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岚大致向眼前人讲述了昨夜发生的事情,闻言后,李隼很是愤慨。
“皇上简直寡情薄义!当初岚姐姐便该呆在隼儿身旁,不该入宫去受他的冷待!”
李隼本以为芝岚在宫中的日子乐得逍遥,因此一直以来也都不曾打扰,然而今日他才算是透过真相看本质,其实后宫的日子大抵都是身不由己的,哪怕芝岚确乎尽受天子宠爱,却也没法保证这份宠爱便能维持一世。
“日后岚姐姐不必再受委屈,你就呆在清舞楼便成!隼儿养着你!”
望着男子义愤填膺的模样,芝岚到底还是心有安慰的,但见她冉冉低下首来,旋即万般动容地答道:“隼儿,谢谢你,谢谢你还能在今时容纳本宫,分明本宫昨夜才与你起了争执……”
“这又如何?隼儿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我们二人间的关系不可能会因旁人旁事而破裂,岚姐姐你放心好了。”
“谢谢你,隼儿。”
“不必言谢,隼儿今时取得的成绩有一大半皆是岚姐姐你的功劳,倘使没有你当初慷慨地将这整座清舞楼都交托给隼儿,隼儿如今怕还是个胸无点墨的伶人呢。”
话说回来,昨夜那件事终归还是不曾解决,哪怕今时的确是李隼收留了自己,该提一嘴的芝岚还是会提。
“隼儿,本宫知晓你待本宫好,一直以来皆是如此。但你也应该为自己的终身大事考虑啊,本宫昨夜本不打算将秦玉烟的婚期告诉你的,因为昨夜本宫确实被你气昏了头。可今时本宫还是要道上一句不恰当的言辞,兴许你不愿听,但本宫还是要道给你听。秦玉烟的婚期是在三日之后,至于那一日你是否要同本宫一道前去,那便只能依凭你自己的心意了。”
芝岚语重心长地言道,无论身处何时,她还是想要为这二人的姻缘再努力一把,兴许她终究还是改变不了什么,但憋在心里头的措辞到底还是要全然吐出才能叫人痛快。
“好了,你自己思衬吧,本宫便将话搁在这里了。”
见李隼迟迟低首无言,芝岚赶忙再行补充道。
下一刻,男子再度抬起首来,语气平平,不闻丝毫情绪的波动。
“岚姐姐,隼儿知晓了,隼儿也能理解你为隼儿所做的一切。但隼儿估量着哪怕到最后,隼儿的决定也不会变,因为隼儿确乎不喜欢秦玉烟啊。”
李隼不假思索地道出这番措辞,终叫芝岚本还点燃起希冀的心冷落下来。尽管这份姻缘是旁人的事,然而一直以来的见证者却还是免不了被这份坚决的笃定寒了心。xǐυmь.℃òm
“既如此,那本宫也没辙儿,总之你做你自己便好,本宫不再强求。”
“多谢岚姐姐的体谅,那岚姐姐便在此歇息着吧,好好养胎,不要多想,有什么事唤隼儿一声便成,隼儿不会叫人打搅你休息的。”
“好。”
芝岚颔了颔首,李隼则将女子手中的空碗收回,在离开的过程中,李隼好似总是若有所思,脑袋里像是装着深沉的思绪,离开的步履迂缓。
就此,芝岚也不打算日后再于男子的面前道及秦玉烟的婚事了,今日她终算瞧出,李隼对秦玉烟的心意根本微乎其微,任是谁人做出什么奋力的举动,他也不可能更改早已下定的决心。
思绪及此,芝岚难免再度忆起天子的脸孔,她下意识地抚了抚自己的腹部,并亦在心底暗自笃定着:本宫绝不归宫!有本事你便一辈子不来寻我!
易之行似乎当真没有寻回芝岚的打算,因为今时的他竟端坐在案旁,郑重严肃地批阅着奏折,看似对皇后的失踪压根儿不以为意。
当燕祺出现时,天子曾稍抬眸光,困惑地问道:“你去了何处?今日怎的这么晚才来?”
“答陛下,属下……属下今日睡过了头。”
睡过了头?
哼,这答话过于虚假。易之行仅是稍一抬眸,便能觉察出眼前人面容上的乏累与疲怠,毋庸赘述,燕祺定然是寻皇后寻了一整夜。
当然,他在乎的并非芝岚的安危,毕竟这么大个人了,怎的也不会丢,怕就怕在芝岚一怒之下伤了腹中的胎儿。那可是大殷的来日,当朝殷君唯一的亲骨血啊!燕祺怎能眼睁睁地瞧着殷国的希冀被一区区女子尽毁于一旦呢?
可惜,他就是没寻到人,因为谁人也不会料到芝岚竟在清舞楼的偏门处吹了一宿凉风。燕祺仅在清舞楼的大门处周旋片刻,见那处关张便也没打算径直闯入,待天明时为防陛下怀疑,只能暂且先行归返回宫。
不过,不得不承认,昨夜皇后的动作可当真是迅即,她与燕祺前后也就隔了半个时辰不到的功夫,更何况她是有孕在身之人,竟也能溜得如此敏捷,燕祺甚而都开始怀疑皇后是否根本不曾离开过殷宫,而是藏匿在这宫里头的某个角落里。
“你不必去寻她,她定然又是回到清舞楼了吧?哼,那里就是她的娘家,一动怒便回去,莫要惯着她,就叫她呆在那里好了。”
易之行不曾抬首,反而蓄意试探道,似是想就此探得芝岚今时的真正所在。
“陛下……清舞楼昨夜是关张的,皇后娘娘有孕在身,不可能躲过属下的视线。”
“你果然还是去寻她了,燕祺,朕是否告诉过你不准去寻皇后?你愈寻她,下回她便愈加放肆!”
