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都市小说>庄园>第8章
  在庄恒走后的日子,我常常着做同一个梦,“我们站在街道的两边,我欣喜地大声叫他,而他只默然的看着我,那眼神冰冷的直刺进我的骨缝里,然后便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我急急得穿过马路,在他身后拼命的追赶,可怎么也赶不上他,怎么也抓不到他。”每每在这样的恐惧中惊醒,大叫着坐起身来,才发现不过是一个梦而已。不知是泪水还是汗水早已沾满了枕巾。我心有余悸的环抱住自己,连声对自己说,没事的,没事的,他很快就会回来了。

  然而,两个星期后,黎隆源回港了,庄恒却并没有跟他一道。“我们在上面办完正经事就分开了,我还要赶回港来办后面的合同,就先回来了。庄恒大概被上面千娇百媚的小妹妹给迷住了吧,你们不知道,现在上面这种生意做得有多红火,绝对的物廉价美,庄恒现在还不定在那个温柔乡里逍遥快活呢。”黎隆源对着我和庄绮如此解释道。大概是看到我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吧,他复又填上一句,“放心,蕴茹,她们跟你根本不是同一个层次的,庄恒玩儿够了定会乖乖的回来的----”拿我与那起女子放在一起比较不是不侮辱的,如果不是看在庄绮的面子上,我真恨不得扬手扇他一个耳光。我冷冷的看了眼尤自说的口沫横飞的黎源隆,和他身边脸色稍稍苍白的庄绮,转身出了黎家。

  黎隆源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要相信。庄恒不是那等留恋胭脂水粉之地的登徒子,更不是那等见异思迁的薄幸郎。相交三年,这点把握我还是有的。更别说他答应了我两个星期会赶回来就一定会实行承诺。如果不是被正事耽搁了,他不会没有交待至此的。可黎隆源明明说跟那边的合约已经谈定,他是赶回来作后续的手尾的。那到底是为了什么,庄恒还会滞留在内地,迟迟不回港呢?

  千头万绪之折腾得我一个头两个大,似想要抓住什么,可什么也抓不到。等我回到家,已是晚间时分了,家里正要开晚饭。人是难得的齐整,父母都在,连多日不见的大哥都好端端的坐在那里。“蕴茹回来了,来,快坐下吃饭。”招呼我的是容姨。这女人,永远一脸柔柔的微笑,今天特刺眼,看得我心里直发堵。我不答话,径自找了个空位坐了下来。一边立刻有佣人替我摆上碗筷用具。

  “干什么,这还有没有规矩了。”父亲发话了,“回来连人都不会叫一句了吗?”我直直对上他有些严厉的眼睛,仍旧不动。“蕴茹。”母亲轻轻唤了我一句,微微冲我摇了摇头。我心一软,挨个称呼道,“爸爸,妈妈,容姨,大哥,吃饭。”父亲似乎还想再说什么,被母亲轻轻一咳,终究是止住了。

  “呵呵,爸爸,姐姐哪有心情理我们的阿,谁不知道,她的庄恒没有跟黎隆源回港,还不知道在哪里风流快活呢。”施蕴晴永远都是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

  “蕴晴!怎么说话的,什么风流快活?这是你该说的话吗?”阻止施蕴晴的居然是容姨。“好好吃你的饭。”

  我微微冷笑的着看施蕴晴讨了老大个没趣,悻悻的低下头去。不过,这庄恒没有回港的消息怎么会传的那么快?我才去见过黎隆源,怎么施家也是满堂皆知了。是父亲说的,还是大哥说的?可是,现在再来追究这个又能有什么意义。

  我一遍遍的告诉自己,不要急,他马上就会回来的。也许明天,也许后天,也许------直至安慰的连自己都麻木了。静静等了整整三天,庄恒依旧音讯全无。直觉告诉我,一定有什么事发生了。在第三天的晚上,我去敲了父亲的房门,“爸爸,我请您托上面的朋友帮着查一下,庄恒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这么久了,他不会这么没交代的。”父亲没说什么,只盯着我看了一眼,复又埋首回他那一堆厚厚的文件里,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知道了。”我无奈,正要转身出门,父亲却又叫住了我。“你高中要毕业了吧?”

