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子俊突然听到了一阵奇怪的声响,似乎是一种垂死前的挣扎,凄厉的哀鸣刺痛了他的耳膜,他急忙跑到鸭圈前,一只鸭子正在用尽最后一点力气跳着死亡的舞蹈,然后一头栽在了地上。
祝子俊知道它肯定是中了河水之毒,正担心其他的鸭子也会中毒,却只见另外几只鸭也已经开始摇晃起来。
祝子俊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他一直视鸭子们为朋友,而现在,它们却正在离他而去。
鸭子发出痛苦的哀鸣声,挥动着翅膀扑腾着,却依然无法扭转死亡的噩梦。
母亲刚好从外面回来看到了这一幕,她的心中涌起了一股无名的怒火,以前堆积的对儿子的失望和怨恨在刹那间也齐齐聚集在心头,她失去了最后的一点理智,猛地抄起了立在一旁的赶鸭杖,劈头盖脑地向祝子俊打去。琇書蛧
祝子俊默默地承受着赶鸭杖如雨点般密集落在他身上所带来的疼痛,更多的鸭子加入了死亡的行列,它们像是在呼唤着他,来吧,跟我们一起走吧。
未来就像是暴雨中天地一般迷茫,他的所有美好愿望和理想就像是雨中的沙子一样四散流尽,那还没有什么继续活下去的必要呢?
祝子俊的脑海里闪过一副副记忆的场景,他忽然流下泪来,不知道是对父母亲的愧疚还是因为回忆的温暖;他的脑袋由于连续遭受抽打,已经开始变得沉重,但他仍然倔强地站着,如同石膏像一般一动不动。
母亲的嘴里仍然在不停地咒骂着,她似乎要将所有的怒火全部发泄出来,她忘了,赶鸭杖的威力并不比一根坚固的木棍的杀伤力小。
旺旺刚好从外面回来,它抖了一下身上的雨水,然后飞快地跑了过来,先是呜呜地叫了几声,然后摆出了攻击的姿势,如同箭在弦上,引而待发。
但旺旺终究还是放弃了攻击女主人,它匍匐在母亲的脚边,用嘴咬着她的裤腿,呜咽着,眼角的泪珠滚滚而下,像是一个哭泣的小孩,企求她不要再打了。
母亲愤怒地将它踢到了一边,旺旺吃痛地叫唤了一声,却又再次走过来,匍匐在母亲脚边,继续企求她。
母亲毫不客气地继续踢着它,如同踢一个没有生命力的皮球。
旺旺却依然没有放弃,它一次又一次地匍匐在母亲的脚边。
祝子俊笑了,他伸出手来,试图抚摩着旺旺,却在空中慢慢地收了回来,因为,他已经没有力气了,感觉所有的力气都已经在空气中消亡迨尽。
鸭子的死亡舞蹈结束了,所有的鸭子都横七竖八地交错在一起,它们的生命仓促地结束了,没有丝毫的预兆。
它们会在临死为自己不能成为人类餐桌上的美餐而感到遗憾吗?
祝子俊终于站不稳了,他微笑着喊了一声,“妈——”然后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却正好和旺旺的头对上,它的眼睛因为流泪而变得有些通红,却依然清澈,像是一个可爱的红玻璃球。
旺旺伸出了舌头来舔祝子俊的脸蛋,他已经感觉不到粗糙的触感和痒痒的感觉,似乎所有的意识都在变得模糊,然后慢慢地逝去。
对不起,我的爸爸,对不起,我的妈妈,对不起,我的弟弟,对不起,我的旺旺,对不起,我的豆豆……
来生再做你们的儿子,来生再做你的哥哥,来生再做你的好伙伴,来生再牵你的手给你永恒的爱,希望再没人从中作梗阻挠我们在一起。
我要先走一步了,如果真的有阴间,我一定在那边努力工作,建一栋大房子,等着你们的到来,到那时,你们也就不用再辛苦地赚钱买房子了。
祝子俊的脑海里电光火石地闪过一个画面,那个站在祝雨旁边若有若无的人的脸开始慢慢地变得清晰,终于,他看清了,那就是他自己。
就像是重逢一般,那张脸微笑了,祝子俊也不由得微笑了。
母亲像是从梦中醒来一般呆呆地站了一会,然后她轻声地喊了一句:“子俊?”
没有回答。
屋外的雨声更大更响了,覆盖了整个世界,“哗啦啦,哗啦啦……”没完没了。
人的生命其实就像一场雨,有时连绵有时匆匆,暴雨成灾遭人恼恨,久盼的甘霖却使人满心欢喜。只可惜,如今气候反常,甘霖已经很少了。
“子俊!”
还是没有回答——祝子俊已经听不到她的呼喊了,他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
母亲跪在了他的身旁,失魂落魄地大喊了一声:“我的儿啊!”然后她的身体剧烈地抖动着,泣不成声。
旺旺似乎不敢相信祝子俊已经死亡的事实,它站了起来,和祝子俊久久凝神对视,也许它终于明白,这一切都是真的了。
李洁鬼鬼祟祟地探出头来,她似乎在确认着什么似的,然后她又在暴雨中奔跑着惊慌失措地大喊起来:“死了,死了,全都死了。”
有人冒雨跑出来试图抓住她,她非但没有像往常一样挣扎,反而急切地抓住那人的手说道:“鸭子,祝子俊,全死了,全死了!”她的手在慌张地颤抖着,目光急切地在对方脸上搜寻,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那人头皮一麻,马上冲进祝子俊的家里,看着嚎啕大哭的祝子俊的母亲,明白了一切。
很快,村里人就全都知道了。
祝胜文在村中的老槐树下碰到了村长,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停下了脚步,面对面地站着,雨水浇过他们的脸,隐藏了几乎所有的表情。
村长伸出手来,用力重重地拍了拍祝胜文的肩膀,说道:“祝子俊死了。”
然后村长头也不回地走了,祝胜文有点兴奋,又有点失落,他怅然地站了一会,然后返身往家里走去,刚走出几十步远,只听到一声巨响,回头一望,却是老槐树被雷电击中,瞬间蹿上了巨大的火苗,却又很快的被大雨浇灭了。
生命的奇迹每天都在上演,也许,老槐树还没有死,明年春天又可以发出新芽,生命,是如此的美好。
祝胜文暗自庆幸逃过一劫,然后再度裹了裹衣服,往来的路上走了。
怀里的刀,紧紧地贴着他的肉,冰凉冰凉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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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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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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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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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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