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友请留步!”
“何事?”
“敢问,此方天地如何?”
“此方天地……?”
青衣少年转头抬眼望苍穹,垂眸看地陆。
“道友不必急于回答,也不必回答于我,只需日日不忘念此题,不忘思此解。”
一老道士面无表情,双目微闭,只缓缓说道。他发问于青衣少年,但他的眼神从来没有落到青衣少年身上,似是在自言自语,但更像是在凝望更远的天地之外。
……
入夜,林珣在庭院中练完功之后便回屋睡觉,但奈何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无法合眼。他坐起身,弯曲双腿,打坐练功。
夜渐渐地深了,鸟兽皆眠,草木不盛,万籁俱寂,但此时的林珣却毫无睡意,他点起一盏蜡灯,起身坐在桌边。不久,便有那扑火的飞蛾缓缓飞来,萦绕在火光旁,只不过坐在桌边的林珣此时眼神飘忽,心有所想,连发生在眼前的这幕“飞蛾扑火”都不曾注意。
林珣的思绪停滞于遇见那位老道士的那一幕,那一幕如梦又如幻,朦胧又清晰,像是就发生在昨日,又像是昨晚做的一个梦,有着现实与梦境的模棱两可,甚至现在他已经不记得那个老道士的样貌了。wWW.ΧìǔΜЬ.CǒΜ
忽地林珣眼眸一颤,他的思绪被打断了。转眼一看,原来是那扑火的飞蛾由于灯罩的阻挡,而四处乱飞,撞到了他的眸子。林珣看了眼飞蛾,然后又将视线移至蜡灯。
“这小小的灯罩之内算不算是那道士口中的‘此方天地’呢?”
林珣思虑片刻,起身开门走入庭院内,他没有去管那飞蛾与蜡灯,没有将蜡灯吹灭,亦没有将灯罩拿开,没有拯救,亦没有任它如愿赴死。但此时的他却不知道,在将来的某一天,他必须要面临着这样的抉择,于自己或于别人。
“现在的你没有抉择,但在未来的那一天,面临相同的处境,却必须做出抉择!此为天道。”
远处,一个漆黑的身影站在高处,默默地说道。
“第五人了,这一次,会有怎样的结果?”他注视着那衣衫有些不整的少年打开房门坐在院内,随即他的身影一闪而逝。
黑夜漫长,冷风乍起,虽是临近暮春,却还是有几分透骨凉。
“哟,还没睡呢?”
林珣循声望去,看到了一张胖脸出现在墙头上,他有些惊讶:“你这么晚到我这来有何贵干?”
“货到了。”
胖子双臂趴在墙头上,显的很吃力,他两眼巴巴地望着林珣,像一只可怜兮兮的流浪狗,只是还没有哪只流浪狗像他一样,肥!
“进来吧!”
林珣起身去开院门,刚一开门就看到一个鼓鼓的小包裹,然后就是那个胖子。
胖子向林珣亮了亮手中的包裹,然后横冲直撞地向里走去,林珣想拦一下却被他撞在一旁,只能没好气地重重地关上门。
林珣与胖子的关系,可谓是亦商亦友。平常的交往中,十之八九是为客商关系,剩下一二是友人,但能让商人视为友人的也还是在买卖利益中。
胖子来到院内,自顾自地坐在石凳上,将包裹轻轻放在石桌上,一层一层地剥开,露出满怀期待的表情。一旁的林珣缓缓走过来,坐在石桌上,无奈地静静看着他自导自演。
胖子还未完全打开包裹,林珣便闻到了一缕缕淡淡幽香,一缕一缕,沁人鼻息,愈发浓密,却不腻人。
还没等胖子完全打开,林珣便示意他停下,“可以了,包上吧。”
“不用瞅瞅?”
林珣白了他一眼。
“得嘞!给您包上。”
林珣从腰间掏出一袋子钱,甩给胖子。
胖子颠了颠手中的钱袋,一脸贼笑,然后收入腰间。
“那么,请回吧!”
