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丰和叶萍在祝子俊家里呆了两天就说想回县城,此时祝子俊家里的水稻收割完了,秧苗也全都插上了,全家终于可以稍微休息一下,母亲走到鸭圈旁,一眼就瞅中了头鸭,然后伸手将头鸭拎了出来,头鸭似乎也感觉到了危险,奋力地挣扎着,但却无济于事;整个鸭群陷入了惊恐的沉默中。
祝子俊不忍心看到头鸭被杀,找了个借口走进了卧室,母亲麻利地扯去了头鸭脖颈部位的羽毛,然后,一刀抹过,鲜血喷涌而出,在碗中与水融合之后,慢慢地凝固成了暗红色。
头鸭仍在努力地挣扎着,终于血慢慢地流尽了,母亲将它的头往翅膀里面一折,丢在地上,她提了桶子走近厨房去舀开水。
可是顽强的头鸭却并没有死,它蹦跳着站了起来,就像是一只无头鸭,然后它终于将头也从翅膀中挣脱开来,奋力地朝鸭圈跑去,它的喉咙里发出沙哑的撕裂一般的声音,“嘎嘎,嘎嘎……”
它是在留恋着生命的美好吗?又或者它在留恋着它的伙伴们?在它生命最后的短短的一段路程中,它义无反顾地奔向鸭圈,期待着和伙伴们的再度重逢。
然而,在离鸭圈还有两米远的时候,它却终于扑在了地上,血汩汩地流了出来,湿了它的羽毛。
头鸭拼尽全力地挥动着翅膀,却依然只是徒劳,它已经无法再往前移动一步了。
它发出了最后的令人心碎的哀鸣,然后朝前尽力地伸长了脖子,翅膀终于也不再挥动,它痛苦而颓丧地闭上了眼睛。
这时,鸭圈里传来一声嘹亮的叫声,力压群鸭,祝子俊明白,新的头鸭产生了,真是头鸭尸骨仍未寒,一代新鸭换旧鸭,至于它们是否还记得曾经的头鸭,将是一个无法解开的疑问了。
也许记得,也许不记得,也许吧。
你是否又能记住每一个离开的朋友呢?太多太多的情谊在时间如水一般的冲刷下也会变得了无痕迹。
这顿饭,祝子俊吃的很是无味,想到即将和刘丰叶萍离别,心里突然充满了莫名的伤感,他突然觉得,有时候,有些人,再见之后就再也不会见了。
送走了刘丰和叶萍,祝子俊拿了一本书,坐在走廊上慢慢地看,心里面却在想着其他的乱七八糟的事情。
祝宇彬鬼鬼祟祟地走了过来,他拉了拉祝子俊的衣角,说道:“叔叔,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然后他故意不往下说,只是盯着祝子俊,期待着他的追问。
祝子俊合上书,问道:“你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呀?”
祝宇彬四下里看了一眼,眼睛里掩饰不住地散发着得意的光芒,他说道:“那天早上,我记得祝其刚来找过我爸一次,说是祝老五家的米酒卖完了,找他借点米酒。我爸肯定不知道这是他的调虎离山之计,就去房间里给他倒酒了,利用这段时间,祝其刚完全有时间把毒蘑菇掺进我爸已经洗好的蘑菇里面。”
祝子俊说道:“从时间上来说确实有这个可能,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这个嘛,”祝宇彬似乎之前并没有想到这一点,他想了一会才说道,“可能是因为赌债吧,我爸爸前段时间手气还可以,打牌的时候赢了祝其刚一些钱。”
“知道具体有多少吗?”
