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都市小说>庄园>第28章
  轻轻的吻落在眉心,扰了我甜甜的美梦。我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庄恒正支着身子笑望着我。我口齿不清的咕囔了一声,倒头继续睡我的。没两秒钟,便感觉到一个更深的吻落在我的面颊上,伴着沉沉低语,“小懒虫,还不起来,太阳都出来了。”我翻了个身抱过他的手臂,找了个舒适的位置窝进去,喃喃道:“再让我睡五分钟。”他懒洋洋的声音在我的头顶响起,“别骗我。根据我的经验,从现在开始到你起来,最起码还要二十分钟。”

  等半个小时后,我不情不愿的从床上爬起来,看着庄恒放下报纸,起身去拉开窗帘,我不禁感叹,真是一个了解我的男人啊。这一年多来,他成天哄我起床,确实是得出经验来了。

  洗漱的时候,我看着镜中的自己,出了神。许是刚刚睡醒的缘故,脸蛋粉粉的,透着些微健康的红润;光洁的额头,不细看绝对发现不了一丝的皱纹;一头乌发似比前些年还要更黑亮些了。怪不得身边的穆怡,福庆她们都说我越活越年轻了。

  忆及庄恒前两天看我梳妆的时候,还开玩笑的说,“本就是老夫少妻的搭配,再这样下去怕是要错辈了。”我横了他一眼,拿起一支面膜膏,“谁叫你不好好保养的?要不给你弄个面膜敷敷?”他闻言立马避得老远,还大皱其眉的道:“什么鬼东西。你把那个离我远点。”我一时起了玩心,不依不饶的追着他,要把那火山泥往他脸上抹。于是我们两个加起来都将近一百岁的人,就在我们一百英尺的主卧室里玩起了你追我跑的游戏。庄恒被我追露台落地窗前,不得不立定,瞪了气喘吁吁的我几秒,劈手夺过我手中的东西,随意抛了。揽紧了我的腰肢,吻住了我。

  那情景现在想起来都还微微的脸红呢。我洗漱完,又拿清水拍了拍,走出浴室。11月的香港,阳光还是充足的。庄恒正坐在露台餐桌边看着报纸喝咖啡。福庆已经把我的牛奶,水果都端上来了。我走过去靠在他身边,他头也不抬将我揽在膝上。我低头看向他手中的早报,毫无新意的财经版,他一边看还一边拧眉,“评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撇撇嘴,硬将他的头扳正看我,指指摆钟道,“庄先生现在闲得很啊,九点多了还闲坐在这里看报纸。”

  他挑眉戏谑,“不用担心,我还养的起你。”我翻个白眼,自他膝上起身,“希罕!我不用你养一样过的很好。”他闻言大笑,“那好得很,我让你养就是了。”

  我为之气结,不再理睬他,心不在焉的吃我的早餐。今天我休息不用上医院去,正好一会儿去把几个报告赶了,港医协会催稿催了好几次了,今天得空也一起弄出来算了。

  正盘算着,忽听庄恒道,“今天天气极好,你又不用去医院,我们出海去吧。”我愕然,“今天不是周末吧,怎么,港股不交易了?”他理所当然的道,“庄楠在公司就行了,难不成还要我时时盯着?”

  楠儿几个月前毕业回港,正式进入庄氏董事局。他对大陆,美国,香港在方面的业务早就有所触及,上起手来就比较快。自打儿子回来之后,庄恒也明显的轻松了很多。2个月前,楠儿主理了盈讯和庄氏旗下百丽的并购案,结果是令庄恒和庄氏董事局满意的。乔沁毕业后被国际坦丁投资银行聘为研究分析员,调驻香港。两个人的感情也算稳定。她到庄园来过几次,庄恒一贯温和淡然,没怎么在这件事上评说过什么。可荣妈是明显的喜欢上这个女孩了,时不时地炖些汤汤水水的嘱司机给乔沁送过去,外加在我耳边唠叨说人家一个女孩,孤身在港打拼,怪可怜的。眼下之意就是要我多关心这个未来的儿媳妇。搞得活似我就是那古戏里的恶婆婆一样。这不还没进门嘛,我们双方家长也没见过面。一年多前,楠儿提起乔沁的父母长辈要过港来,可也没了下文。两个孩子没提要结婚的事,也不急,我乐得轻松,顺其自然。

  “又走神,这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庄恒叹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知何时他坐到我的椅子扶手上来了。他伸手将我额前的一缕碎发挽到耳后,宠溺的捏捏我的耳垂。我也顺势朝他倚了倚。这种亲密的动作在我们之间封闭了将近十年,如今却是自然而然了。

  这一年多,我们都好像重新活了一把,好像又找回了数十年前我们新婚时的那种,恩,年轻人称之为爱情的东西。我们之间可能比纯粹爱情还要多了几分岁月的沉淀,多了几分知足的感悟,多了几分感恩的珍惜。