  “是的”我答。再过一个月,我就将高中毕业了。看过学校的年历,巧得很,我高中毕业的那天竟然和我十八岁生日是同一天。庄恒曾经答应过我,会去参加我的毕业典礼,还要为我的十八岁生日送上一份大礼。对此,我还着实充满了期待。当时还在傻傻的想,他会不会在我十八岁生日那天向我的父母提出娶我的要求。可现在,我只求他能好好的陪在我身边就好了。

  “蕴茹?”父亲微微提高的声调唤醒了我。我茫然的应着“啊?”

  “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我刚才的话?我说,你高中毕业了,是留港升学还是申请国外的大学,你自己要好好的思量清楚,早些拿定主意。这么大的人了,还这么没思没量的,一点打算都没有。”听得出来,父亲对我的表现是不满的。

  谁说我没有打算。之前的计划是,如果庄恒要在香港创业,那我自然留港升学。要是他打算到彼邦去发展,那我就到那里去继续我的学业。这叫学习生活两不误。我甚至连纽约各个大学的申请表都已经拿了。万事俱备,只等着庄恒的决定了。谁知道他居然在这当口来了个失踪。

  这些当然不能跟父亲细说,只得唯唯的应着,退出书房。也不知道父亲到底会不会去帮我查。像他这么日理万机的人,哪有空理会我这些儿女私情呢。可除了父亲,我也没别的途径了。我能做的似乎就只有等待了。

  出乎意料的,父亲那边并没有让我等很久。翌日晚间,他派人叫我去他的书房。我进去之后才看见母亲也在那里,蹙着眉,想着什么。看我进来,父亲竟站了起来,嘴巴动了动,要说什么,却没发出一点声音。手无力的挥了挥,复又垂下。

  “爸爸?”我唤他。声音里不自觉地带了微微的颤音。父亲最终长长的叹了口气,递了一份东西过来。我本能的接过来,只盯了一眼,“庄恒,走私”,这几个字就这么硬生生的跳入眼前,足以让我霎时如坠冰窖,头晕目眩。

  “蕴茹!”母亲抢上来扶住我。我闭了闭眼,试图甩掉眼前漫天的金星,强自往那张纸上看去。那是一份文件的影印版。上面清清楚楚写着,“经举报,香港籍男子庄恒日前在深港边境海关实行走私活动时被查处。其随身携带物品中有大量国家限制出口贵金属。”后面还盖着公章。

  走私贵重金属?庄恒居然会去走私?怎么可能?不可能的。

  我再也听不见父母在耳边说些什么,眼前一黑,再无知觉。

  我的世界似乎在骤然间轰塌了。原本要携手一生的良人,一夕之间变成了走私犯,现在还生死未卜;原本尽善尽美的人生蓝图,一夕之间再看不到一丝存在的必要;原本受尽娇宠的小女人,一夕之间要孤身面对风雨飘摇的未来。我这才相信,幸福原来可以那么坚固,也可以那么脆弱。我真愿意就这么睡下去,再不要醒来,再不用面对。

  可我终究是醒了,既成的事实,无可挽回,无从逃避。意识恢复的时候,母亲守在旁边。看我睁开眼睛,她欣喜地握住了我的手,“蕴茹,孩子,你终于醒来了。”我从来不知道我这一向平淡无波的母亲也会有喜极而泣的一天。

  “什么时候了,妈妈?”我挣扎着想坐起来。

  “天快亮了呢。”母亲扶起我,又拿了个靠垫放在我背后,“你这孩子,你到底有多久没好好睡过觉了?医生说你已经精疲力竭,加上又受了刺激才晕过去的。”

