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朕昨夜歇息于芝岚的寝阁了……”
在莫汐茹的柔声询问下,易之行知会了实情,到底眼前人早已悉知自己与芝岚的‘私情’所在,便也不必过多隐瞒了,其实真正的缘由不过是天子懒于寻借口搪塞。
其言一落,莫汐茹先是怔了怔,旋即眸底倏忽掠过一层近乎于崩决的痛心之感,她分明可以容忍天子与旁的女子怀有私情啊,可今时却仍免不了对芝岚所拥持的一切感到由衷的艳羡与心痛。
“陛下果然深爱着芝岚姑娘啊……”
几乎是发自内心的一声喟叹,莫汐茹尽力扬起一抹温煦的笑意,然而于今时,这笑意却怎的看也像是苦笑更多些。
不知天子可有体察出眼前人的肝肠寸断,但见他连忙坐于案旁,暗下吐了一口气,并未有过多举动。
良久过后,似乎是理性重返了,天子才缓缓开释道:“谈什么爱不爱的,朕只是昨夜恰巧经过那处,便顺道在其所居之地歇了脚。”
这不咸不淡的措辞已算是天子所能给予的最大抚慰,然而这抚慰似乎并无效用,莫汐茹的眼眸始终黯淡地沉寂于一汪落寞的湖。
“阿嚏!”
下一刻,天子陡然的一声喷嚏再度唤回了这位沉寂女子的炙热关切,只见莫汐茹仓皇地抬起首来,旋即连忙寻了件外裳来为天子披上。
“陛下,您果真染上风寒了,如今天气寒凉,夜时您务必得盖紧被褥。”
一提及被褥,易之行难免忆起芝岚昨夜的酥怀,而其思绪触及昨夜时分的刹那,便也是其双颊再度余染上赧红之时。
“陛下,怎的臣妾愈说,这风寒反倒愈加严重了起来?臣妾还是快些给您请太医吧……”
“不必了,小小风寒而已,何必劳师动众的?趁着今日未有早朝,朕还得快些处理手头上的政务才行。”
易之行彻底醒悟过来,自己似乎过度耽溺于对亲密的忸怩里了,以致于现今的言行皆染上了混沌与迷离的触感,天子绝不允准自己的情绪被任何外来事物干扰,尤其是那该死的女子。丢下这番决绝果断的言辞,易之行于强行镇定之下将案上的古籍翻阅开,好似一袭严冷之貌,可内心深处挥之不去的仓皇却仅有他一人能够切实地感知。
“陛下,您实在不必这般拼命的,您是殷国百姓唯一的指望,您的身子骨才是殷朝的重中之重啊……”
此刻,莫汐茹的劝告只是从天子左耳朵入,右耳朵出的虚妄之言罢了,他根本没有闲心功夫去听身侧人聒噪,在被记忆与政务纠缠的同时,易之行只想快些步入过往的正轨。
“好了,朕要处理政务,温妃不必多言了。”
严冷的措辞直叫莫汐茹心寒,每每目见天子的淡漠,莫汐茹便能自然而然联想起昨夜眼前人与芝岚可能的温存,这昭彰显著的差别啊,就算是素来温良恭谨的温妃也难以不心生些许的妒忌之意,然而她始终是个识相的,明白眼前人不待见自己,那自己也只得归去。
“是……陛下,那臣妾先行告退了,可您务必得顾念好自己的身子骨……”
话毕,莫汐茹低垂双眸,满心悲戚而离。她曾几度渴念昨夜能够再度回返啊,这样一来,她也不必于那时非去探望芝岚不可了,而天子亦能在抵至自己的寝宫时瞧见耐心恭候着的自己,如此,今时的寡冷兴许也能不复存。
思虑过重,心思游离,莫汐茹跌跌撞撞起来,不久后竟径直撞在了门栏上。但见她当即瘫软在地,额头上渍出血来,轻吟声亦从其口畔流出。
闻此动静,天子连忙抬首,瞧见这一幕时他登时放下手中籍,仓皇搀扶莫汐茹而起。
“温妃,你这是怎的了?怎么走路不看前方,作何偏偏撞上这门栏?”
耳鸣目眩的莫汐茹轻轻推开了眼前人,继而略显难堪地道:“陛下……臣妾方才一时眼拙,因此才撞上了门栏,还望陛下莫要责怪臣妾叨扰才好……”
说话的同时,莫汐茹额头上的血滴直往下流,天子无奈地摇了摇首,不久后便唤来了太医。
太医为其诊疗的时分,燕祺恰巧回返至此。
“陛下,属下按您之令,于临走时将芝岚姑娘的寝阁门锁起,不过芝岚姑娘的后脑勺似乎还有伤情,属下已在方才的时分请私医为其疗治。”
私以为二人的关系已然有了扭转,燕祺便也在不久前擅作主张地为芝岚请医。
禀告过后,易之行曾淡淡瞥了身侧人一眼,而后回过首去,几乎不染带任何感情地道:“随你。”
紧接着,易之行径直走向莫汐茹。一瞧见他的身影,莫汐茹的脸孔上登时渲染起和暖的笑意来。Χiυmъ.cοΜ
“温妃,素锦呢?朕怎的不见她人?身为你的仆女,竟不在你受伤之际照料着,实乃失责!”
