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屏,我该称呼你姑姑,是你给我机会打你的。”我身体前倾,俯视眼前的人,咬牙切齿的喊着她的名字,“你的那番话是以长辈的身份教育我吗?如果是,我怎么没有感受到任何亲情的成分,反倒是充满藐视和不耻。如果不是,那我是什么样的人就更不需要你来管,我要不要下地狱也轮不到你来批判。但是在你面前,我想我没有任何低下头的必要,请你认清楚,你有没有批评我的资格。”
我将手指顺利的从她眼前划到那个此时正露出一抹嘲笑的女人面前,“你明知道这个女人不怀好意,你还跟着过来耀武扬威,既然这样,那么你别怪我不近人情,18岁的时候你说我没教养,那时我好像也对你说过同样的话。没想到这么些年,又重复了一次,不过虽然你不是什么好人,至少在我还没有把你们从亲戚的身份里划出去的时,最好安静点,否则难保我会不会去找些你们犯的错来为公司的破产买单。”
秋屏的脸开始变得有些煞白,嘴唇微微的颤抖,“我做了什么,买什么单,你要把我爸交给我哥的公司卖了,难道我就不能要回我该得的吗?我怎么不能批评你,我是你长辈,作为一个连爷爷的葬礼都不去参加的人,有资格在这里和我叫嚣吗?”她撒泼般看着我妈,“大嫂,你女儿就这么没有教养吗?”
我承认我讨厌她在这样的环境下死死抓住我曾经的错误而叫嚣,特别是在父亲一直都是那样侧身瞪眼的表情下,让我有种同归于尽的愤慨,我也许不是个好女孩,可却是个希望被宠爱的孩子。
母亲急了,如母鸡护住小鸡那样将我揽到身后,而我又一次拦下她,“姑姑,你还要什么?爷爷的家产在他去世的时候早就分完了,是你丈夫几年前投资失败,否则你会回来,姑姑这种败家的精神我们都是很了解。爷爷当初弥留的时候,是我妈一个人鞍前马后的照顾,而你这个亲生女儿呢,因为怀着第二胎不能到医院。是,我没去参加爷爷的葬礼,而且我至今没有后悔当初的决定,因为他的最后一句话不是感谢这个一直在身边尽孝心的媳妇而是为了个孙子背弃了那段亲情,可你呢,你去了吗?如果你去了,那么你今天对我说任何话,我都不会反驳,因为你有这个资格。可你没去啊,你可以将爷爷的家产挥霍空,可我父母没有理由为你的错误买单。”
我突然的转身面对身旁那对母子,那些满脸戏谑,看戏看得聚精会神的表情让我作呕,顾不得父亲的感受,我用冷冽的眼神和徐银凤对视。
“还有你,真的感谢你专程带着儿子来看热闹,现在也看完了,可以带着你的人马回去了。”
秋雁平一如既往地继续低头,而徐银凤耸拉着肩膀,凤眼挑起,一副莫不关己的样子,“我们是怕公司被你们母女给搞垮了,均运却还不知道,现在谁不晓得,秋雁枫是个多孝顺的女儿啊,我们就是来见识一下。”
我扬起嘴角微笑,反身拿起母亲手上的毛巾砸在徐银凤真丝衣服上,水滴溅起,“见识有什么用,过去啊,帮我爸擦擦身子,按按手臂,按摩下大腿,否则你怎么对得起你这些年背着‘小三’的身份过日子呢?”
徐银凤的鼻息越来越重,红色血丝布满的眼球有种爆裂的危险,彼此仇视的目光越来越强烈,直到毛巾掉到地上,她都没有下意识的变换姿势。
“雁子。”母亲在身后低声唤我,回过头,我看到母亲眼里有着和姑姑眼里一样的恐惧,我想我吓到她了,她从来以为我是个好女孩的,只是偶尔的意气用事。
伸手挽过她的手臂,我将自己竖起的刺缓缓放下,深深的呼气,朝母亲点了点头,“你们走吧,如果还有事,律师楼见。”
我看到徐银凤略带讽刺的笑脸,或许她的本意就是来看笑话的,一个瘫瘫痪在床的哥哥,一个帮着外人的妹妹,甚至还有一个嚣张跋扈如魔鬼般邪恶的女儿,好一出家庭闹剧。
剧始剧毕,原来看客只有她。
母亲拾起地上的毛巾,轻拍我的肩膀,“你太沉不住气了,你都说了这样简单不是更好,为什么还要如此去加入她们故意设下的战局。”
转过身,父亲一直看着门外,眼神积聚,没有一丁点的晃动,“你爸他都在听,雁子,你还太年轻。”母亲拿着棉签帮父亲擦拭嘴唇,一遍一遍,轻细柔和。
“均运,我们的小燕子,还是没有长大啊!”母亲轻轻的说,而我已经泪流满面。
或许生活本就是这样,不带羞涩,不做停留。
医院的轰轰烈烈争吵之后,这个本就奇怪的家庭稍稍消停。这段时间,日子过得也快,我每天的生活就是早上到公司协助那些会计们,审计们,来来回回的兜转在公司,偶尔面对秋屏夫妻背后的冷嘲热讽,当然最惬意的还是偶尔金伯伯会自己带几泡茶叶,和我躲在父亲的办公室里,用紫砂壶砌上品品。
桌脚处不经意的地方随意一瞥,竟已经染上了灰尘,父亲的那把椅子转一下,磕磕碰碰后回到原点,书桌上的那盆杜鹃早就凋谢,几片枯叶融入土里,却再也滋润不了鲜艳的花朵。
茶香幽幽,金伯伯将茶碗盖上杯子,招呼我过去,只见他熟练的将杯盖掀开,一阵香气袭来。m.xiumb.com
“徐家母子和秋屏到医院找过你们?”金伯伯沙场点兵,顺着细细的壶嘴,淡绿色的液体婉约的滴在杯中,端起一杯,在手中的毛巾上擦了擦递给我。