天子骤时掷了笔,继而抬首酷绝地怒喝道。
“属下不敢!”
燕祺于仓皇中跪下了双膝,躬身的行径中却还仍冗杂着几许胆量。
“陛下……属下并不是去寻皇后娘娘的,属下只是担心小皇子的安危,毕竟皇后肚里今时可还怀着您的骨血,我们殷国来日的血脉啊!陛下您可以不在乎皇后娘娘的身子骨,却也还是得在此种危急时刻关切着小皇子的康健!倘使皇后娘娘一时想不开,小皇子必也得跟着她遭殃!”
“够了!”
易之行冷不丁地怒拍案几,不知是因眼前人一味担忧皇子的性命而怒,还是因燕祺屡屡提及皇后的名字而愤慨,总之当下的他很是躁郁,满案的书籍奏折皆被扔了一地。
“陛下……请息怒……”
“息怒?你叫朕怎的息怒?你们一个个的皆在忤逆朕的心意办事,你叫朕这个做天子的还怎的息怒!就是平日里朕太过纵容你们,以至于现如今你们将谁人都不放在眼底,屡屡挑战朕的威严!简直岂有此理!”
“陛下切莫动怒!属下日后再也不敢了!”
燕祺赶忙叩首作揖,自知易之行的情绪已渐临崩决,一发不可收拾。
外头的小离胆战心惊地听闻着这一切,迫切想要离开此处的她只想从速追随芝岚而去,可今时的她并不知芝岚的下落,想要追随却无处可去。
“滚!”
内里的嘈杂声愈发热切,兴许当真被芝岚一语中的了,易之行整日端坐在双轮车上头,脑袋便也随之阴郁了起来。喜怒无常实在可以用来形容他如今起伏不定的心绪,就连常年侍奉在其身侧,早已准确掌握天子喜恶的燕祺也没了辙。
终于,在易之行的怒喝下,燕祺只能再度被迫而离。
芝岚的情绪影响着天子,而天子的情绪却影响着所有人,到最后,人人都落不着好。
只有将皇后重新迎入宫才能解决所有问题,然而在此等情形下,燕祺又怎敢再度背着易之行去行忤逆之为呢?这是绝无可能的事情。
离开了阴郁的天子,芝岚虽落寞,却也终能得个心灵的平和与清净。
她整日呆在榻上,不愿下榻一步,为的就是能够好好养胎,最终能叫这小皇子平安降生。
女子再清楚不过,现今的易之行兴许不会来恳求自己归宫,可一旦有了孩子的加持,这群人到头来终还是要乞求自己这位大殷的皇后携着小皇子重返后宫的。
抚着肚里的孩儿,芝岚暗自期盼着一切都能安然无虞。
秦家。
“小姐,这身嫁衣您穿着可真俊俏!”
一侧的丫头不断称扬着自家主子,然这主子的面容上却不见半分笑意。
望其如此,秦家的主母不免含颦,登时嗔怪道。
“玉烟,你怎的整日哭丧着脸?即将要成亲了,你该高兴才是,你终日跨个脸,霉运都给你招来了!你日后还想过什么安生日子?”
无论秦家主母怎的奉劝,秦玉烟就是不肯绽露哪怕分毫的笑意,这并非因为她天性叛逆,只是在这等行将成为他人妇的关头下,她实在笑不起来罢了。
说到底,王家三公子再出色,却也仍旧没法轻易抹去李隼予她的心伤。
兴许成了亲一切便能安然无虞了,秦玉烟就这般每日叮嘱着自己,强烈克制自身想要再去清舞楼讨说法的妄念。
“笑!笑!不会笑吗?”
话说着,秦家主母当即动起手来,生硬地为自家女儿的脸孔扯出一抹笑意。
显然,这笑意是冰冷且扭曲的。
“你啊你!到底要怎样你才能满意!偏偏瞧上了李家那没出息的公子吗?你瞧瞧!他而今都不被李家府邸所容纳,早已被踢出族谱了,你要他有什么用?跟着他过苦日子吗?是!娘承认,他如今的确还有个清舞楼在手,可我们是正经人家,怎能与那等厮混在烟柳地的男子结上关系呢?日后你也不怕旁人笑话咱!什么糟粕都当个宝!”
“娘,你别说了,出去吧,女儿又没说非他不嫁。女儿就是想一人静一静,有这么难吗?”
似是听不下去身侧人的说辞,秦玉烟当即打了岔,口吻中暗冗不耐与威厉。
“好好好,娘出去!娘出去还不成吗?你就一个人静着吧,反正几日后你还是得嫁给王家三公子,这事已然成定局了!走,春儿,让小姐单独静一静,看看她能静出个什么名堂来!”
“是,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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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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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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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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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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