,此时插话道:“军中探子,都是军饷极高的勾当,如何养不起区区一妇人?那乡下穷苦人家,一把糙米两把野菜,都足矣,何以煎熬不下去?”
张吉苦笑一声:“当年入伍年少,山里娃娃哪懂外面的弯弯绕绕?
军中小校、什长联手做局,专门引诱新兵蛋子们投壶、博戏赌博;
像那李风,最是恨死赌博之事了,打死都不参与;
哪顶的过那些老油子长年累月的威逼利诱?m.χIùmЬ.CǒM
说只是玩玩啦、输了只不过签个字啦、不玩就是看不起上官啦、不玩就派给你永远完不成的任务啦…有的是损招让你下场参与;
最终,我等都欠几贯、几十贯不等的赌债;军饷都是他们发放,我等有时一连几个月,连半个铜钱都看不见;
只好拼命领取任务,赚一点赏钱才能拿回家。
岳池是小县,哪有多少战事立功领赏?我们五位兄弟偶有赏钱,都给了李风拿回家供养寡嫂…”
王霸一巴掌拍在案桌上,“嘣”地一声:“奶奶的,这种军伍,能够打胜仗就奇它娘的怪了!”
张吉一脸无奈:“自文大人领兵驰援邻水乡,我等有幸跟随文大人几日,方才知晓这个锅底般的官场上,还是有文大人这样体恤下属的好官的;
那李风便对我等说‘索性当了逃兵,改了名姓,跟着文大人去博一个前程罢’!
因此,我等才决意追随文大人;
回岳池县作战,也是李风的主意;我知道,他是想多在文大人跟前露脸、多立军功,好得到文大人的赏识;
李风,急需要钱…需要很大一笔钱!”
文呈与王霸对视一眼,二人都突然明白,这李风兄弟为何急需很大一笔钱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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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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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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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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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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