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城主宫殿。
“陛下,此处便是荀城主的所在了。”
不久,三人停驻于一座豪奢的宫殿之前,芝岚当即蹙眉,旋即下了马。
“这是从前我们君主的宫殿,怎的竟比过往安宁时还要奢华?”
芝岚不解,适才一路经过的皆是饿殍遍地的惨景,满眼瞧过去的亦是一派萧条惨恻,然而此处偏同旁地格格不入,就算它是城主的居所,却也不致于如此华贵,更何况现如今百姓纷纷流离失所,君主的荣华竟比以往更甚,这可不是荀主素来的作风。
一侧的易之行望之,鼻中登时发出一声鄙夷音。
“哼,看来这群殷官当真不把朕的命令放在眼底了,居然背着朕在此食脏枉法,朕将城邦交由他们管理,他们便当真以为自己是一国之主了吗?瞧瞧此处残败的景象!一群废物东西!”
天子的怒意毋庸赘述,但见他急急下了马,势欲尽快赶赴宫内拾掇这群徇私枉法的殷官。芝岚亦跟在他的身后,寸步不离。
然而当诸人方抵至宫门时,却被外头的看守护卫拦了下来。
“站住!你们是谁人!”
“殷君到临,还不快叫你们的城主出来迎接!”
“殷君?”
看守护卫面面相觑,似是不信燕祺的措辞,然而为了以防万一,最终却也还是遣一人进去通报。
不到多时,那通报的小厮终于归来,然而他捎来的只是一声允准,荀城主亦或旁的殷官无一人出来亲自相迎,这当然叫易之行颇为不悦。
“岂有此理!这群人简直是……”
燕祺方欲拔剑,却被身侧的天子拦下。但见易之行虽是愠怒,却也并未当场绽露出过多的激昂,可其内心深处却无疑染上了对这群大不敬之人的杀意。
“燕祺,暂且还不必动武,待朕先进去瞧瞧此处到底是怎的一回事。”
凛冽的口吻暗冗着深沉的险恶,芝岚浑然可知天子此时的盛怒,她再了解易之行不过,像他这等狭隘心肠的小人是绝不可能容忍下头的小官对他这位君主不恭不敬的,如若此时还未爆发的话,那便证明待会易之行的行径恐怕要比想象中残忍得多。
三人终于进入正殿内,此处的建筑摆设比芝岚预想得还要豪奢,她甚而以为自己重新归了殷宫,因为在过往的日子里,荀国的各处都不可能有大国这般气派华丽,安宁时日都不及大国十之一二,怎的偏是这战乱时反而还更为雍容了呢?这简直匪夷所思。
易之行一直沉着火气,尤其是在目见宫极尽豪奢的建造后,他那双阴鸷的眸子便更为沉怖了。显然,这群殷官是当真将自己当成皇帝了,否则一个辅助城邦政务的区区官员罢了,竟能叫傀儡城主的宫殿奢华至此?险些都要赶超自己这位真正的君王了。易之行不得不怀疑自己派遣出去的殷官是否为了中饱私囊,暗中同荀城主勾结了什么。倘使真当如此的话,那此处的人今日都得死。
此时,正殿的高位之上端坐着荀城主,只见他双眸横气,毫无恭迎之礼,仅是端坐于高位上始终无动于衷,像是浑然不将易之行这位顶头君王放在眼底。
“你是瞎了吗?见到陛下还不行礼?”
燕祺登时拔刃出鞘,生恨的目光篆刻在高位者的脸孔上,然而那荀城主仍坦然地坐着,甚而还悠悠倚靠在椅背上,目无余子的态势愈发叫燕祺不悦。
“哼,陛下?哪里来的陛下?你觉得随意一人至此嚷嚷着,朕便以为你们这一行人当真是殷宫中人吗?朕才不信那位整日忙于政务的大国天子会至于荀城这等不毛之地,他图什么呢?”
“自然是来揭露你们的谎言!记住,你只是一城主罢了,居然敢在陛下面前自称朕,当真以为自己如今还是荀君吗!你们荀城早是殷国的地盘了!”
“哼,你们究竟是谁人?竟在此同朕嚷嚷?朕告诉你们,就算今日殷君当真至此,朕也不会惧你们殷人分毫!你们许是殷君派出来的小官吧?想要探访此处的真实详情?不过朕可告诉你们,你们可回不去了,一旦落至朕的地盘,就算是你口中的陛下,也不可能逃得出去。”
上头之人实在傲横,就连一心向着荀国的芝岚亦被这荀城主的无畏骇了一跳,如若从前荀国的君王也能像现今这般敢于抗衡强权政治便好了,兴许此时荀国便不会沦落为大国的附属邦城了。可荀城主偏在此时强横,而且还是在易之行这位杀人不眨眼的天子面前耀武扬威,芝岚尽管不喜眼前这位过于目无余子的君主,却也还是为他的性命捏把汗。
燕祺早已按捺不住杀心,只是他方一迈出步足,便被身侧的易之行拦阻下来,至少在隐忍方面,易之行做得的确要比寻常人出色得多。
“等等,燕祺。”
“陛下,他都已经……”
“他只是不信朕当真会至此罢了,因此便也将狐狸尾巴露了出来。荀城主,敢问那些殷官如今身在何处?”