  “出海是吧,那去大屿山,我也想去添些香油纸。”父亲的身子越发不好了,他不肯住院调养,家里也没有人能拗的过他。这些天我总觉得心里郁郁的,去求个家宅平安也是好的。

  “嗯。我叫他们去准备准备。”庄恒低低的应了。他是一向不信这些的,而我自从母亲走后,渐渐开始有了这习惯。他没说什么,只以我的名义单独辟了一笔慈善款项,捐赠给母亲生前常去的那些寺院。

  海上的阳光是好,我迎风立在甲板上,耳边却回荡着刚才历凝寺主持的话,“庄太,您抽的这支签一般,近来还请多加小心。”这些人通常都是好签就说的天花乱坠,中等签就说成佳好,要由他们口中说出一般来,那就是我真的抽了支烂签了。往深了问,他们便会高深莫测的来一句,“言尽于此,天机不可泄漏。”

  “蕴茹,站在这里这么久了,风大,跟我进舱去。”庄恒走过来,从身后拥住了我。我背倚在他怀中,望着苍茫海天一际。见我不言语,他握了握我的手,“这么凉,不能再吹风了,进去歇一会儿,吃点东西。”不由分说,牵了我的手进去。

  船上的佣人已摆好了各式餐点,三文鱼、北极贝、手卷、沙拉、醉虾、大闸蟹。“先生,太太,请慢用。”在庄恒点头后,他们退了出去。我坐在躺椅上,庄恒去倒了杯温热的橙汁,塞在我手里,“喝下去,你脸色不太好。”我拉他坐在身边,摊开他的手掌细细看着。清清楚楚地几道纹路,连分叉都少之又少。微微舒了口气。

  忽听他磁石般的嗓音喃喃的道,“蕴茹,有生之年,我不会离开,不会丢下你,不会让你一个人的。”我呆住,不知他知道了什么,抬头看去,他一双深邃的眸子似已将我看得通透,将这世事看得通透;他逆着光,轮廓更显坚硬,鬓角几许银丝越发衬他的深沉内敛。我淡淡笑了,躺下,将头枕在他腿上,听着外面海浪滚滚的弄潮声,倦了。

  回到庄园,夜幕已降。楠儿已回家了。饭桌上听他们父子闲聊。儿子道,“爸爸,今天丽都开盘一个半钟就长了10个点。元朗、天水围那些供公众购买的高端楼花今天推出后就卖空了。碧茵园的十套别墅有8套是早就订下的,今天黎伯伯、王伯伯都打电话来说要两套,房产部那边不敢拿主意,宋叔说要问问你的意思。”庄恒微一思索,随意笑笑,“打开门做生意,先到先得便是。”ωωω.χΙυΜЬ.Cǒm

  “嗯,宋叔明天肯定还要请示您的。”楠儿耸耸肩,随后清了清嗓子,“爸爸,妈咪,乔沁的爷爷奶奶到香港来了,他们想找个时间和你们吃个饭。”

  我和庄恒对视了一眼,庄恒点头道,“这个自然。他们是长辈,我们礼貌上也应该拜访的。”

  我问楠儿,“你安排了哪家酒店?”半岛、文华、四季都有庄氏长期包下的专用房,待客用。

  楠儿摇了摇头,“不用我安排,她爷爷职位好像很高的样子,来去都有专人陪同的,香港这边早就安排好了,都不用乔沁陪着。”

  庄恒倒没在意,只说,“那时间上就由他们定,你去安排就是了。”

  两天后,我回施家看父亲。佣人说父亲在书房。哪知道我刚进去,就正碰上容姨劝父亲吃药的一幕。容姨一脸无奈的端着药碗,“老爷,这药医生嘱咐的不能断的,你就喝了吧。”而坐在竹藤椅上的父亲看都不看一眼,只皱着眉头频频挥手,“拿开拿开,不要给我喝。”那神情相极了闹别扭的任性孩子。我不由得笑出声来,惊动了房里一站一坐的两个人。他们见了我都是一愣,父亲微微有些尴尬,容姨则随即理了理鬓发,冲我叹气,“蕴茹,来的正好,劝劝你爸爸。”我上前接过药碗道,“容姨,我来吧。”她淡淡一笑,转身出门去了。

  我笑盈盈拿起汤匙敲敲碗边,“爸爸,我来喂你?”父亲瞪我一眼,伸手接过碗去,一口喝干了,咧着嘴道:“你们就见不得我舒坦些,净拿这些苦的要命的东西给我。”