“那我就不是很清楚了,但是那天牌局散场的时候两个人吵了一架,只是没动手,说不定祝其刚想把我爸毒死就不用还钱了。”
祝子俊觉得似乎有点不大可能,为了一点赌债就将债主毒死,这个风险似乎有点大。不过祝其刚似乎不是一个能用常理来推测的人,他的做事风格在祝子俊眼里看来简直可以用匪夷所思来形容,特别是他冒全村人之大不韪执意致大樟树于死地更是强烈印证了这一点。
祝子俊想,不管怎么样,找祝其刚谈谈也并无什么害处。
当祝子俊找到祝其刚时,祝其刚正在小池塘里捉泥鳅,此时天色正晚,正是泥鳅出来活动的时候。
祝子俊笑着和祝其刚打招呼,祝其刚却也老练,直截了当地问:“侄子找我有事吗?总不会是特意来看我捉泥鳅的吧。”
祝子俊也就不再拐弯抹角,他说道:“我听说你欠了祝国忠一些赌债,有这回事不?”
祝其刚直起腰来说道:“那只是一点小钱,几百块,有人乱嚼舌头,说祝国忠死了,我那笔赌债也就赖了,可我是那种人么?我下午的时候已经把钱还给他老婆了,孤儿寡母的,已经不容易了,我要是还赖着那笔钱,我还算是人么?”
祝子俊心里立即明白了八九分,正要找个借口离开,却听祝其刚说道:“其实我一直对祝国忠的死有怀疑,你想一个大男人,吃了这么多年蘑菇,能犯这样的错误么?”ωωω.χΙυΜЬ.Cǒm
祝子俊立即追问:“那你的意思是有人偷偷摸摸地放进了毒蘑菇?”
祝其刚收起了鱼篓,他有点闪烁其词地回答:“只是我的个人猜测,没有什么依据。”
“你要是知道些什么情况,就跟我透露点嘛。”
祝其刚急匆匆地朝岸上走去,他头也不回地说道:“我其实也是听别人这么猜测的,我什么都不知道的,你去问别人吧。”
祝子俊感觉到祝其刚似乎在刻意地回避着祝国忠的死,并且对他的言语和行动上的矛盾很是不解,他的脑海里突然蹦出了一个词:贼喊捉贼。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祝国忠的死就更为复杂了。
半夜里,一个人影悄无声息地逼近了祝子俊,他俯下身来,几乎要贴着祝子俊的脸,他低低地说道:“兄弟,我先走一步了……”
那声音,令人不寒而栗。
祝子俊侧脸看去,那个人却突然变成了人身鸭头,原来正是头鸭,它伸出长长的喙,啄着祝子俊的脸庞,嘴里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来生还做兄弟……”
祝子俊陡然从梦中惊醒,听见旺旺正在低声地吠着,似乎在对什么东西发出警告。
祝子俊下床摸了摸旺旺的头,它才稍稍安静一点,祝子俊无意识地挠着头,却不由自主地来到鸭圈旁,借着月光看去,只见蹲在最外面的几只鸭子眼镜正睁开着,换个角度一看,它们的另一只眼睛却是闭着的。
原来鸭子在晚上显得更老于世故,睡在鸭群外围边缘的鸭子只用一半大脑来睡觉,另一半大脑用来守夜,因此鸭子值夜班时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值班、睡觉两不误。
这时,旺旺突然冲出来大声吠叫起来,它焦躁地来回打着转,看起来非常的不安,似乎受到了什么威胁一般。
祝子俊朝外看去,却并没有看到有人经过,除了旺旺的狂吠,只听到蛙鸣阵阵,夏虫唧唧。
“旺旺,别叫了。”祝子俊喝止着旺旺,带它回到了卧室。
有人说,狗能看到鬼魂,于是会在无人的状态下突然狂吠,如果鬼魂面相凶恶,狗还会表现出害怕的样子。
祝子俊微笑着拍了拍旺旺的头,开玩笑地说道:“旺旺你刚才看到鬼魂了吗?”
旺旺很无辜地看了他一眼,眨巴了一下眼睛,然后就伏在地上睡觉了。
当祝子俊睡着之后,旺旺却抬起头来,像一个忠诚的卫士一般,在黑暗中警惕地监视着四周,似乎在防范着可能的不速之客。
也许,这个不速之客,只有它才能看得见。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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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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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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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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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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