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只手撑在旁边架子上,以免自己倒下,半抬着头,眼中不知是生理上溢出的眼泪,还是心中折磨而沁出的些许水雾,看着兰亭,郁恪道:“孩子,我知道不管是你,还是阿行,芳芳,没有人会原谅我,我自私的选择了我能够去做的,却没有想过你们三个人最后是不是都能保全,我,我是一个失败的父亲。”
“住口!”
父亲那两个从他口中出来,像是两把刀,撕开了兰亭的胸腔,鲜血淋漓的,他不觉得痛,只觉得荒谬。
荒谬而可笑。
从小,他就知道,他是个见不得人的孩子,是个不被期待,不该存在的孩子,可是,至少他还能告诉自己,他的母亲是被欺骗,被强迫才来到了A国,他们母子是没有退路才一步步走到被人耻笑的地步。
可是,现在,他才知道啊!不但是他的父亲是个骗子,他的母亲何尝不是一个骗子?插足他人的婚姻,苟合得到他这个私生子,竟还设了陷阱,想要让他名正言顺的加入到A国的皇室中去,最后,不过是失败了而已!
是一对不要脸的狗男女,企图算计他人,不幸失败了!可他呢!他还以自己所受到的伤害为理由,去报复那些人!
他才是最应该死的那个人吧!
兰亭觉得可笑至极!他甚至还厌恨过自己这张脸,这长得跟郁南行有几分相似的脸,厌恨郁南行阻碍了他跟徐烟的缘分!可事实上呢?他才是那个阻碍了他人家庭和婚姻的障碍物!xǐυmь.℃òm
当他知道这一切的时候!当他知道自己竟是因为这样荒唐的理由滞留在A国,活在这个世上.......兰亭心中悲鸣着,所有信念和所信服的一切,在瞬间崩塌,他几乎快要承受不住。
他控制着自己不来找这个罪魁祸首,可是,他却又想从这个混账玩意儿口中得到一点儿,能让他不那样嘲讽自己的地方,比如......比如什么呢?
他和郁南行竟然会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去他妈的!
他还能从这个混账口中得到点儿什么?
他还在期望着有什么改变?!来这儿,根本就是错的!他不该再自取其辱!他该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兰亭憋着一口气,恨不得把眼前这个人给掐死,让这个秘密随着他的死,永远埋葬掉!可是!深吸一口气,他狠狠瞪了一眼那半曲膝盖,连站都站不直的老头儿,转身就要离开!
“兰亭!”
“闭嘴!”
他陡的回过身来,眼里充满了凶煞:“再听到我的名字从里嘴里喊出来,我真的杀了你!”
郁恪舌尖苦得,像是苦胆的胆汁都充斥满了口腔,他没想过要和这个没有缘分的孩子相认,更没想过有朝一日两人这样面对面的见面,可是,这一切,就这么突然的都出现在了眼前。
他毫无准备,也不知道该怎么样来跟眼前的孩子交流。
舔了舔因为过分的紧绷而干裂的嘴唇,郁恪道:“你难道就不想知道,当年......”
“别跟我说当年!不!别再跟我说话!”
兰亭再度出手,掐住了他的脖子,恶狠狠道:“否则,我不保证,我下一次还能不能控制住我自己,不掐死你!毕竟,对于我来说,你和陌生人也没有什么区别!”
甩开郁恪,兰亭转身拉开门就走了出去。
外头的路灯打得很远,能一直到照进院子里来,打在兰亭的脸上,他闭了闭眼睛,转首,看向隔壁的位置,依稀瞧见有人影在房间里转动。
忽然,那背对着他的身影转了过来!
兰亭下意识的半侧过脸去,想要找个地方将自己挡一挡,可是,心底深处又有种说不出来的期待,期待着她就这样发现自己,他才好顺势走出来,走到她的跟前去。
然而,现实总是不可能随人愿的。
兰亭眼梢往上小心翼翼的提着,瞥见房间里的人已经再度转过身去。她根本就没有发现他,也许,她连往这儿瞧都未曾瞧一眼。
自嘲的笑,他竟为了一个女人堕落到这个地步,明明已经那样决绝的跟她说了狠话,也下定了决心,不会再因为她而动摇自己的意志,可是现在,只不过一眼,还是一厢情愿的这一眼,就几乎叫他再度沦陷。
她身上有什么魔力,她对他下了什么蛊,会令他这样不像自己!
兰亭紧咬着牙根,不只是恨她,还是恨自己。
徐烟给刚醒过来的女儿换尿布,忽然觉得身后有谁在看着自己,徐烟下意识的侧过脸,往窗户外看过去,可是对面院子里,只有被灯光照亮的那一块,并没有谁的影子。
这时,秦姨拿了装在奶瓶里的药来给小包包喝,徐烟的注意力就被拉了过去,接过秦姨手里的奶瓶,开始哄起睡醒后、恢复了点力气的小家伙。
“在看什么?”
秦姨瞧见徐烟刚刚侧着脑袋往外瞧,一边安抚着闹腾的小包包,一边问。
徐烟摇了摇头,转过来问秦姨:“秦姨,你好些了吗?”
秦姨脸色还是有些发白,她牵了牵嘴角,勉强笑了一下:“其实,都是陈年旧事了,有人能听我说出来,我心里也松快了些。”
徐烟知道她这是怕自己担心,故意这么讲的,又不好追根究底的往下问,便点了点头,两人一块连哄带骗的让包包喝了药,那药效是有带睡眠的成分,小家伙很快又睡着了。
一天下来,徐烟和秦姨两人都累得慌,厨房里有徐烟熬的一些粥,但是冰箱里却并没有能搭配的小菜。
“离着不远就有一家超市,”徐烟将粥端了出来,“秦姨你在家待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小女儿在家里,让秦姨在家照看,是相对比较合适的安排,而这边的路况,也是徐烟了解得更清楚一点儿。
和华国不一样,数字支付在这边尚未完全普及开来,徐烟拿了钱包,因超市离得不远,她便打算步行过去,走了没多长时间,徐烟就在拐角处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当时就呆愣了一下,还未想好是继续往前,还是转头避开,那人已转过脸来,向她看了过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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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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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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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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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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