  药汁的苦涩,加深了父亲眉心道道皱纹,触的我心里一阵不是滋味。我没有说话,蹲下身,伏在父亲膝间。良久,他轻轻拍了拍我的脑袋,“蕴茹,爸爸老喽,也不知道还有几天好活了。”我赶紧捂住他的嘴,拼命的摇头,“不会的不会的,爸,你说什么呢。”父亲洒然一笑,拉下我的手,刮了我一个鼻子,“傻丫头,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一样。”

  小时候总盼着快些长大,快些离开父母,离开家,获得自由。可真长大了,心心念念的全是孩童时,倚着父母的那段光阴。这才明白,之所以敢拼,敢闯,全是因为知道远方有那样永远的依靠看着你,盼着你,随时敞开怀抱等你回家。

  无论年纪再大,在父母面前,永远可以做一个稚嫩的孩子。这是人这一生至深至大的福分。在母亲离开的今天,父亲已然成为我这种福分和依赖的全部。

  “来,起来,蕴茹。有些事情要趁今天好好的给你交待清楚。”父亲弯腰牵了我起身,坐在他面前。他面色凝重,思索了很久,缓缓的道,“施家从创业起,到现在已经是好几代人的心血了,你太祖父,你爷爷,我,我们都穷尽了心思把持这份家业。不光是我们,只要身体里流着施家的血的人,都有责任让它永远延续下去。”我静静的听着,我知道自己是姓施的,从来都知道。这个姓氏从小便给了我数不尽的荣誉和光芒,甚至给了我婚姻、给了我事业、给了我一生的命运。

  “蕴茹,我要你答应,不管以后会发生什么,你会尽全力维护施家、保全施家、让几代姓施的人的心血传承下去。”父亲沉重严肃的声音在我耳边一个字一个字的响起。

  我彻彻底底的懵了。

  父亲摇着我的双肩,有些急切的道,“蕴茹,看着我,答应我。”我迷惘的对上他的眸子,那里面满是恳切、希望,期待,焦迫,甚至还有一点点地不忍。我的心被震动了。这是我的父亲,给我生命,庇护我长大的父亲,我的身体里流着他的血液,他对我所有的要求就是保全我自己的家。这叫我如何拒绝?从何拒绝?

  我在父亲的注视下,点了点头,“我答应,爸爸。”

  父亲长长的舒了口气,像是放下了心中大石。然后,他又笑笑,像是安慰自己,也像是安慰我,“也许是我想的太多了,也许你大哥他们能处理的好,也许并不用你做什么的。”

  “会的,爸爸,一切都会好好的。你会好好的,大哥他们会好好的,施家也会好好的。”我像是在说服自己,也像是在说服父亲。

  在我要离开的时候,父亲突然说,“许久没去看过你的母亲了,过两日一道过去一趟吧。”我应着,“好。您好好养病,过两日我陪您过去。”

  回庄园的一路,我都在想着我应下的那个承诺。一辈子在商场上打拼,父亲的触觉当然是敏锐的。施家下一任的掌舵人只能是大哥。与父亲相比,大哥还差的远了。商场如战场,稍有不慎,满盘皆输。别看现在是豪门风光,明日一朝觉醒,只怕就是红尘梦断。而我,我手中不禁有施氏的股份,更有庄氏份额可观的一个百分比。父亲思维之缜密,我叹服。

  胡思乱想之下,心里越发的烦乱。看看天色尚早,我按下玻璃隔间对司机说,“先不回庄园,到亿生陵去吧。”司机恭敬的答,“好的,太太。”这样的时候,我能去找的只有母亲了。很不孝的女儿,对不对?每次去找母亲,都只会给她带去些烦心的事,都只会从她那里索取慰藉。

  陵园门口停了辆黑色奥迪,车子极普通,关键是车牌,一眼可辨,是部队的专属牌号。走进去,远远的看到母亲墓前竟然有人在祭拜。我心里一凛,快步上前。

  还没走近,便瞧见香烛高燃,凤菊火红,菁叶碧翠。一个一身军装,满头白发,背影看去微微有些驮,但却依然坚硬的老人正一动不动立在墓前。

  还不待我走上前,旁边就有随行人员走过来,生硬的冲我道,“这位女士,我们正在执行任务,请不要打扰,尽快离开吧。”我一愣,随即冷笑一声,拔高了声音:“执行任务?在我的母亲墓前执行任务?我倒要看看这闹得是什么。”

  显然,我的话惊动了那人,他缓缓转过身来。霎时,一股熟悉感铺天盖地的袭来,我心中似有什么要翻腾而出。我与他,素昧谋面,然而,似曾相识。

  他一挥手斥退了身边的随行人员,只牢牢看住我。眼里俱是恍如隔世的迷惘和难以置信的惊喜。“你是谁?”明知不甚礼貌,我却脱口问出。

  “乔立勋。”淡淡三字,似有千钧之力,撼动我的耳膜。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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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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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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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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