“别急着下逐客令啊,此良辰美景,当以美酒相伴!”胖子将右手揣进怀中。
“你想干嘛?”
“你,还没喝过酒吧?”
“那又怎样?”
“古人言:无酒不欢哪!”
“别,你拿回去自己慢慢喝去吧。”
“好东西怎么能一人独享呢?你我也算是半个友人,好歹……”
“停,半个友人可算不上。”
“勉强,勉强算半个吧!”胖子有些哭笑不得。
“等等,你刚才说好歹什么?”
“好歹也要跟你这个友人一同分享啊。”
林珣一脸鄙弃地看着他。
“这个算是赠品,送你喝的,不收钱。”胖子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子,瓶身精致似玉。
林珣知道,这个胖子说话还算是一言九鼎,最起码在他这里是这样。
“吾乃习武之人,不宜饮酒……”
“你那算什么,是个男人就得喝酒!”
胖子不知从哪摸出两个小酒杯,接着便倒酒满上。
林珣推脱不过,只能顺势坐下。
“这酒名为:谢春。临近暮春之时,采百株欲谢而未谢之花的花蕊精心酿制,醇香醉人,唯有这入梦瓶方可封住。几年前我的一个朋友赠与我的,世间仅此一小瓶,是那人的绝酿,我一直都没舍得喝。”
“这么珍贵,那你……”
“再珍贵它也是酒,是酒就得喝!”
林珣看了眼杯中酒,是一杯浊酒,但却比他目前所闻过的酒都要使人舒爽。他欲端起酒杯,但被胖子阻止,胖子笑道:“先别急着喝嘛!”
这次胖子脸上的是温和的笑意。
“江湖上有种酒叫结拜酒,喝完就算是结拜兄弟了。怎么样,喝这样的一杯酒,叫我一声大哥不亏吧?”
“开什么玩笑?”林珣奇怪地望着他。
“不叫也没关系。”
胖子微微抬头望着院外的那棵树。
霎时,两人都不再说话,周围陷入了沉寂,一片落叶缓缓飘荡而下,落在了石桌上。
沉寂之后,胖子率先开口,“这片叶子落在这里,我们看到的只是这片叶子,我们看不到的是这片叶子曾生机勃勃地屹立于枝上,我们也看不到它将化为尘泥,滋润母树。我们每个人都太过于关注事物的表面。”
林珣愣愣地听着胖子的话,虽然他以前也偶尔会感叹一下,但这次似乎比往常更不一般。
“这是我们最后一次交易了。”
林珣不知怎么,心头一惊,“你……”
“什么都不要问,你懂的。”胖子淡淡说道。
林珣微微点了点头。
“英雄可敢与我一饮而尽?”胖子的眼神突然变得炯炯有神,正视林珣。
林珣一愣,随后咧嘴一笑:“有何不敢?”
一杯浊酒下肚,林珣皱了下眉,便倒在石桌上。
胖子面露惊讶道:“一杯倒?这酒量不行啊!”
胖子瞥了眼醉倒的林珣,接着又独酌了一杯酒,随后他将林珣抱起,走向房中,“你要是个姑娘该多好啊!”
随后他将林珣扔到床上,吹灭蜡灯,关门离去。
待胖子走后,林珣从床上坐起,他并未喝醉,只是胖子今晚,很反常,让他感到很不对劲,似乎今后,要有什么事要发生。黑暗中,林珣从床底摸出一块“铁”,仔细一摸,是一把钥匙,那是胖子刚才留下的,藏在床底隔板间,应该是不想被他发现。
这让林珣更加坚定了想法。
“俊非,我希望你不要做令人追悔莫及的事。”
院外,胖子站在墙边,久久没有离去。
“我不会后悔我做的事,因为这都是为了我最好的朋友和我最忠的人。只是我希望有一天你不要做那个‘后悔的人’。”
“你视我为勉强的半个友人,但我早已将你视为我的一生之友。”
“好歹,好歹在最后陪为兄喝一杯吧!”