芝岚可以清晰地瞧见,此时易之行的脸色已然坠至谷底了,然而他的口吻却仍如初至时那般和缓与耐性,怕就怕在这是暴风雨之前的晴朗。
当易之行的问话落,上头的在位者忽地轻笑起来,那讥诮的余光明显夹杂着某种不知意欲为何的得意。
“哼,殷官?这可是我们荀人的地盘,哪里来的殷官?你们怕是寻错人了吧,要是寻殷官便应去殷国啊,来我们荀国作甚?”
不知怎的,下头的芝岚在听闻此番言论后,心底竟偏向于荀城主之侧。兴许打到临此处之际便从未偏向过易之行吧,就算荀城主的某些作为确乎可怖不敬,但至少他是荀国人,且还是芝岚头一遭逢见的敢同殷人叫板的荀国人,芝岚表面静如止水,内心却在时刻拍手称快,她曾有多么希望瞧见荀人的骨气啊!如今终算是亲眼目见了。
此刻,易之行的眸光已染杀气,上头之人不为所动,似乎是铁了心不认同这群迎来之人中会有殷君了。毕竟大国君主基本上不会随意出宫,大不了便是遣一两得力之士外出办事。而荀城主则笃定于眼前人定然是殷君的下属。
不幸的是,他们仅有三人,思绪及此,荀城主的唇畔忽地深邃起来,同时卷带着奸黠的意蕴。
“陛下!此人简直岂有此理!您还要容忍吗!”
对于杀死荀城主的愿念,燕祺急不可待,可易之行却仍径直冲上头人重复道,似乎是想再给他一次机会。
“朕再问你一遍,殷官究竟身在何处?”
此回的口吻相较于适才更为凛冽与沉怖,上头的荀城主确实心悸了一下,可须臾之后,却又恢复了方才的傲慢与狂妄。
望其如此,芝岚暗中浅笑,无论她同易之行之间发生过什么,她果然还是愿意瞧见荀国的胜利。
“朕便大发慈悲地告诉你吧,反正今儿个你们谁人也别想逃出去,因为你们行将要同那群抢占我们荀国地盘的该死殷官一般,就此毙命于我们荀国的地盘上了!殷人该死!殷人全都该死啊!”
话罢,刺耳的笑音回响于整座殿厅之上,由于荀城主稍许肥头胖耳的,但见他放声大笑时,其腮帮子上的肉也随之抖动起来,本就不大的双眸更是被其脂肪挤压着,愈发狭细奸黠。
易之行无疑是暴怒的,燕祺更是如此,只有芝岚一人讥诮地观望着此番光景,于她而言,这位新上任荀城主的种种行径实在叫身为荀人的她痛快不已,她并不同情殷官的遭遇,反倒真真切切地佩服起眼下这位抚掌大笑的‘残忍’君主了,如若可以的话,她真希望待会儿死的不是荀城主,而乃其身侧的易之行。
当这抹杀念油生时,芝岚忽地蹙了下眉头,回想这些时日易之行待她的柔情,芝岚确乎觉得自己寡情了些,但如若当真有能亲手杀死殷君的机会摆在眼前,兴许芝岚还是从前那个芝岚,那个一心想要殷国彻底覆灭的芝岚。
她随即将一抹余光向上眺去,只见上头的荀城主当即向旁侧人递去一抹眼色,而其身侧人登时心领神会,拔刃张弩。m.χIùmЬ.CǒM
看来,一场恶战是没法避免了。
下一刻,只见剑矢齐飞,周遭忽跳脱出几十名带刀护卫,还未待芝岚回过神来,她的身躯便被易之行一把护在怀里,而这一行径无疑叫芝岚适才那抹杀念徒生愧怍,她厌弃于易之行的守护。
“你放开我!易之行,你照顾好你自己便足矣!”
芝岚屡屡挣扎,可拔刃参于激战的易之行却偏偏不肯撒手,眉头上分明漫溢着不满。
“你莫要妄动!废话少说,好好呆着便是!”
“你放开我!我又不是不会武功!你护着我,反而是累赘!”
“闭嘴!现在没有你说话的份儿!你当真以为以你的赤手空拳便能同刀枪剑戟相抗衡吗!芝岚,你可当真是高估你自己了!”
天子强横的态势叫芝岚很是不悦,她可不想在易之行临死前去亏欠这男子什么,她恨不能易之行与他的忠仆快些毙命于旁国他乡。可是转念一想,如若自己成了他的累赘,那他岂不是能死得更快些?
也许这抹念头实在不仁义,但此情此景下的芝岚的确抱持着如此残酷的想法,一味护着她的易之行浑然不知,然而芝岚却在心底盘算着自己的小九九。
不多时,但见右侧一护卫骤时向天子袭去,芝岚眼疾手快,掐准时分便将易之行的身躯向最为危殆的方向推去。
“易之行,你放开我!我不需要你来保护!”
芝岚疾声呼号着,手中的动作似乎卷带着势欲想要夺下易之行性命的执念,易之行被她猝不及防地推开,身躯根本是被迫迎着危殆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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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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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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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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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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