“陛下,您不必怪她,昨夜臣妾决定于此待着您的时候便让她先行离去了,此处寒凉得紧,臣妾也心疼她,叫她早些安睡也无妨。今刻也还早着呢,兴许这丫头还未赶得及起身。”
能听闻易之行这番近乎于关怀的言辞,莫汐茹大抵是欣慰的,暖意在其心间流淌,唇畔的笑意亦少了三分苦笑的意蕴。
“温妃,何必呢……你何必在此苦守一夜?有这时辰倒还不如养足精神,顾惜好自己的身子,此处为朕的皇宫,朕到底也不会走丢了不是吗?”
天子的眼底羼杂进动容与无奈,她不知眼前人为何如此执迷于自己这个本不值得令人执迷的恶徒,些许内疚流窜入天子的心胸,适才的焦灼渐趋于泯灭了。
“陛下,您不必担心臣妾,臣妾只是纯粹想瞧上陛下一眼罢了。因为……因为臣妾听闻昨夜陛下似是抵了臣妾的寝宫,而臣妾当时却该死地离了去,就此臣妾……臣妾才……觉得……”
说着,莫汐茹情难自已,不由默默低下首来,任悔恨的情绪漫溢至血肉内。她实在悔于自己昨夜的行径,更没法想天子当时落空的心绪,她竭力想要弥补什么,尽管到最后残存下的仍仅是一汪深不见底的憾念。
易之行并非愚者,自能瞧出眼前女子纠缠于心底的愁结,不知是出于恻隐之心,还是旁的什么缘由,他本不想再行虚掷光阴的,然而下一刻脱口而出的却是对昨夜的弥补之辞。
“今夜朕去温妃的寝宫,与你共食晚膳吧。”
此言一出,落寞的女子登时疑忌地抬起首来,其瞳孔激烈地震颤着,似乎行将跃出眼眶。
“这……这……这可当真?陛下……”
“天子之言,自是当真。”
天灵好似听闻到莫汐茹的诚心,昨夜那渴念已久的福祉再度归返了,这一刻,莫汐茹的心头尽是欢喜,她没法再寻出这世上任何能凌驾于此时的欢愉。
眼望莫汐茹激昂的娇容,天子会心一笑,然而他内心底却就此生了愧怍与忸怩之意,眼前人的浓厚情意实在叫人难以担当得起啊。
与此同时,私兵之所。
芝岚的思绪重新坠入现实之境,她冉冉启开了眸,恍惚地瞧着眼下的光景。
光景并未有什么不同,可女子却能明显感知到脑袋上的绷带以及自身麻软的身躯。她能隐约忆起昨夜之事,却并不知今晨易之行所亲眼目见的光景,因此相较于焦灼忸怩的易之行,芝岚实在坦然得多,如今萦绕于其脑海的思绪除却詈骂外,再无其他。
“劳什子!竟又惹了一身伤!”
芝岚不得不怀疑自己是否前世欠了天子债,怎的今时遇见他便准要见红,旧伤从未有过彻底痊愈的时分,新伤却又猝不及防地悄然抵至,而逃窜与杀皇的念头正因这满身伤情久久搁置,这一切就像是一场诅咒似的。
“劳什子!劳什子!该死……”
来日遥遥无期,伤势迟迟不愈,芝岚总觉得自己的余生好似皆要葬送于这森寂幽邃的殷宫之中了,思绪及此,怒焰与惶恐更甚。
此时,躺在榻上的她并不知案侧正有一老太医为其研磨着药物,恰当这老太医徐徐踱步而来之时,亦是芝岚横眉竖目的时分。
“狗贼!”
话音刚落,芝岚妄图收回既吐之言的念头亦不再有实现的可能,但见其双瞳震颤着,对陡时迎来之人,芝岚实在仓皇失措。
同样地,老太医亦对此人的‘狗贼’二字倍感蹙悚,双眸当即瞠大开来,嗓音亦冗杂着余悸。
“姑……姑娘,老夫……老夫可并非什么狗贼,老夫只是奉天子之令,前来为你疗养身子的。你可莫要瞎说八道!如若此言传入天子之耳,老夫怕是十条命也不够搭上的!”
“我……我不是在说你……”
芝岚自知解释不清,连忙侧过首去。
“这里就只有你我二人,不是在说老夫又是在说谁人?姑娘扯谎倒也扯个像样的!莫要以为老夫年迈你就蓄意耍弄老夫!老夫可不是糊涂虫!”
眼前之人的纠缠不清还当真同其主子一个德行,不知怎的,芝岚当即心生厌弃,总觉得似是瞧见了易之行的影子,而她方才侧过的首此时便又扭转归来。
“谁说我在扯谎?是你先冤枉人!都说了,我不是在说你,你怎的同你家主子一副德行,尽喜欢诬害旁人!”
“你……你这坏丫头血口喷人!老夫怎的诬害你了!分明是你先扯谎的!你骂老夫是狗贼,你还不承认!”
芝岚本欲继续反唇相讥,然而下一刻,出乎人料的震悚事件发生了。
但见眼下这老头儿说着说着竟还啜泣了起来,抽抽嗒嗒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芝岚怎的欺辱他了。
“你……你欺负人,老夫要告诉天子去!”
老头儿手指眼前人哭嚷道,不久后便飞也般负气离此。
芝岚愈发搞不明白了,那男人的后宫怎的尽是些出乎人料的‘奇珍异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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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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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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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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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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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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