胖子苦笑一声,转身离开。
一处大院内,别处大都已熄灯,唯有一间书房内灯火通明,房内是一位鬓发灰白的老者正端坐在书桌旁,望向窗外阴翳夜幕。
突然,灯火一闪而灭。老者的面前多出了个黑影。
“怎么样了?”老者问道。
“我已试探过了,林珣的确不可拉拢,他只忠于门主。”
“看来他是没有用了。”
“我也认同如此,只是……”
“嗯?”
“还有一事。”
“说!”
“先前我们的猜测,或许是真的。”
“你是说……”
老者眼前的人点点头,“属下有一计,可保我们大事早成。”
“噢?说来听听。”
随后黑影上前对老者附耳低语几句,老者随后展开笑颜。
“利用林珣来牵制门主,的确可行。他不过是个杂碎,等他的价值被利用完再杀他也不迟。”
“长老高明!”
“哈哈,俊非,我身边有你与我一同筹谋,大事可成!不愧是师先生的孙儿,真乃俊杰也。”
月光照入房中,黑影终于露出了脸,原来这黑影便是前一刻还在林珣院落处的胖子。
翌日,林珣早早地起床,刚开门却看见昨夜那瓶“谢春”还放在石桌上,精致小瓶在晨曦的映照下熠熠生辉,显得更不一般,它的一左一右还分别放有两个小酒杯,很显然,这些都是胖子故意留下的。
林珣想了想,将那瓶酒与酒杯收入屋内藏好,之后便在院中练功,也是在等待着。
他在等待着他的“客人”。
但今天却迟迟未有人来。
林珣一等再等,等待的时候便会起身练功,从黎明到现在太阳已挂在山头。林珣不得不起身停下,走回屋去继续练。
林珣天生体质阴寒,不能经日光照射太久,否则便会头晕目眩,体虚脱力。
但今天林珣走回屋中时有种奇怪的感觉,不似以往那般乏力,反而意犹未尽,似乎已不惧怕日光。
林珣抱着尝试的心态走到日光下,又接连练习了拳法,步法,仍然未有乏力的征兆。林珣感到奇怪,接着不停的练功,又练了一个时辰,终是感到了一丝晕厥之意,这是脱力的征兆。
林珣擦了擦汗,走进屋内。
再看一眼太阳,此时已是日过三竿,却仍无敲门声。
林珣喝了口水,默默叹息。
太阳渐渐翻山而过,转眼便到了黄昏。
玉蛟门的正殿上,一位青年男子站在大殿中央,男子身穿长袍,脸上棱角分明,容貌俊逸,身上有一种独有的霸者气质。他正望着夕阳,眼中有些忧虑,但更多的是坚毅。他的身边是一位老者,老者身材高大,须发皆白,带有一种令人战栗的威严。
“不知这场风暴之后,谁才是真正的赢家?”青年男子缓缓说道。
“门主,既已做了充分的准备,还在担心什么呢?”
“是啊,还担心什么呢?”青年男子转身望向老者,“这几年,多亏了有师先生,否则我这门主之位早就易主了。”
“门主是先门主选的人,老朽自当鼎立扶持,况且门主是当世青年俊杰,幼年独入江湖,少年独挑大任,放眼整个伽炎古洲,无论是武学还是智谋,门主都是远超同辈的存在,所以门主不必自谦,老朽也只不过是尽本分而已。”
青年男子转头望向日暮的残阳,“可是我还是有那么多做不到的事啊!”
老者抬头看着青年男子的侧脸,默默叹气。
青年男子凝视远方,道:“这黄昏的余晖可比黎明的旭阳,但之后却是会迎来无尽的黑暗。”最新网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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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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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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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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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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