放在鼻下吸取那股虽不浓烈但却淡雅的味道,“找过了。”我点点头,却没有详细说明那天晚上戏码有多精彩,因为在我看来,有一个词叫做难以启齿。
“你爸当初昏迷前曾经立下遗嘱,公司一旦破产,所得都将归你和你妈,或许这就是他们一直不同意把公司结束的原因。”老人低抿一口茶,那番茶味仿佛能提神醒脑般让他仰起头,展露着那丝平和。
“父亲的遗嘱?”我问,把眼睁的硕大。
“你离开的时候就立下遗嘱,不过除了这一条,其他都密封了,需要在他死后一年才能开启,或许你父亲有其他的想法也不一定。”金伯伯一边饮茶,一边淡淡的回答我的问题。
“喝出什么来了吗?”他突然问我,半眯那双一句布满皱纹的眼睛,仿佛我脸上表现的任何东西都已经在刹那间被猜透。
我摇了摇头,“没有,以我现在的心境喝不出什么心得,金伯伯,你给我一杯开水和一杯可乐,估计我也只能告诉你,那只是喝完后打嗝和不打嗝的区别。”
金伯伯一直在笑,一壶水倒进紫砂壶里,绿色的茶叶因为热水的冲泡随即漂浮散开,盖上杯子,轻轻一摇,缓缓倒出的茶叶却比之前明显暗淡了许多。
“茶味出来了!”他说。
“雁枫,有空和雁平谈谈,他和你很像。”
“金伯伯。”我冲动地制止了老人往下的话,“你知道,我的眼睛里容不下那对母子,我无法做到和我母亲一样那么大方、豁达。”
“纵然你知道这与那孩子无关。”他用那似乎能洞察世间的明亮眼神看我。
“是。”没有虚伪的客套,没有故意的假装,我点头,对于这个和父亲一样的老人,我没有任何隐瞒的必要,爱与恨在我心里的界限向来就和毒藤一样,悄然划清,我不想越界,更不想去亲身试验。
有时对别人的残忍是想让自己释然,“金伯伯,不要刻意要求我去对人好,我不是那样的人。”
老人的眼皮缓缓垂下,半开的窗帘所倒影的光洒在他祥和的脸上,那有着些许老人斑点缀的脸颊,能读出的不仅是沧桑更有一种睿智,他的手指在茶壶的外缘轻轻划过,直到那道裂开的缝隙处停住。
“雁子,紫砂壶如果破了,不一定就不能用了,它能继续用来沏茶,香味不会因为它的一点裂痕而变淡,因为它的材质就是如此,能让茶芳香怡人。这和人一样,雁平和你一样不该承担大人的责任,纵然他的母亲做错了什么,他也过早的承担了一些不该由他承担的东西。我让你去和他谈谈,并不是要你做什么,去违背自己的意愿原谅一些你内心排斥甚至痛恨的人,而是要你放开一些痛苦,当每次你对那些你仇视的人,用凌厉的爪子抓伤他们时,你是否想过有一天你也会失误,也会受伤。”
我听的出来,这是真正的关心,我与金伯伯的关系,在那个警局的夜晚后,就从来没有秘密,因为是这位让我有着很多智慧的长者告诉我,悬崖跳不跳总在自己。
而此刻,我好像又找到了当初那种感觉,那种心与心之间的交流,而我依旧沉默,低啜杯子里的茶,不发一语。
“还记得你没去参加你爷爷的葬礼时我告诉过你什么吗?你在做每一件事情的时候,一定要想想你父母,想想你会带给别人什么样的伤害,凡事要三思后行。我不知道当初这样说到底对你的影响是对是错,但是他们毕竟是生你养你,无论如何,不要把他们放到悬崖边,让自己无能为力。”
我低头,或许此刻金伯伯的表情我没法了解,只是那些话语里带着多少无奈呢?离开这四年,睿智如他怎会不了解呢?其实我也好奇,姑姑和徐银凤将公司弄到这般田地,他不该不知情,可如果知情他为何放任?只是每次他总是将话点到为止,不让我过多的去猜测,甚至有时还会刻意的告诉我,如果你希望过上平静的生活,就不要再参与,简单的追求是要有代价的。
对这些,我纵然有着很多的疑问,但是渴望简单确是事实,如果抛开那些真真假假和虚无的财富,我能回到17岁前那种一家其乐融融的生活,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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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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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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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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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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