  多久没好好睡过觉?再等庄恒的这些天,我自己都弄不清自己到底有没有睡过。一闭眼就是梦连着梦。

  “妈妈,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庄恒会做那等犯法的事。”我看着母亲坚定的说。对于走私,我并不陌生。身处大户之家这些年,听到的,看到的太多了,就了也就见怪不怪了。这香港排位前十的富豪们,有一半以上都曾干过这些生意,并以此积累了大量的原始财富。就拿城中最大的珠宝商贺伯雄来说,差不多人尽皆知他是捞偏出身的,他那所谓的镇店之宝就是战时从故宫流出来的。从内地带金银来港只不过是小儿科,那些跟军方合作倒卖军火的才算是上得了台面。琇書網

  这算是时代的优势也算是时代的悲哀。

  庄恒是个绝对重法的人,他曾不止一次的告诉我说,君子爱财,但一定要取之有道。他庄恒纵然一世穷困潦倒,也要清清白白,堂堂正正的。我当时还笑他,人在河边走,居然还想不湿鞋。他回说,外圆内方是他做人的底线。言犹在耳。

  “蕴茹,我明白你的心情。消息一传回来,你父亲就托上面的朋友去查了。他是确确实实在过关的时候被查到的,可以说是人赃并获的。”母亲望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

  我摇摇头,总觉得有地方不对劲,试图抓住什么重点。是了,那份文件上说,庄恒是被举报的。谁?是谁举报他的?

  我很清楚,那个边境的海关说穿了不过是摆个样子罢了。香港仍是英国的殖民地,持着香港的身份证,说穿了,受得是英联邦政府管辖。连邓小平和撒切尔夫人都还没就香港问题谈出个头绪来,下面的人没有证据线索哪会这么随随便便的就查人抓人。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分分钟弄出个国际纠纷,举世哗然。退一万步说,就算庄恒真的自愿的干了这私运黄金的活计,没有那个背后的举报人,怕也不会那么容易被查到。谁跟庄恒有那么大的仇,摆明了要置他于死地?

  我想起了一个人------黎隆源。他是和庄恒一起上大陆的,对于庄恒的行动他是最一清二楚的。他知道庄恒在结束了大陆的投资项目后就会离开黎氏,不管去哪里,都对黎氏是一个莫大的威胁。他不可能一辈子限制住庄恒的人身自由,那么,永绝后患的方法便是让他永远留在大陆,再不能踏上香港的地界。就算庄恒侥幸归来,有了这么一份不光彩的案底,在这个世态炎凉的香江,他又如何立足,如何自处。到时候唯一的办法便是老老实实呆在黎家,给他黎隆源打一辈子的工,一辈子俯首称臣。

  好计谋,好思量,好手段。我冷冷的想。庄恒给他拼死拼活的开发内地市场的时候,恐怕根本没有想到他最亲爱的姐夫会这般算计他。毕竟不是大家族出身的,要比骨子里的那种薄情寡义,他还差得太远。

  “妈妈,能不能找人先把他弄出来,让他回到香港来再说。”我抓住母亲的手恳求道。

  母亲还来不及答话,父亲的声音已经插了进来。“蕴茹,你要明白,庄恒是黎隆源那边的人。你与庄恒毕竟还没有成为一家人。施家在这间事上没有权利,也没有插手的余地。”

  哼哼,很好,这便是所谓的大家族。牵扯到敏感的事情,绝对的各人自扫门前雪,利字当头,井水不犯河水。连我都能想到,这次的事情绝不简单,没有人知道黎隆源在这事里扮演者怎样的角色,事态未明之前,心思细密如父亲,又怎么可能贸然插手援助庄恒呢?找上面的关系查庄恒滞留大陆的原因,已经是父亲为我做的让步的底线了。

  “好,那请您尽量压制香港媒体,不让这件事情走漏风声。您也不想闹得满城风雨。毕竟我与庄恒的事早就已经街知巷闻了,他成了走私犯,我也不见得光彩到哪里去。我总还是施家的人吧,我总还要称您一声父亲吧。我丢了脸面,外人又会怎么看施家?”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会有一天如此的与父亲针锋相对。利用他的弱点,达成我的目的。

  压住消息,就等于为庄恒留下了一条后路。无论如何,我不要他成为城中小市民们茶余饭后的话题,不要他的清白就这么毁于一旦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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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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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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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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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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